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小院夜談
蘇婆推開沉重的房門,映入眼帘的還是那一成不變的室內佈局,夢千亦站在那張巨大的桌子前低頭鼓搗着什麼,身穿綠衣的玲兒站在她身後,伸長脖子好奇地觀望着她的一舉一動。
“夕顏小姐明天可能就要隨第七旗前往炎尤戈壁了。”蘇婆隨手關上房門,一屁股坐在屋子內唯一一張椅子上。
“這麼快?”夢千亦頭也不抬,自顧自擺弄着手中兩顆鵪鶉蛋大小的鐵珠子,“難道是夷華洲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聽說是炎尤戈壁最前沿的幾處碉堡被北狼人拔掉了,第七旗奉皇室命令前往配合北安王調查。”蘇婆伸手拿起茶壺想要給自己倒一碗茶水,倒了半天始終沒有一滴水倒出來。
“皇室什麼時候對北安王的安危這麼關心了。”夢千亦冷笑道,“怕是北狼那邊有什麼大動作了吧。”
“這個暫時還沒有消息傳過來,”蘇婆搖了搖頭,又繼續說道,“夕顏小姐明天離京,你要不要去送她一程?”
“以我的身份,去送她反而會給她招致許多麻煩。”夢千亦搖了搖頭,目光透過窗子看向屋外。
皎潔的月光照在院子的圍牆上,樹影在微風中張牙舞爪好似惡魔輕盈的舞蹈。
“聽說陳戎將軍昨日在煜懲監獄上吊自殺了?”許久,她轉過頭看向蘇婆問道。
“對,”蘇婆點了點頭回答,“驗屍官確認了,是自殺,聽說用囚衣擰成繩弔死了自己,渾身赤裸裸的掛在樑上,銀甲衛發現時已經涼透了。”
“像陳戎將軍那麼好面子的人,這種死法倒是讓人意外。”夢千亦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兩顆鐵球放在一個木盒之中。
她彎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將藏在桌子下面假寐的雪山螢狐抓了起來,抱在懷裏用力揉搓了幾下。
雪山螢狐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渾身用力想要掙脫束縛,可惜那雙纖細的臂膀早就緊緊抱住了它,它費力地抬起頭,那張絕美的容顏在它眼裏卻比惡魔還要可怕,但它也只敢象徵性地蹬了幾下腿,最終似乎是認命了一般停止了掙扎,任由臂膀的主人使勁揉搓着自己順滑的毛髮。
“像陳戎這種人,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他的死對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蘇婆說,“只是可憐了夕顏小姐,從此以後真變成孤兒了。”
“那豈不是正好么,皇室打算用陳戎將軍的性命威脅夕顏,他的自殺對夕顏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了,”夢千亦低着頭撫摸着懷裏雪山螢狐光滑的皮毛,“但我想……事情未必真的有這麼簡單。”
“其實自從陳戎自殺的消息傳出來后,謠言就一直不斷,”蘇婆手指敲打着桌子,沉默了一會,才再次開口說,“都說是夕顏小姐逼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你覺得呢?”夢千亦抬起頭,直視着蘇婆問道。
“我……”沉默了許久,蘇婆回道,“我覺得夕顏小姐不是這種人。”
“是么?”夢千亦似笑非笑地盯着蘇婆,“那你覺得陳戎將軍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應該……”蘇婆心裏打鼓。
“絕對是自殺!”就在這時一直站在夢千亦身後的玲兒突然跳了出來,信誓旦旦地說道,“如果真是夕顏小姐逼死的陳戎將軍,依照皇室的作風,絕不可能這麼快就認定陳戎將軍是自殺。”
“玲兒說的有道理。”蘇婆聽到玲兒的分析,很認同地點了點頭,“皇室那邊不可能不懷疑陳戎是被夕顏小姐逼死的,畢竟他是在夕顏小姐探望之後不久就上吊自殺的,只要有這一層嫌疑,皇室完全可以大做文章,逼迫夕顏小姐無法出席今天的結業大典,但是看銀甲衛的動作,陳戎自殺的事情已經蓋棺定論,完全沒有深究下去的意思,這也未免太奇怪了。”
“這倒不奇怪,有時候謠言往往比刀劍更鋒利。”夢千亦抓住雪山螢狐脖子上的毛皮,一把提溜了起來,放在自己眼前一寸的位置,與它對視。
雪山螢狐看到虐待自己的惡女人離得如此之近,伸出爪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就往她白皙的臉上撓去,這一下如果結結實實碰到了,絕對會讓她破相不可。
雪山螢狐隨着爪子的快速靠近,臉上像人一樣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忽的一下,它的爪子幾乎貼着夢千亦的鼻尖而過,一爪抓了個空。
“嚶嚶……”雪山螢狐不甘地揮動着前爪,只可惜它的前肢太過短小,總是差一點點就能給眼前的惡女人一點顏色看看了。
“小白你不乖哦。”夢千亦笑盈盈地盯着雪山螢狐在眼前撲騰,伸出另一隻手啪的一聲拍了它腦袋一下。
雪山螢狐似乎是被打蒙了,立刻停止了掙扎。
“聽說今天辛夷公主也去春雨書院的結業大典了?”夢千亦轉過頭看向身邊的玲兒。
“對。”玲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辛夷公主這麼貪玩的性子去湊熱鬧倒也正常。”夢千亦嘴角不可察覺地漏出一絲冷笑,眯着眼與雪山螢狐對視。
雪山螢狐渾身一震,悻悻地縮回了脖子,兩隻滴溜溜地大眼睛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不敢與夢千亦對視。
“不過夕顏得了個六品官銜,這可不像是皇室的作風,”夢千亦眼睛依舊盯着雪山螢狐,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應該是有人去皇室那裏求情了……會是誰有這麼大的面子給夕顏求情呢……又會有什麼目的呢……”
就在夢千亦自言自語之際,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蘇婆卻突然站了起來,眼睛盯着另一側緊閉着的窗子,手已經伸進了衣袖裏。
“找死!”
突然,她一聲怒喝,袖中已射出一物,那物閃着冷光刺破了窗紙向著屋外飛去。
“哎喲!撲通!”
只聽屋外一男子大叫了一聲,撲通一下摔在了地上,緊接着就是幾聲汪汪汪的狗叫聲在院子裏響起。
“媽的,該死的畜生離大爺遠點……哎喲喲那裏可不能咬啊……啊啊……我的鞋子……狗東西早晚有天大爺非要燉了你不可……哎呀!”
屋外斷斷續續人叫聲狗叫聲連成了一片。
“哎呀!是大少爺!”
玲兒聽了一會聲音,猛地一拍額頭,慌忙衝出了屋子。
“汪汪汪……黑子滾開……”
緊接着屋外又是幾聲狗叫聲和玲兒的呵斥聲,過了許久,玲兒攙扶着一個渾身破破爛爛的青年漢子出現在門口。
只見那漢子一手扶着后腰,另一手上提着一包壓扁了的包裹,光着一隻腳,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