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命神殿
大地停止哀鳴，天空中匯聚的無數元素散去。
在神山下。
圍繞的是一片片類似於石屋的高大建築。
禾澤立足於祭壇，看到每間房屋都有五百多米高，橫縱也有數萬米，是足以讓巨人們舒適的居住。
生命森林旁邊延伸出的這兩萬里平原足夠廣袤，不會顯得擁擠。
不過也有些略顯小的地方。
那就是石屋本身就是在三千餘米高的平原上。
這讓石屋的部分頂端，已經沒入了三千五百米高的低雲層裏面。
至於自己的造物祭壇，是在平原上一座五千米高的山峰之巔。
使得山體五分之四的位置，基本都是在低雲層的上方。
尤其從山巔的祭台處朝下望去，若是不用上帝視角，那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下方全是雲霧。
再遠一些，也能看到塔恩他們的房頂，還有一些數千米高的山。
更遠一點，還有遮攔大半視野的巨樹樹榦，以及湧入萬米中雲層的樹端。
在朝遠處望去。
只有無盡的雲海在翻湧。
烈日又在更高的雲霧之上。
這樣賞心悅目只存在於神話般的巨樹與雲海交織的美景，讓禾澤用正常人的視野，駐足觀賞了良久。
也聽到了雲層下方的巨人們在感恩自己為他們降下奇迹，創造‘新的家。’
只是他們卻不敢進去，反而在一直匍匐行禮。
好似禾澤不讓他們起身，他們就會一直匍匐下去。
直到夕陽，還是如此。
哪怕是不少巨人的肚子都餓的‘咕咕’直響，卻依舊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禾澤瞭望幾眼，再一次告訴他們，“去吧，太陽已經落入了雲層，去看看你們的家。”
“謹遵您的意！”
巨人們聽到神的吩咐，這才逐漸起身，激動的用稀奇的目光去敬畏的觀賞神所贈予他們的家。
但之後禾澤又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那就是他們真的是只敢‘看’，不敢住。
又當到了夜晚，伴隨着被圈養的巨獸嘶吼中，他們再次回到了以往的山洞裏面蝸居。
這卻是塔恩他們怕卑賤的自己弄髒了屬於神的造物。
哪怕是他們覺得自己等人是屬於天上的星星，但他們也覺得群星終歸也是神的僕人，僕人就該住在僕人的山洞。
就像是他們圈養的巨獸，就該住在石頭與欄杆圍繞的圈牢裏。
他們覺得就該是這樣，身為僕人的他們就該是這樣。
況且，神是讓他們去看，並沒有讓他們去住，他們不敢過多去想、甚至不敢多一絲絲去揣摩神的意思。
就這樣，太陽與月亮輪換了許多次。
他們面對石屋，白天只有遠遠的駐足仰望，夜晚依舊回往山洞。
而禾澤面對這樣的‘敬重’，還有發自他們內心的‘愛戴。’
禾澤內心沉默了許久后，直到再一次開口，讓他們回去，讓他們住進去，他們才小心翼翼的離開了山洞，又用了好長時間，才將漂亮的奇迹石屋看做是自己的家。
看到這一幕。
禾澤除了靜默以外，也越發感覺他們像是自己前世老家裏所養的一隻土狗。
就像是自己有一次去客廳倒水，不小心踩到了它的尾巴，它都會委屈很久，傷心很久，害怕很久，以為是做錯了事，遭到了懲罰。
因為那一次的誤踩，每當自己回老家的時候，要抱它的時候，它都會害怕的窩在自己兒時為它搭建的小窩裏。
看到巨人們的‘過分小心’與‘過分卑謙’，禾澤不由想到了這些。
但巨人是有不亞於人的智慧。
會聽，會思考。
禾澤覺得等哪天和他們交談的時候，找個機會和他們說一說，讓他們不用‘刻板’，也許往後..就會好很多？
禾澤心裏想着，也沒有即刻去做這件事，而是看向了祭台外的東邊。
東邊是另一座上峰，山峰側面是數千米的眼輪蔓延，彷彿注視着這座巨大的岩石祭壇，帶來一種很奇異的視野感覺。
又在西南邊，則還有一片算是寬廣的空地。
這裏倒有些空曠。
禾澤想了想，準備在這裏也建造一座石屋，算是讓自己有個落腳的地方。
不然這隻有巨大石塊所堆積的祭壇，哪裏像是一個居所。
嘩啦啦—
禾澤想法湧現的時候，也同時排列着無數的土元素，彙集成了數百顆巨石，在那個空地處形成了一座千米高的石殿。
之所以千米高，也是這裏的一切都太過巨物化。
若是建造一所小小的房舍，就有些太不協調了。
因為按照正常人類的房子，哪怕是建造一間三層樓高的數百平方別墅，這將近十米高的樓層，相較於巨人而言，還不到它們的小腿位置。
更是沒有祭壇上的任意一顆巨石高。
但現在這座類似於石殿的千米建築，卻完美對照了雲端祭壇。
殿中千米高的十餘石柱，還有前方盡頭的數百米石椅，都相互呼應。
