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御鬼殺人
夜已深,
薛府,內宅,客廳中。
一桌上好的酒宴已然擺好,該來的客人也盡數落座,
人雖不多,不過五六位的樣子,但拎出任何一位,都是整個白沙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至於那薛府大管家薛奴,早已經換了一身質樸的衣物,略佝僂着背,端着一壺酒水,侍立在一旁。
而坐在上首的,就是他的主子,薛家的家主,白沙城的縣丞薛明華。
若是從外貌上看,他和薛奴倒是有幾分類似,同樣的體型富態,同樣的身穿華服,
要不是那張臉差距極大,或許,薛奴在外,就是他的翻版。
擺了擺手,他就道:“既然大家都來了,我們就開宴吧,薛奴,給幾位大人斟酒,再把事兒說說。”
“是,主子!”
薛奴應了一聲就立刻動了起來,他先給自家主人滿上,
又按着順序,給來客一一斟滿了酒水,並開口講述這幾天去那玄真觀的詳細過程。
他倒是沒敢添油加醋,只是將和楚舟交談的話語說的清楚,直到最後,才惡意滿滿的添了一句:
“或許,玄真老道殞命,那小傢伙就真以為自己能繼承這偌大家業了,有些飄了,居然還敢威脅我等?”
“哦?怎麼威脅的?我見過那小道長,看起來不是個膽大的啊?”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他轉動着杯子,饒有興趣的問:
薛奴張嘴就要繼續編排,但薛家家主的聲音適時的響起:“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拒絕了,而且,拒絕了我們兩次。
所以,我們不該給他第三次機會。”
“那就按之前商量好的辦吧,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傢伙,再帶兩個小孩,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這次開口的是個蒼老的嗓音,帶着老年人特有的滄桑渾厚,說出的話語卻更顯囂張:“要我說,早就該直接出手了,拖拖拉拉這麼多天,又是何必呢?”
薛家家主搖了搖頭:“我可是縣丞,大家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面子上還是得過得去的。
能在法理上不留下隱患,才是最好的!”
蒼老聲音似乎半點不懼縣丞,張嘴就懟:“問題是,到了最後,你不還是得用武力?像極了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薛家家主臉上笑容一僵,可只是深深看了老人一眼,就恢復了正常。
他笑着對其他人道:“無論如何,我們都等了這麼多天,也算是給足了玄真老道面子,等他出殯后再動手了,誰都挑不出錯處!
終究,這白沙城不是我們一家獨大,還是要顧忌下其他人的。”
“這倒也是。”
這次附和的是那年輕人,只是頓了頓,他又問:“你們覺得,那楚小道長有沒有繼承玄真老道的幾分本事?
比如說那御鬼秘術?”
此言一出,先是安靜一瞬,可又有好幾個人都笑了起來,還是薛家家主開口:“你真以為玄真老道是誠心收那三個弟子啊?
不過是拿他們當奴僕使喚而已!
而且,就玄真老道的性子,你真以為他會將壓箱底的本事傳給他人?”
又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依我看,那御鬼秘術是不是真的存在,都還兩說呢?
要是真有,玄真老道也不會在那獨角鬼手下,沒半點反抗之力,就被割了腦袋。”
“這個也說不準了,畢竟,秘術這等存在,你們是知道的。誰也搞不清楚,其副作用為何?
使用起來是不是需要提前準備?
陰溝裏翻船,也是常有的事兒!”
“這倒也是!”
薛家家主擺了擺手,道:“這些,都不是現如今需要討論的,沒必要,等拿下玄真觀后,尋到了那秘術,我等各自抄錄一份好了。
至於財貨、田地和鋪子,還是按照以前的比例劃分,大家可有意見?”
“我這邊沒有!”
“可有!”
“那就這樣吧!”
“我也沒意見。”
已經形成規矩的事兒,只要沒有明顯的實力變化,自然都是沒意見的,大家應諾的很快。
到了最後,薛家家主起身,道:“既如此,大家滿飲此杯,預祝各位家族底蘊再添三分。”
“飲盛!”
“飲盛!”
一群人就這麼愉快的敲定了事情,也飲盡了杯中酒水,薛家家主在放下酒杯后,隨意的揮了揮手。
他的意思,自是讓薛奴斟酒!
