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靈機一動
蘇林洋接過照片看了看,照片上是個長相普通的男子,年齡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
看過,他將照片遞給了一邊的范戎。
“組長,那我們現在的任務怎麼辦?”看着照片,范戎問一句。
趙寧安瞥了范戎一眼,“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
“組長,這傢伙叫什麼名字?”范戎沒有看到趙寧安看向他的眼光,又問。
“叫吳正清。”
答完,趙寧安扔下范戎,轉向了蘇林洋,說道,“組裏人手不夠,王功這邊跟的人離開了山城,暫時沒有目標,就讓他協助你一段時間,任務還是由你負責。那地方你也待過,該蹲哪兒就不用我說了——還是多句嘴提醒一下,盯緊點,別漏了。”
“行了,就這樣吧,怎麼監視你自己安排。走了。”
話說完,趙寧安轉身離去。
從頭至尾,蘇林洋沒有吭過一聲,言多必失,尤其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林洋,經費!”范戎湊了上來,向蘇林洋提醒。
蘇林洋沒有把范戎的提醒放在心上。見趙寧安就這樣走了,他那顆其實一直懸着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和先前的范戎一樣,趙寧安的表現是自然的,沒有任何偽裝。
如果軍統本部真的對原主有懷疑、展開了監視,是怎麼也不會瞞趙寧安的,除非兩人是同夥;可如果兩個人是同夥,趙寧安一樣表現不出那樣的自然來,不管自覺還是不自覺,趙寧安在看向他的時候,目光里都會帶有一些很是隱祟的東西在裏面。
趙寧安的目光里不見絲毫隱祟的東西。
不是同夥,軍統本部就不會對趙寧安去做隱瞞,而知道原主有嫌疑的趙寧安會把這樣一個監視紅黨情報人員的任務交給他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要給也是給可能和日本特務產生聯繫的任務,這樣才能順藤摸瓜,找出上線下線,將日本情報機關在山城建的這個地下情報網一舉破獲!
“沒有被軍統懷疑上,卻中了情報機關才可能有的毒……難道是這個地下情報網的負責人弄錯了、毒錯了人?”
盯着趙寧安遠去的背影,蘇林洋問自己,“再有,為什麼一定要讓人死在宿舍里?死在外面不更好,身上綁塊石頭,往長江或者嘉陵江里一丟,幾天一過,就是屍體打撈上來了,又有誰知道這具屍體原來是軍統的特務——為什麼不這麼干……”
范戎見蘇林洋木樁一樣立在那裏,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嘴裏哼哼道:“那你就自己墊吧,我可是提醒過你的——醜話我可說在前面,別向我開口,我沒錢,我都還在想上哪兒找人借幾個呢。”
蘇林洋沒有搭理范戎,拉上門將門鎖好。
“我們走。”
蘇林洋向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王功和塗一進招呼一聲,轉過身,朝和趙寧安相反的方向走去。雖然對這裏的環境記憶還不是全部,不過他已經知道了門外這條路該怎麼走、走的這個方向是通向哪裏的。
向大門走去的蘇林洋,外表是一副淡然的樣子,這樣子落在范戎、王功和塗一進三個人的眼中,和平日裏見到的蘇林洋沒有什麼不同。
可在三個人看不到的內心裏,蘇林洋卻在承受着煎熬,他覺得自己好似正坐在一座將要噴發的火山口一樣!
來自二十一世紀,他當然知道什麼是特務。
可這種知道也只限於字面上,特務所涉及的專業技能,如何監視、如何跟蹤、如何偽裝等等這些,他和這個時代的普通老百姓一樣,一問三不知!即便前生他當過警察。
真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偏偏原主又是接受過特務培訓的,又被賦予了負責人這一職責,跟來的三個人都得聽他的,他連渾水摸魚的機會都沒有。
“記憶一點沒有,什麼都不懂,連路朝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
雖是土生土長的山城人,熟悉山城的每一個角落,但那是他的前生,彼山城非此山城,現在這個山城他照樣兩眼一抹黑。
蘇林洋覺得自己都快要被愁死了。
“你守這兒……”
“你去那兒……”
“你跟着——注意了,不要跟得太近,別讓他發現了……”
……
一個個影視劇鏡頭和一句句毫無用處的廢話在他的腦海中快速閃現。
沒閃幾下,連廢話也都說不出來新的花樣開始重複,他放棄了從中汲取營養的念頭。
“乾脆,等到了地頭,瞅個機會溜進紅黨駐山城辦事處,向紅黨投誠——不對,是重回革命隊伍。”
蘇林洋心頭火焰升起。
“嗨,沒用的!就是溜進去了也會被逮出來的。說不定,還不等軍統的特務進門,辦事處里的紅黨同志就客客氣氣地把我給送了出來——紅黨人可不傻!”
