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萬曆皇帝的監視!潦草的立儲大典!
第135章萬曆皇帝的監視!潦草的立儲大典!
萬曆十九年,十月初一日。
蝴蝶振翅之下,這本該是‘普天同慶’的一天。
因為在這一日,大明朝的皇太子,終於冊立了!
然而事實證明,在這本該‘天地同慶’的一日,真正‘高興’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又一次’取得最終‘勝利’的官僚士大夫們了。
畢竟‘誰’都知道,皇帝陛下不喜歡皇長子。
畢竟‘誰’也都知道,老朱家不論換誰當太子,當皇帝,都不會影響大明朝廷的——
——‘再苦一苦百姓’。
至於罵名誰來擔?
遠的,自然是皇帝陛下擔;近的,那就只有百官之首的內閣首輔來擔了。
“咚!咚!咚!”
代表着冊立皇太子的莊嚴肅穆鐘鼓聲,響徹了一整個順天府京師!
京師的屁民百姓們,還是有些激動的。
雖然大家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些什麼,但總歸是在這平靜無波的日子裏,有了那麼一絲生趣。
一日大典下來,將近四十的他老腰差點都要斷了,一回到家就罵罵咧咧着,跟女婿張重輝吐槽起了冊封典禮上發生的那些事。
“這可是立太子啊!如今朝中官員人本來就少,如此重大的儀式,只短短十幾日的時間而已,怎麼可能準備得妥當齊全?”
面對這樣一個頗為莫名其妙的問題,趙士楨也是呆愣住了:“啊……啊?”
“堂堂立儲一事辦得如此潦草,好在無番邦留於鴻臚寺中,不然可真就是丟人丟到外國去了!”
“賢婿你是不知道,今日這場典禮簡直就是亂七八糟,有人甚至都將吉服給穿錯了!”
趙士楨沒完沒了的嘮叨着,張重輝看起來聽得很是認真,實則有沒有聽進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可此時此刻,女婿這認真的目光,居然讓趙士楨產生了一種……
乾清宮。
“岳丈大人,恕我之言!”張重輝的目光滿滿都是認真,道:“你在鴻臚寺多年,始終得不到陞官,其實這並不是你的問題,而是你的方向錯了!”
趙士楨終於還是抱怨完了。這下子,張重輝也終於有空插嘴了。
“岳丈大人。”張重輝突然嚴肅問道:“你想要進步嗎?”
“……”
似乎對方‘有法子’的感覺?
“啥……啥?”趙士楨還是頭一回聽女婿主動跟自己聊有關官場的事,被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如此‘評價’,暴脾氣的他本該感到羞憤才對。
……
“我就搞不明白了,反正聖旨都已經下發,立太子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內閣和六部為什麼還這樣急着將冊封典禮給行了?”
“岳丈大人!”張重輝不等趙士楨回答,仍舊是目光鄭重地注視着對方,並且認真說道:
“大明朝就要打仗了!你陞官的機會,來了!”
立太子這樣重大的日子,身為鴻臚寺主簿的趙士楨自然不能缺席。
然而,趙士楨的性格導致了他的人緣實在是太差,官場官場,這是一個‘場子’,人緣差,是混不起來的。
故而這麼多年過去了,趙士楨始終都處於鬱郁不得志的情況之下,閑出屁的他,都開始研究起槍炮火藥來了。
進步?對於在官場混了那麼多年,卻還只是一個鴻臚寺主簿的趙士楨來說,他做夢都想要陞官。
折騰了整整一日的萬曆皇帝朱翊鈞此刻正展開着雙手,等待侍奉的宮人們,為他解下冊封典禮過後的繁雜吉服。
冊立太子不是小事,就算朱翊鈞再怎麼不樂意,他這個大明皇帝也得親自到場。
只不過這一遭下來,朱翊鈞不僅身累,心也累。
同樣經歷過‘冊立太子’的朱翊鈞自然十分清楚,今日這場典禮辦得有多糟糕。
朱翊鈞更清楚,他的這些臣子們之所以如此急切的定下了這麼一個極近的‘吉日’,又如此潦草的舉辦了這麼一場亂七八糟的冊封典禮,主要還是因為害怕,他這個皇帝‘再次’反悔。
雖然心知肚明,然而朱翊鈞卻並沒有因此,去斥責底下人辦事不力。
畢竟只有那麼短短十幾日時間而已,就這麼一點時間,能夠把該有的‘東西’都給湊齊,就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至於辦得亂七八糟了些,朱翊鈞倒是沒多在乎,畢竟這場‘立儲典禮’在他心裏,又不是‘真正’的立儲典禮。
這次亂就亂了些吧,下次,他‘一定’要風風光光的,為寶貝兒子朱常洵辦一場真正的立儲典禮!
