第81章 賺錢,不寒磣!
第81章賺錢,不寒磣!
林如海看賈玳,卻是越看越滿意,頗有種丈母娘相看女婿的感覺。
賈玳心頭一動,深怕被人看穿,坐下喝茶掩飾。
不想,兩人說話已是過去多時,茶盞裏邊的茶湯,早已發涼,有了一股奇怪的苦澀之味,
弄得他差點忍不住,一口噴了出來,好在賈玳反應快,用手捂着了。
即便是如此,亦是早落在了林如海的眼底,輕笑一聲,拍了拍手,外邊守着的小童推門而入,承上熱茶。
賈玳武夫出身,讀的也大都是家裏的兵書,最是不愛知乎者也,可林如海學富五車,大有考較考較他學問的意圖。
賈玳心道,正事談完,已是沒話可說,心底焦急該怎樣打發時間。
門開的瞬間,外頭不知名的吵鬧聲,亦是跟着傳進了書房。
賈玳頓時有了主意,想到了法子,繞過這一層。未免出醜,道:
“敢問姑父,這是……”
大魏鹽政,事關億萬百姓民生福祉,單靠那點子鹽丁,如何照應的過來?
以至於,鹽商挾此自重,妄自尊大,短短几十年,竟形成了一種固有觀念——便是皇帝的親信,出任了鹽道御史又如何?
能不能坐穩官位,全在他們給不給面子。
統一了思想,四處活動起來,一面向背後大佬打聽消息,一面分批上門,逼迫林如海替他們上書朝廷,陳明利害。
是以,面對朝廷這次明顯薅羊毛的捐輸之法,鹽商們大多心有不滿,內部在會首——黃秉文的竄戳下,
“……”
賈玳眼前一亮,道:
“既是如此,姑父若是信的過晚輩,就交給我替您打發了,如何?”
“我們要見林大人!”
這兩淮鹽稅,便是重中之重。
“不要攔我,今日,老夫就是一頭撞死在林大人跟前,也是定要替億萬生民,討得一條生路,教朝廷看看,我揚州義士之忠烈,不可欺也!嗚嗚……”
沒等賈玳發問,他便解釋道:“因不滿朝廷捐輸之策,重新分派鹽引之故,這幾月來,他們時常分批來鹽道衙門鬧事,”
這點倒是和商業上,老大和老二相爭,最後死的卻是老三,何其神似也!
得把握好時機,更要有強大的實力和武力支撐。
…………
“請林大人出來,替天下萬命做主啊,”
林如海說的委屈吧啦。
他剛吐出一口濁氣,便看到七八個遍身羅綺的中年人圍着林濤,大聲地發泄着情緒,
一則壓服他們背後的人,二則,武力拿鹽商開刀,殺雞儆猴。
結果,便是忠順親王一黨,徹底倒向了泰康帝,勛貴一脈,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鹽道衙門固然掌控着鹽商們的富貴,可是,鹽商背後亦是有能人大佬的。
“我實在是煩不勝煩,方才尋了借口,躲避了出來。”
林如海要的便是賈玳這句話,沉吟了片刻,才點了點頭,看了賈玳一眼,嘆了口氣,道:
“若是朝廷行捐輸之法,天下何人吃的起鹽,天下大亂就在眼前啊,林大人……”
其實,年初賈玳南下時,京中早有風聲流出,說賈玳這次帶兵南下,便是得了泰康帝授意,
要武力助林如海一臂之力,斷了勛貴一黨的財路。
賈玳出得書房,頓覺呼吸都自由了,空氣亦是新欣香無比。
二人秘密商議的結果,就是合夥滅了甄家,兩邊各取一半利,賈玳向兩邊皆好交差。
我就說嘛,你逃不過老夫的五指山!