再用上帝視角拔高，來到石殿外面。
遠遠望去，附近山峰的眼輪、石殿、祭壇、雲海、也契合了遠方的巨樹，不顯得那麼空曠。
之後，再略微修繕一下微末瑕疵，整體形成了一副很自然的風景。
禾澤也走進了自己所打造的神殿。
這樣巨人族萬一要是前來，那也有了一個遮風擋雨中能交談的地方。
當然，禾澤感覺更大可能中，自己所謂的交談，對於巨人們來說，或許是所謂的召見與..神諭？
再回想起巨人們的小心樣子。
禾澤也不由再一次想到了前世，想到了老家。
片刻打散思緒。
禾澤也收攏了心情，開始觀察巨樹在數百年前所散出的其餘星光種子。
和巨人族同屬於思維種子，一樣是要緊的事。
只是在禾澤的觀察中，除了巨人、巨樹與亡靈界、穢死界以外，其餘的星光如今都還沒有孵化，還在整個星球，甚至整個太陽系內飄蕩。
像是沒有找到契合的生命體去感染演化。
見此，禾澤也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如果說巨樹是為了驅趕巨蟲，在本能中保護自身，也是自身成熟以後，想先用一部分的思維星光，想先用超凡的生命力，先演化了屬於‘神話’泰坦的思維星光，在先天本能中想早日喚醒自己這位造物主。
那麼其餘的思維種子，或許是巨樹生命力不夠，或是巨樹覺得不契合之中，就是可有可無的隨風散去了？
不給生命力，也不給任何關照，就真的隨風飄蕩的隨意？
禾澤想到這裏，是看了看遠方的巨樹，又看了看巨樹下正在守衛它的巨人。
覺得巨樹好像是做對了。
起碼巨人族喚醒了自己，也保護了它。
但要是喚醒了其他星光，這或許就不一定了。
因為在禾澤的感念中，星光造物們並不一定會和平共處。
就像是人面對艱難抉擇的時候，思維還會衝突一樣。
自身的思維其實也會打架。
所以禾澤就有了一個推測，那就是自己的星光造物，如果全部都孵化了，又真的都擠在這片森林裏，說不定等自己醒來的時候，巨樹都不知道被自己的哪顆思維種子給連根拔起了。
說不定數十年前敬拜自己、迎接自己，為自己造祭壇的種族，就不是溫和的巨樹和粗礦憨厚的巨人。
而是消滅它們的另一種神話造物。
禾澤覺得這個有很大的可能。
比如和巨人族類似的就有‘火焰巨人。’
所以禾澤還真怕哪顆種子和火山內的微生物混合，來一個火焰巨人，直接燃燒大地上的一切，滅絕所有生靈。
這等自己醒來，滿世界都是地獄火焰在蔓延搖曳，像是在迎接自己，敬拜自己。
在對比現在超凡世界的端倪，萬靈繁華的生命紀元，濃厚的生命之光。
真面對那樣的灰燼世界。
生命之光只有一個，或者是幾個火焰巨人在可憐的貢獻，他們又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好像在邀功。
好似說‘神！我們為您佔領了整個世界！’
真要是這樣。
禾澤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把他們當成孩子，還是放逐他們到別的行星，或者直接弄死他們，再試着恢復這裏的生命紀元。
因為自己還需要更多的生命之光來干擾現實，去推動恆星的軌跡，試着編造一些新的太陽系。
也相比較火焰巨人。
禾澤此刻望着山下的百米巨人們，是越看越覺得他們憨厚可愛。
而在一個月後。
禾澤在無事的時候，也喚了塔恩前來神殿。
之後在塔恩匍匐行禮，又不敢隨意張望神殿樣子的緊張中，不敢望向自己的拘謹中。
禾澤用一顆巨石為紙，刻下了巨人族的語言，寫下了屬於時間的計算方法。
這個時間也和前世一樣，為日、月、年。
方便他們族群去記載一些發生的事情。
讓他們更加的像是一個有歷史變遷的族群。
“感謝神，為您的僕人帶來日月！”
塔恩閉着眼睛，小心的接過漂浮而來的石刻后，卻激動的再次匍匐，彷彿時間的概念被賜予以後，也讓他知曉了一個很大的疑問，困惱他們族群的難題。
那就是太陽和月亮為什麼會有規律的起落？
原來，這是神所制定的時間！
日月是在他們更早前一直遵循着。
得到答案。
之後又聽到神的吩咐。
塔恩才起身離開了神殿。
從始至終，他不敢去看神的樣子，覺得那是不敬的。
但塔恩卻又很茫然。
因為他分明覺得自己是閉上了眼睛，可是卻能看到巨大石椅上的‘天神’。
或者說，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降臨在了神殿，讓從外看去的千米神殿，也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漆黑蔓延。
‘那是神的樣子..’