“他還是沒出門嗎?”
朱翊鈞‘又’一次問起了這樣一個,有些奇怪的問題。
這十幾日下來,伴駕的大太監,不論是張誠還是陳矩,都已經聽過這個問題無數次了。
此刻,一旁的伴駕的人是陳矩,十幾日下來,他挨的那五十板子似乎全然好了一般,已經又是生龍活虎,滿眼忠誠了。
畢竟皇帝陛下雖然打了他五十板子,但卻給了他東廠督主這樣一個高位,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回皇爺的話。”陳矩心知肚明地回答道:“張重輝除了夜裏會翻牆去後院跟趙家小姐膩歪之外,沒再去過任何地方。”
聽到這樣回答的朱翊鈞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遮掩些什麼,他當即便改問道:
“皇長子既然已經被冊立為了皇太子,便能如‘他們’天天嚷嚷所願那般,出閣讀書了。所以內閣那邊,都安排了哪些師傅去給太子講學?”
“回皇爺,自然都是挑着資歷最深的翰林學士們,去為皇長子講學。”陳矩回答道。
“嗯。”朱翊鈞淡淡應了一聲后,卻是突然想起什麼了一般,意味深長道:
“朕以為,倒也用不着那些資歷最深的翰林學士們去為皇長……太子講學。
太子年紀還小,朕怕太高深的學識,他學不會,也聽不懂。
讓最年輕的新科翰林去教太子就行了,年輕人,跟小孩子之間也好溝通些。
另外太子年紀還小,慈慶宮離文華殿又遠,未免路途折返奔忙,就讓師傅們去慈慶宮中講學吧。”
萬曆皇帝這番話的意味不可謂不深長,擺明了不想讓大兒子朱常洛受到太好的‘教育’的同時,更是在透露着另外一個小心思。
按照以往的規矩,大明朝的皇太子在受學時,都需要親自到文華殿中,等待先生們授課的。
可如今,朱翊鈞卻是直接取消了這一點,更是改為了讓翰林學士們親自去慈慶宮講學。
慈慶宮離文華殿遠不遠是一回事,皇帝陛下是不是真的心疼兒子路途奔忙更是另外一回事。
總之朱翊鈞的這一吩咐,直接便是‘切斷了’太子進入‘內宮’的唯一‘主要’途徑。
更是切斷了太子與內閣之間,‘可能產生’的那麼一些聯繫。
陳矩聽完后也是不由得直張嘴,愣了半刻后,只能是回道:“奴婢遵命。”
“對了。”朱翊鈞似乎突然覺醒了‘父愛’一般,吩咐道:
“常洛現在是太子了,場面總得要有,你多派些太監,宮女過去伺候他,吃穿用度上也都講究些,別讓外人以為朕這個當爹的苛待了他。”
陳矩在聽到皇帝陛下的這樣一個吩咐后,心中更是感動想道:“皇爺心裏,還是有太子的!”
萬曆皇帝的心裏到底有沒有朱常洛這個兒子,沒有人知道。
朱翊鈞只知道,好日子一旦過久了,人是會愈發放縱的!
“啟稟皇爺。”張誠捧着一道奏本走來,磕頭行禮后,雙手呈上,道:“這是吏部新推舉出的入閣人選,請皇爺您行最終定奪。”
朱翊鈞沒有接過奏本,只是斜睨一眼后,冷冷問道:
“內閣現在不是還有王錫爵,張位,趙志皋三個人?吏部好端端的舉薦人入閣作甚?”
“回皇爺的話。”張誠回道:“此事是王首輔提議的,他說張位與趙志皋這兩位閣臣除了給他添亂以外,什麼正事都辦不了。故而王閣老在與六部商議一番過後,吏部便列出了這份名單。”
“凈添亂?哈!”朱翊鈞冷笑了一聲,譏諷道:
“張位與趙志皋,不都是申時行舉薦的人嗎?申先生舉薦的兩位‘人才’,怎麼可能連‘正事’都辦不了呢?”
朱翊鈞似乎很樂於看到,自己手下的這些臣子們,狗咬狗、窩裏鬥的畫面。
畢竟他這個高高在上的天子君父,都總被他的這些臣子們聯合起來,整得狼狽不堪。
如今看到這群自詡清高的老狐狸們,因‘利益’而產生了‘分歧’,萬曆皇帝的心中難免生出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獵奇快感!
懷着好奇,朱翊鈞接過了張誠呈來的奏本,準備看看這裏頭都有誰的名字。
朱翊鈞很清楚,這些人里,誰的名字排在前頭,那他便極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內閣首輔!