畢竟,每年數以百萬兩的白花花的銀子,若是他們不合作,故意拖拉的話,神京的一眾大佬,卻是連俸祿都發不出,
便是晚了二三個月,邊關的將士得不到餉銀,鬧起事來,不肯盡心用兵,不肖勛貴發話,
故而,鹽商和鹽道衙門,說來亦是互相依存合作的關係。
是以,水溶在他出京前攔路堵截。
“也只有這樣了……”
言辭間,林如海無奈之色盡顯。
朝廷的新政,乃是泰康帝主持的,賈玳亦是有所了解。
世間之事,當真是難以預料,也不知,將來甄雪琴知道了其中內情,水溶又該如何,向這位新晉的北靜郡王妃交代一二。
再不行,那就只有罷市了。
深怕林如海不同意,賈玳又瞅了眼門外的天色,擔憂道:
“時候也不早了,傍晚,姑母之靈就要出城,坐船南下,恐他們在此吵鬧,誤了吉時……”
牽一髮而動全身,朝廷要重新分派鹽引,行捐輸之策,亦不是林如海能輕易施行的。
待收攏好京營,泰康帝一黨的目光,便鎖定了江南財稅重地,計劃奪回勛貴財權。
比如說,勛貴和士紳皆是在他們背後,暗中撐腰。
全是因大魏國庫空虛之故,再加上邊關告急、山陝大旱,四處皆是要銀子賑濟。
便是當今有心想保全,怕是鹽道御史不死也得脫一層皮,再也別想做這個肥缺了。
一副不甘休的樣子,就差擼起袖子當場幹了起來。
林如海接過小童獻上的茶水,輕呷了口,卻是沒立刻答言,而是踱步到門邊,往外瞧了一眼,眉頭深皺,嘆了口氣,道:
“是那些鹽商……”
火藥味濃烈之極,雖隔了二三十步,賈玳也是一字不差,聽了個清楚明白,額頭青筋直跳,這群人簡直無恥之極,
我賈家的女婿,豈是爾等商賈能逼迫的,真當賈家無人乎?
簡直欺人太甚!
賈玳命了林家僕人,去將自己的一隊甲兵喊來,他卻是臉色一正,昂首闊步往人堆里去了。
許是看到賈玳從林如海書房出來,又穿了一身素衣,鹽商以為他亦是林家子弟。
覺得定是林如海交代了什麼,互視一眼,心有靈犀地安靜了,不再哭鬧發瘋,等賈玳發話。
賈玳抿着嘴,面罩寒霜,也不言語,自顧抬腳緩慢走到了正中,立在台階之上,
偏他又生的高壯,給人十足的壓迫感,一眾鹽商,頓是不滿。
即便是林如海親來,亦是不敢如此傲慢,爾一年輕後輩,焉敢如此無禮,視我揚州鹽商如小民?
小小豎子,豈不聞揚州多壯士乎?
若不是看在林大人面上,早他媽一刀剁了你,沉到運河裏,世人又有誰知道?
說時遲,那時快,怒髮衝冠,忽一矮胖鹽商,往後一挺便便大腹,義憤填膺,
“汝是何人?“
“林大人呢,為何不出來,難道是看不起我等鹽商?”
賈玳冷笑一聲,若不是甲兵未到,否則,他早就下手,坎了這群沒眼力勁的狗東西。
小命都不保了,還敢叫囂?
看哪個鹽商還敢聚在鹽道衙門鬧事,不服朝廷管束,擾亂賈敏出殯,惹得林妹妹又添一段新傷。
“我姑父身體不適,正在後堂歇息。”
“爾等何故在此喧嘩,明知我姑母今日出殯在即,卻是聚在一處,口吐狂言,是何道理?”
賈玳臉色一冷,眸子裏的精光忽地一掃,從他們臉上掠過,周身殺氣蔓延,
眾人如墜冰窟,只覺靈魂都被凍住了,忍不住往後一退。
“難道,爾等是想造反不成?”
揚州果然多“義士”,終有一個不怕死的,卻是很快收斂了心神,他便是張四誠,
徐州一私鹽販子出身,二三年前,被黃秉文收入了麾下,依靠運送私鹽發了財。
他的手下皆是水匪或是路霸,靠着運河之利,打家劫捨實乃稀鬆平常,手上更是沾了無數血腥,
一聽賈玳不是林家子弟,只是一姻親,哪裏還跟他客氣什麼,越眾而出,大喝一聲,“好膽!”
“哪來的黃口小兒,好大的口氣!”
“我等要見的是林大人,自有要事相商,豈是你一白身能過問的,”
張四誠袖子一擼,露出了滿臂膀扎結的肌肉,一臉不屑,“還不快躲開了,老夫的拳頭可是不認人的!”
“正是,還不退下,耽誤了朝廷大事,只怕林大人也是擔待不起的。”
“就是,林夫人今天出殯,可莫因此事,誤了吉時……”
先是被林如海敷衍,在花廳里吃茶,乾等了這小半日,眾人心中本就有火氣,又見賈玳年輕,卻是態度傲慢無比,
如今有人出頭,一眾鹽商不知哪裏來的底氣,竟敢出言相幫,在邊上給張四誠加油助威。
“放肆!”