火焰又在瞬間熄滅。
路盡頭,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裏,幾個人快要走近的時候,駕駛室的門推開,坐在裏面的人從車裏鑽了出來。
和之前一樣,一看清這個人的臉,蘇林洋立刻認出這個人是誰——組裏的司機徐京生。
徐京生迎了上來,不過不是迎向他,而是迎向了王功。
徐京生只是一名普通特務,他是不知道要執行什麼任務的,給他的命令是到這裏來聽從蘇林洋的命令。
蘇林洋的古怪性情是出了名的,給他當下屬的沒一個心裏不發怵。王功為人隨和,本身也是小組長,因而徐京生便耍了個小心眼,假裝不知道他是來聽蘇林洋命令的。
“王組長,這次去哪兒?”徐京生開玩笑一般,一臉笑容的向王功問道。
王功不咸不淡的答道:“去哪兒你問蘇老弟,別問我。”
徐京生這才轉向蘇林洋,臉上的笑容里多出了一些歉意,“不好意思蘇組長——”
“上車。”
蘇林洋沒有理會徐京生,招呼一聲,徑直來到後門,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幾個人上了車。王功沒有去坐副駕駛位子,把位子讓給了范戎。
“蘇組長抽煙。”徐京生隔着椅背把一支煙遞了過來。
蘇林洋牢記原主的性格,當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伸手從兜里把自己的煙掏了出來,也不給人發,點上一支,一個人在那裏抽着。
徐京生見怪不怪,把手裏的煙轉向了王功……
車開動。
幾轉之後,車駛出了西南組駐地。
一出駐地,徐京生再次開口,他不敢向蘇林洋開口,只敢向鄰座的范戎問,“范老弟,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范戎為人就像萬金油一樣,跟誰都能稱兄道弟,和“蘇林洋”簡直像兩個極端,對徐京生的問話,他很是爽快地答道:“去紅岩嘴紅黨山城辦事處。到了地頭,找個近一點、隱蔽一點的地方把車停下來就是。那地方你比我們熟,停哪兒你自己看着辦。”
泥菩薩一樣坐在那裏的蘇林洋這時開口,“昨天修表的地方停一下。”
這是他在摸煙摸到兜里的那塊表時,靈機一動想出來的主意。
他的打算是,以修表為由頭先把王功幾個人支開,等到這幾個人跟蹤那個吳正清離開紅黨駐山城辦事處,他再前往;能喚醒原來的記憶當然最好,喚不醒,知道那裏和附近的路長在哪兒、什麼方向、建築物是長什麼樣也是好的,比一無所知肯定要強得多!
趁這個機會,把山城該熟悉的地方熟悉了,混到天黑,回去的時候買點酒菜,借喝酒,想盡辦法從范戎的嘴裏套點特務專業、技能方面的知識,哪怕只是幾句軍統特務的行動術語也是好的,免得一張嘴就把自己的小白嘴臉給露了出來。
至於追查原主被毒死一事、是不是日本人乾的,就只能往後挪一挪了,事急從權,先把眼前火燒眉毛的事情擺平了再說……
徐京生不敢問修表的地方在哪裏,怕引來蘇林洋的惱怒,只能求助地看向范戎。
范戎開口,語氣有些不耐煩,“我說林洋,你怎麼老惦記着辰美鐘錶行,一個破修表鋪子,隨便找一家都比它強,依我說,還是去德利吧,正好順路——”
辰美鐘錶行。蘇林洋記住了這個名字——沉默寡言型,他沒有出聲。
好友什麼性格範戎是知道的,沒有應聲就是堅持。
“真是茅坑裏的石頭,死倔!”
罵過蘇林洋,范戎轉向了徐京生,“去大廟街。辰美鐘錶行知道嗎?”
徐京生點頭,“知道,在狀元巷。”
范戎沒再理會徐京生,看着前方,數落着後座的蘇林洋,“林洋啊,不是我說你,你這性格真的要改一改了……”
范戎的數落聲中,車來到了大廟街。
山城市區很多路都是不能過車的,狀元巷就是其中之一。車進不去,只能停在離狀元巷巷口幾步遠的地方。
蘇林洋卻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側過身,對挨坐在身邊的王功說道:“表我要等到修好,需要一些時間,你們就不用等我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麻煩王兄幫着安排一下——多謝了!”
說著,蘇林洋抱拳客氣的向王功拱了幾下。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堪稱百年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