因是密謀,不好讓歌姬之流參與,所以才讓這位薛家大主管幫着倒酒。
只是,尋常時刻,薛奴也是個伶俐人兒,都無需多言,就自會安排妥當。
可這一次,這一次,哪怕明確指示了,依舊不見薛奴的動作。
這讓薛家家主的眉頭忍不住皺了皺,一張胖臉上閃過了惱怒之色,覺得丟了面子。
可一抬頭,他就見其他幾人眼神僵直的看着他的身側,彷彿見鬼了一般。
薛家家主眉頭皺的更緊,本能的轉頭,然後,他就被驚的跳了起來。
只見,薛奴愣愣的站在近處,渾身抖動如篩糠,眼睛已是純黑,臉上全都是糾結痛苦的神色,嘴巴不斷開合,卻是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更有一陣陣陰風刮來,透過門窗的縫隙,無孔不入的鑽入房間內。
哪怕四周都燃着火盆,也是陰寒之氣瀰漫,凍的人瑟瑟發抖。
“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年輕人帶着顫音開口,臉色驚恐,更是結結巴巴道:“難道,難道,是那御鬼秘術?鬼,鬼來了?”
有懼怕的,自然就有膽大的,那語氣囂張的老人就冷哼一聲,道:“裝神弄鬼之輩,我看你有何本事?”
這般說著,他周身氣血宛如烘爐升騰,驅散了幾分陰風后,他又是往前一撲,雙手如錘般轟了出去!
很顯然,這老人是個真正的高手,至少也是踏入了練臟境,一舉一動,恰似巨獸橫行,拳頭過處,帶起一連串的隆隆悶響之聲。
而他的拳頭,也是真切的轟在薛奴的身上。
練臟武師的一拳,哪裏是薛奴能承受的?
他就似斷線的風箏,直接撞破了窗戶,又摔飛了出去。
不過,這一擊,老人是留了手的,倒不是他在乎薛奴的小命,純粹是為了預防不測。
可這一擊,也是要了薛奴半條命,更是將他打出了那等僵持的狀態。
落地后,他大口大口的吐血,可依舊忍不住驚恐的舉目四顧,嘴裏還呢喃着‘別過來,別過來’的話語,彷彿有什麼恐怖的存在追逐着他。
而這般大的動靜,自是也驚動了薛府的護衛。
就有不少護院,奴僕,乃至於武師拿着槍棒,呼啦啦的聚到此處。
可看着癲狂的大管家,他們又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看到了薛奴再次眼睛泛黑,渾身陡然篩糠,僵直在原處。
但這一次,他不是不動了,而是臉上掛着詭異的笑。
四面環顧一圈后,就是舉起了手,同時抓住了頭髮和脖子,努力的往上提。
那感覺,極其詭異,就像是他要摘了自己的腦袋!
可問題是,他就真的做成了。
只見皮肉分離,筋骨斷裂,也不知他哪來的那般大力,居然生生的撕裂了自己的頭顱。
無頭的屍體,頓在原處,唯有血液奔涌,足足激射數米高,再是宛如雨滴落下。
染紅了地面,也濺射到四周護院武師的臉上身上。
哪怕他們都是常年練武,甚至也不是沒見過血,可這一刻,都被駭的驚恐倒退,吱哇亂叫。
而噴濺的鮮血中,有陰風環繞,若有若現的,似有一頭鬼物顯出行跡。
他扭頭看向客廳,咧嘴一笑,繼而又隱沒不見。
客廳內,幾位大人物也沒見好到哪裏去,尤其是薛家家主甚至丟了幾分儀態:“這,這是什麼?”
“惡鬼啊!還能是什麼?”
說話的是另一位年紀頗大的老人,他臉色還算平靜,甚至還自顧自的又取來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水。
可看那雙顫抖的手,也知道他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迎着眾人的目光,他道:“數年前,我也是有幸,得見那位玄真老道御鬼殺人的場景,當時,就如現在這般。”
“玄真老道不是死了嘛?死人也可以御鬼?”
“可他徒弟還活着啊!咱們這位楚小道長,似乎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這般簡單。”
再次抬頭,他看向所有人,道:“我覺得,我們之前的計劃,還是重新再議的好。”
“修秘術者,多是詭異難測之輩!
而御鬼者,或許正面廝殺不強,但只要打蛇不死,我等估摸着以後連睡覺都難安了。”
……
玄真觀,
卧房內。
楚舟一把丟了手中陰沉木牌,臉色慘白的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兒。
這等御鬼殺人的事兒,是真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耗費精血實在是太誇張了。
索性,第一次出手,效果還是拔群的。
而那薛奴的死,該是能給某些人一些威懾了吧?
只要是能給他些時間,他就有更多的轉圜餘地了。
當然,《倀鬼術》終究有所限制,楚舟御鬼殺人,也沒有明確的視野。
所以,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在一群大人物聚會時,眾目睽睽下殺死的薛奴。
他更不清楚,消息散播的速度有多快。
不過是一夜,一夜而已,薛府內發生的事情,已是傳遍了整個白沙城。
而這一次的威懾,遠比楚舟想像的還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