面對鹽商的胡攪蠻纏,賈玳一點也不慣着,臉色一沉,胸腹發力,大吼了一聲,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見,鹽商皆是抱頭,堵耳朵,痛苦難言,剛才卻是被賈玳的音波傷得不輕,久久回不過神來。
賈玳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繼續拿話打壓,滅一滅他們的囂張氣焰,“此地乃是鹽道衙門,”
“代表的是朝廷威嚴,爾等不顧法令,在此吵嚷胡鬧,圍攻朝廷命官,視同謀反,”
賈玳拿眼睛一掃,“今日,有一個算一個,一律嚴懲,絕不姑息!”
賈玳生的富貴,又是朝廷一等伯爵,天生就有一股子貴氣和霸道。
鹽商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後退了一步,把張四誠露了出來,卻是不敢繼續犯險。
本來也是嘛,他們只是來助威的,何必撕破臉呢,反正,明兒還有別人頂上,犯不着拚命。
但,總有不怕死,或者說性子橫慣了的,見不得自己氣勢被人拿捏了,非要找回場子,
比如說,張四誠便是這樣的人。
面對賈玳的恫嚇,他不僅不怕,反而覺得賈玳心虛。
愈戰愈勇,“我等當然知道,這裏是鹽道衙門。”
“不然,我等還不來呢!”
“哈哈……”回應賈玳的,便是鹽商們的會心一笑,都覺得張四誠說的不錯。
“我等身為鹽商,向來奉公守法,誠信經營,每年為朝廷納稅何止五百萬兩白銀?”
張四誠微微昂着頭,斜三角眼就是這麼一掃,一臉傲然,輕蔑地瞥向賈玳,“除了你,”
“我們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對朝廷有大功?”
“我等行的端,坐的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林大人對我等,面上亦是客客氣氣的,給足了顏面,禮遇有加。”
“你又是何身份,不過一黃口豎子,又無功名在身,白身一個,也敢對我等呼來喝去?“
“而今,更是出言恫嚇朝廷功臣,真當我等是泥捏的不成,任人欺凌?”
說著,張四誠凶相畢露,上前一步,直面賈玳,怒目而視,竟是要和賈玳動起手來。
跟隨而來的陳兵,見賈玳遭人挑釁,立刻挺身而出,擋在了身前,張口便要自報家門,權作威懾。
只是,賈玳卻是搖頭不許,他身懷神力,一點不見慌張。
若不是怕動起手來,沾惹了血腥,衝撞了賈敏之靈,擔憂林黛玉受不了。
否則,他早就一招擒拿手,扭斷了張四誠的脖子。
哼!敢把脖子露在他跟前,真是少見。
“行的端,坐的正?對朝廷有大功?”
賈玳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竟仰頭長笑,直不起腰來。
陡然,笑聲戛然而止,賈玳冷臉一掃,“就爾等?”
“可笑!”
“爾等這般作為,也敢說對朝廷有功?”
“我看,是不知死之將近!”
此時,有人已是猜到,賈玳的身份可能不低,說不定是神京的勛貴子弟,甚至位還在林如海之上,
不然,其不可能這般高高在上,周身殺氣又這麼重。
他喚林如海姑爺,難道是神京寧榮二府的公子?
但,這又如何呢?
他們的背後亦是有四王八公支持。
作為士農工商,天下四民之末,雖富裕無比,但在大魏朝的政治地位,卻是連一個活不下去的貧農都不如。
若不在朝中尋了靠山,竟是家財和小民都保不住。
是以,他們才傾力資助東林書院,打入朝廷,暗中培植官僚替他們發聲。
賈玳的身份仿若一根刺,深深刺痛了他們心底的自尊,令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不僅不退,反而是內心和張四誠站在了一起。
賈玳卻是不以為意,繼續道:“我知爾等為何而來。”
“朝廷新施行的鹽政,乃是鼓勵天下商戶往邊關送糧,從而換取鹽引。”
“此舉,打破了固有分派制度,損害了爾等的利益,故而不顧禮儀,明知我姑父家掛白喪,”
“精力不濟之時,意圖逼迫他替爾等發聲,令朝廷撤了這條政令,是也不是?”
賈玳的話乃是事實,眾人辯無可辯。
他們確是趁着林家辦喪事才來的,不然,林如海豈能輕易放他們進府?
揚州一地彙集了天下鹽商十之七八,每日換上一批,一回只來七八個,借祭奠林夫人之名,
鬧上一鬧,林如海又是讀書人,伸手不打笑臉人,哪好意思拒絕?
此法雖卑鄙,卻着實有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