就在朱翊鈞奇怪下一個‘黨爭頭目’會是哪個‘老熟人’之際,拍在最前頭的那個名字,卻是讓他老臉一黑!
“于慎行?”
本就疲累不爽的朱翊鈞,在看到這個令他更加不爽的名字后,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如今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他這個皇帝,最討厭的人就是于慎行了?
其實對於慎行這個‘先生’,朱翊鈞原本是並不厭惡的。
在萬曆皇帝十歲登基之後,于慎行曾一度是他經筵日講中,最年輕的那個老師。
曾經的小萬曆,對這個年輕俊俏的老師,還是蠻喜歡的。
然而,這些年來,因為‘立儲’一事,朱翊鈞已經快被于慎行這個先生給‘折騰’死了。
實在是于慎行‘罵’得太過難聽,雖然字字歪理,但看起來卻是有憑有據。
更是罵得朱翊鈞這個皇帝,都被氣到將于慎行一整個禮部的官員,全都給停了俸祿!
這也就罷了,不久前‘三王並封’一事明明還沒有那麼嚴重,結果于慎行突然帶頭來了一個‘脫帽請辭’!
此事過後,朱翊鈞對於慎行的‘意見程度’可謂是達到了頂點!
而于慎行也十分識趣的,沒有再回來朝堂。
朱翊鈞本以為于慎行從此之後就該回家養老,君臣之間也都可以死生不再聯繫了。
沒成想如今,這吏部舉薦的入閣人選第一人,就是于慎行!
朱翊鈞很生氣,然而當他看到排名第二的那個人名之後,更是氣到直接將奏本扔到了地上!
因為那位列第二的名字,是王家屏。
王家屏這位平日裏雖然不聲不響,但一開口必定是向著群臣百官,且幫着百官們‘討伐’皇帝陛下的人。
可想而知,像王家屏這樣一心只向著同僚的人,身為皇帝的朱翊鈞,是肯定不會喜歡的。
“吏部到底幾個意思?”朱翊鈞大聲怒問道。
朱翊鈞嚴重懷疑,吏部列出的這份名單,是故意用來氣他的!
甚至都不用看後面的人名,朱翊鈞都已經知道還有些誰了。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定是往日裏帶頭跟他‘作對’的那些人!
皇帝陛下發怒了,四周的宮人們急忙跪下,還是陳矩反應快,急忙疏散走了‘多餘’的人。
待殿內只剩朱翊鈞,張誠,陳矩三人後,陳矩才將奏本撿起。
仔細查看一番過後,陳矩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對之處,忙奏道:
“稟皇爺,這份奏本上,吏部官員的署名雖多,卻是並無吏部尚書陸光祖的名字。
這署名位列第一的,反倒是不久前才入京任職的吏部員外郎,顧憲成。”
“顧憲成?”聽到此話的朱翊鈞也是皺起了眉,問道:“就是那個初雪夜,大老遠專門跑來接張重輝的顧憲成?”
“回皇爺的話,就是他!”張誠搶先回答道:
“聽說當晚,顧憲成在雪地裏頭等張重輝,等了將近兩個時辰呢!
那顧憲成與張重輝當晚離去時,二人更是勾肩搭背,看着關係甚好!”
張誠此言一出,朱翊鈞幾乎是在剎那之間就‘聯想’到了一件事——
——顧憲成定是受了張重輝的指使!這才故意舉薦于慎行跟王家屏等人入閣!好來‘噁心’他這個皇帝!
“好啊!好啊!”朱翊鈞像是抓住了什麼小辮子一般,臉上露出得意笑容的同時,心中更是冷笑道:
“以為這樣就想再見到朕了?想得美!”
“皇爺……似乎不對吧?”陳矩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朱翊鈞眉頭一皺,問道:“哪裏不對?”
“回皇爺的話。”陳矩說起了自己的疑惑,道:
“奴婢記得,當年張居正重病纏身時,在京中的官員中,只有那麼幾個人不畏強權,沒去張家巴結探病而已,而顧憲成就是其中的一個。
而且顧憲成與鄒元標私下關係親密,這鄒元標當年更是因為得罪了張居正,而被發配到了雲貴深山整整六年,還險些在那兒喪了命。
所以奴婢以為……顧憲成似乎不可能跟張居正的後人張重輝關係好才對吧?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啊?”
陳矩的這一番話,成功讓他的皇帝陛下沉默住了。
就在朱翊鈞不解於張重輝到底有何目的之際,卻是又收到了一個,令他眼前一亮的新消息!
“稟皇爺!據下面人來報!張重輝那小子終於出門了!而且他居然膽大包天!直奔太子殿下的東宮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