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讀書
“咳，咳，咳……”
好險將一口滾燙茶水咽下，徐老道沒好氣道：“讀。”
陸羽清清嗓子讀道：“顯德十七年，春，貧僧游於渭水之南，有村焉。村民待我甚善，貧僧感之，亦惑之，以是村中獨有老幼，皆室懸佛像，貧僧憶舊籍，未聞此宗……”
時間彷彿流淌的水霧，氤氳在午後的空氣中。
杯中茶水早已變涼，徐老道卻恍若未覺，他臉上的神情由最初的意外轉變為驚訝，一直到現在的不可思議。
意外於這個小女娃真的會讀，驚訝於讀得如此流暢，不可思議於讀完了他指定的內容，卻依舊沒有停下來。
“可以了。”徐老道壓壓手，打斷了陸羽似要將一整頁讀完的想法。
“我記得你的檔案上寫着不識字。”徐老道撫着鬍鬚想了想：“我不會懷疑宗門檔案的正確性，所以，你確實是在五天不到的時間內學完了【道緣經】。”
徐老道目光看向陸羽，讚許道：“你很聰明，也肯努力，這很好。”
陸羽躬身謝過：“還要多虧先生這幾日的教導……”
“不用給我戴高冠，我的水平，與山下私塾的夫子沒什麼區別，我對你與其他人也並無分別，你能做到這一步，確實是你的本事。”
徐老道下巴點了點後排角落裏那幾個正偷瞄的小孩子：“我要真那麼厲害，那幾個小子會還是這副混賬樣？”
陸羽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學堂後排角落裏。
幾個小孩子一臉震撼地看着講台上陸羽的滔滔不絕。
“這傢伙真的是剛來五天嗎？”
“我突然感覺自己好笨啊！”
“王境昨天還跟我說他記住了兩百個字，準備找個機會教教陸羽呢！”
“……”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正是要強的時候。
他們輕易不會承認自己不如別人。
除非，對方甩開他們太遠，讓他們生不起一丁點較勁的想法。
他們來了半個月，學會了不到五十個字，最厲害的王境，也不超過兩百。
而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姑娘，五天時間，學完了整本【道緣經】。
這還怎麼比？
“對了，陸羽啊，【道緣經】一書這麼多字，你是如何在五天不到的時間裏記下來的，貧道着實好奇的緊吶，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給貧道解個惑？”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說法有逼迫之嫌，徐老道連忙解釋道：“要是涉及私隱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陸羽笑着擺擺手道：“沒什麼不能說的，都是弟子閑時總結出來的一些方法……”
仔細翻找記憶后，陸羽挑選了一些有用，卻不會顯得她太過聰明的記憶和學習方法講給了徐老道。
隨着陸羽的講述，徐老道起初只是覺得有趣，但漸漸地，他臉上的有趣神情褪去，轉而浮現出濃濃的震驚之色。
徐老道看向依然在那裏滔滔不絕的陸羽，彷彿在看一個怪物。
等到陸羽講完，徐老道迫不及待抓着陸羽肩膀，目中透着濃濃興奮道：“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你才不到六歲啊！”
“陸羽，你覺得老道我為人咋樣？”
陸羽有些吃不準徐老道想說啥，但仍是想了想認真回答道：“徐先生恪盡職守，悉心教導我們，自是最負責任的先生，不知先生想……”
徐老道打斷陸羽：“你認可老道就好，你剛入門，想必還沒有師承吧？這樣，伱拜我為師，然後你也不用去什麼天然宮了，老道我直接一對一教導你，法器、道術、修行資源什麼的也管夠，你考慮一下？”
陸羽沒想到她都已經收着說了，對方還如此震驚，而且還想收她當徒弟。
但自己在入門之前已經拜了太微真人為師，既然沒有“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可鬱郁久居於人下”的偉大志向，自是不好再另投他門：“先生能看中弟子的微末資質，是弟子的榮幸，只不過……”
陸羽話未說完，便被徐老道再次打斷：“可是擔心老道我實力不行？”
“這樣，你現在跟我走，咱們找個開闊地，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實力！”徐老道邊說邊起身，就要拉着陸羽出去。
陸羽急忙拽住徐老道袖子，語氣急促又認真道：“徐先生，徐先生，你聽我說，我有師父了！”
陸羽這麼一喊，徐老道身形一頓，隨即眯着眼看過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陸羽認真道：“弟子感念先生的賞識，只不過弟子確實已經有了師承，實在是無法另投他門。”
徐老道臉色突然冷下來：“真的？”
陸羽言辭懇切道：“千真萬確。”
徐老道：“那好，你告訴我你師父是誰，我去找他把你要過來！”
陸羽正要將太微真人名號搬出，卻忽然記起太微真人分別前，曾與她言“等閑不得輕易將我名號說出”，因而陸羽只得改口道：“徐先生，不是弟子不想說，只不過分別前師父曾交代我讓我不要將她的名號說出去……”
徐老道目視陸羽良久，直到陸羽都感覺到些許不自在，才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坐回茶桌前：“罷了，此事你既不願意就算了，就當老道沒說過這話。”
顯然，徐老道沒有相信陸羽的話，他還是覺得陸羽是因為看不上他，才假說已經有了師父。
但拜師收徒這種事，向來是你情我願方可順遂圓滿，強求不得，既然陸羽不願意，他也就不再堅持。
茫茫世間，天子驕子何曾少過，哪裏找不到好徒弟？
何必非要她陸羽？
花了幾息時間說服自己，徐老道又恢復先前那般淡然神色：“拜師之事就此揭過。來說另一件事，我先前許諾你讀完我指定的篇章，就算你通過考核，我說話算數，你的考核通過了，可以前往天然宮。”
“不過還得多等幾天。”徐老道表情怪異地看了陸羽一眼：“天然宮每月開三次，十日一開，下一次開放是在六天後，你且先等一等，趁這個時間把你的精神狀態調整到最佳。”
“是，弟子明白了。”陸羽抱拳道。
“對了，【道緣經】你看完了，那這本書你帶回去看看，不用急着還我，啥時候看完了再給我。”徐老道將先前拿來考驗陸羽的那本書捲起，丟了過來。
陸羽再度謝過。
“行了，回去吧，後面幾天來不來無所謂，不過六天後，也就是七月二十一日辰時，一定要準時到這裏，屆時會有人接你們去天然宮。”
……
懷藏心事離開地夷宮，陸羽在她住處不遠的地方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