塔恩不敢去看神，卻也開心自己看到了神。
神見了自己。
塔恩覺得這是他一生一來最大的榮耀。
而隨着塔恩回往族內，傳播了神所賜下的時間概念。
頓時巨人族在虔誠的感恩天神以後，也彷彿得到了一個新鮮的玩具，開始去計算一些事物的時間。
至於首領是否見到了神？神是什麼樣子？
所有族人都不敢問。
他們只想知道自己學習好時間以後，能否去報答神。
也在時間的概念漸漸被學會。
第三日的下午，大部分族人都聚集在一起，開始用上時間的詞彙。
“父親，它跟隨我十年！”有一位不足百米高的小巨人，正開心的指着自己的衣服，那是一層層早已與血污一起攤化在一同的厚重獸皮。
如今隨着小巨人的長大，衣服也漸漸的從內被撐裂，表面存在一些裂紋，全靠血污去捏合在一起。
而這件並不好看以及難聞的衣服，在巨人族裏面代表着屬於身體的第二層防具。
雖然巨獸與巨蟲的利齒和利爪並不能破開成年巨人的鱗甲，但小巨人的鱗甲卻太柔軟了。
這件防具，能在小巨人們下山學習狩獵時，為他們提供不少的保護。
“它們在山上待了兩年！”也有的巨人指着南邊圍欄內被圈養的五隻巨獸。
它們長得像是三角龍，是四肢行走，也是食草巨獸，但算上尾巴的身長卻有四十餘米。
如今它們當中，一隻體型略小一些的雌性三角巨獸，它好像孕育了巨獸寶寶，正慵懶的趴在地面上，厚實的灰色肚子微微隆起。
旁邊有一隻它們當中最為高大的三角巨獸，默默的守在懷孕巨獸的身邊。
每當其餘三隻三角巨獸想要靠近懷孕巨獸，大三角獸都會發出類似於牛吼般的沉悶威脅。
可是當巨人拿着樹枝進入圍欄內的時候。
那三隻巨獸都害怕的埋起腦袋，在地面上蜷縮成一團。
大三角獸也趴在地面上發出了恐懼的嗚咽，卻又緊緊的貼着懷孕巨獸。
但進來的巨人並沒有傷害它們，而是把抱來的大捆樹枝放在了它們身前。
它們是巨人們想要馴化的寵物，不是肉食。
只是在所有三角巨獸的簡單思想中，只要巨人們走進其餘的圍欄內后，總有哀嚎與巨獸被吃。
所以三角巨獸們每當看到巨人走進它們這裏，它們都會有一種來自於本能上的求生與恐懼。
“很多巨獸能活到二百七十年歲！”
而作為首領。
塔恩也在這個時候說出了很難去算的問題。
那就是巨獸的年齡。
二百七十年的長短，除去被殺以外，是要求證很多族人，還有觀測很多事，以及一些旁證，才能最終的演算出來。
對於這樣的數百年問題。
塔恩不僅需要不少族人的幫助，更是自己一連算了好幾天。
他屋外的地面上，全是一橫一豎的演算。
當然塔恩也得到了此刻該有的收穫。
那就是此刻的族人們都對塔恩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可是也有族人好奇，向著塔恩問道：“塔恩！那它們死去以後..會去哪裏？是在我們的肚子裏活着嗎？
它們..還會思考嗎？就像是我們現在這樣，還有..感覺？”
“思考？感覺？”塔恩被這個問題所問住。
不少族人也陷入了思索。
因為這三百多年來，在強大的實力中，他們巨人族內沒有任何一位族人死亡。
並且就算是死亡，他們覺得只要死，那應該都像是巨獸一樣逝去了，不能思考了，不能說話了。
既然死後的人不能說話，他們又怎麼能知道死後的感受？
而這一天。
陽光明亮的這一日下午。
血腥味吹襲的平原上，數只巨獸屍體的旁邊。
除了天空中盤旋的小小蚊蟲想要分一份小小的巨獸血肉以外。
塔恩和他的族人都被這個的問題所困擾。
那就是，死亡..是什麼感覺？
他們想像不到，也無法去想像。
但片刻之後，塔恩就向著族人確切的說道：“我解答不了這個問題，但無所不能的神！屬於群星的造主！一定會知道答案！”
“對！”
族人們露出笑容。
“天神是全知，是偉大的，神能讓天上的日月按神所想的時間去轉動！”
“神一定知道！”
族人們十分期待死亡的答案，期待這個難題被解開。
希望神能賜下憐憫，回答他們這些忠誠僕人的小小疑問。
他們不由都望向了塔恩，想讓首領去詢問。
因為他們不敢自己去問。
而塔恩也的確想藉助這個很難很難的問題，去求見神，去看望神！
宛如一種遊子迫切想要歸鄉的感覺。
他覺得在神的旁邊，去服侍神，去報答神，甚至是上次去聆聽神賜予的時間，哪怕是匍匐在地，也是一種很寧靜的安心。
他覺得這才是他的最終歸宿，也是他們巨人們存在這個世界的真正意義。
所以，塔恩想要以這個問題，以這個算是理由的問題，去拜見偉大的神！
但在塔恩前往神殿的路上。
神殿內。
禾澤也聽到了他們的問題。
但禾澤真不知道答案。
因為自己就算是待過混沌，那也是以另外的生命形態活着。
就算是前世有人瀕死時遇到了什麼光怪陸離的景象，然後搶救回來了，那最後也是活着。
那絕對不是‘死後’的狀態。
可是塔恩問的卻是死亡的這個概念，徹底死後的感覺。
那麼無論是前世的科學邏輯，還是今世自己所看到的靈魂體，最終都是消失了。
就像是前世里，除了一些觀點與對照生前死後體重什麼多少克的數據以外，都沒有任何一個儀器能確切觀測到、或者能真實證實靈魂體提存在的證據。
而在這個世界裏，亡靈界沒有成型以前，就算是有靈魂物質，那最後也是在太陽下消失了，是徹徹底底的不存在了。
所以禾澤覺得，死後的這個感覺，就是徹底消失了，應該是類似於沒有任何思想的‘無’。
是沒有意識，沒有任何感受與概念。
是比混沌還要混沌，是比沒有還要沒有的‘無。’
禾澤想了想，覺得這是一個必須要證明‘無’的存在，卻又能讓提問者‘變相感受’到的死亡感覺。
就這樣，思考了一會。
也是得益於數億年的歲月亂想沉積，倒也讓禾澤想到了一種方式。
得到算是答案的答案。
於是。
禾澤靜靜的等待塔恩來至，也看到了他快步激動的登上山峰，卻又小心挪步的走入神殿。
“神！”
塔恩閉上眼睛，匍匐在這巍峨的神殿中，“您虔誠的僕人塔恩，有一個很大的疑問..不得已才打擾您..請求您的寬恕..”
“塔恩，我已經知道了你想問的問題。”禾澤從虛無中走出，只是常人的身高，“你想問，死亡是什麼感覺。”
禾澤看向他。
雖然是常人的身高。
但在塔恩的感知內卻是無限的星空璀璨。
在這無限的星空中，又傳來了遙遠的神之語，
“你想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那麼用我教會你們的時間，先算一算你出生的日月。”
“日月..”塔恩聽到神的吩咐，也沒有去多想，就默默的開始掰着手指頭計算。
就這樣他算了好久好久，才有些不確定與小心的說道：
“神，您的僕人塔恩，遵循您所賜的時間歲月，算到塔恩..塔恩..塔恩好像有三百五十二歲了..”
“三百五十二歲。”禾澤看向拘謹的巨人，“三百五十三年前，就是你死亡后的感覺。”
“我未誕生之前..就是死亡后的感覺？”
塔恩呆住。
也很難理解神的這句話。
因為他沒有誕生前，肯定是沒有記憶的，沒有任何感覺的。
沒有記憶與感覺的話，又怎麼去理解誕生前的感覺是什麼？
這是無法去思考的，甚至都不存在的。
但又像是知道了那種概念，卻又不懂得那種感受。
塔恩很疑惑。
他發現自己有了一種明白了，卻又不明白的感覺。
只是他又不敢過多的詢問神，怕打擾神。
於是他行禮以後，很不舍的準備離開。
禾澤看向他不舍的背影，還有一直以來小心的樣子，卻是心裏默默搖頭，隱逸於虛無，只留話語在神殿內回蕩，
“塔恩，神殿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你不需要用疑問來登上神殿的門。
屬於群星的你們，我的孩子，你們並不是我的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