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不是天才，這是怪物！
“我、我認輸了！”
弈至152手，程昱陽執黑中盤認負。
“謝謝指教。”
正對面如明星般的女生也微微躬身還禮。
她下棋時身體一直綳得很直，儀態極為端美，而剛剛這一回禮又宛如勁風掠過白楊，彎下后又極有力地回直過來，就彷彿風從未掠過一般。
不過此時的程昱陽已然沒有用異性的眼光打量對方的興緻。
他滿腦子都是剛剛的那盤棋，以及……
到底從哪兒冒出個這麼厲害的女人？！
職業棋手？
不可能，職業里稍微有點成績的職業女棋手自己都知道！
大京市或者錢塘市又或者其他哪個地方的沖段少女？
不，也不可能！
有那麼強的實力先前不可能不沖段的！
可最近幾年的定段賽上，自己從沒見過這人啊！
甚至芮昭這個名字也從沒聽過！
一時間，程昱陽的心中滿是疑惑，可卻又因為疑惑太多，一時都不知該從何問起。
就在這時，有人拍住了他的肩膀。
“昱陽，這盤下得不錯，你儘力了！”
程昱陽側過一看，說話的正是廖想。
啊不對，還不止！
直到這時，他才猛然察覺，自己身邊居然不知不覺間圍了滿滿一圈人——剛自己下棋下得太投入了。
“啊，廖老師！不好意思，沒能拿下……”
“不怪你，我說了，你儘力了！”
說完這句，廖想面色複雜，緩緩看向坐在棋盤另一側芮昭，目光里滿是驚疑。
失算了！
可一個少女自學兩年半就能有如此棋力，這麼離譜的事又有誰能算得出來！
剛這盤棋，從佈局階段時他就趕來旁觀，所以整盤棋的情況廖想基本都是了解的。
他和芮國權趕來時，倆人已弈至38手，黑棋已經明顯顯劣！
而程昱陽劣勢得如此之快的原因，廖想也從尚不複雜的盤面中看了出來。
他為了避免局面被攪入混戰，特意下了些後續變化簡單的緩手。
緩手，就是一般來說不是最優的一手棋，通常情況下棋手都不會故意下緩手。
而程昱陽之所以這麼下，估計一是因為自己叮囑過要穩穩地贏下來，所以不想導入容易出意外的複雜局面。
二嘛，八成是程昱陽認為芮昭一個沒有半點名氣的女生，實力肯定不強，現在下了緩手後續也追得回來。
可到38手時，情況已然不對了。
芮昭抓住了先前程昱陽做出的每一次退讓，取得的優勢甚至在穩步地向勝勢發展。
但……這只是個開始。
而如果說先前的芮昭所取得的優勢主要是因為程昱陽所下的緩手的話，那後續局勢的發展才讓廖想愈發心驚。
作為一個有職業水平的棋手，程昱陽自然能意識到情況的不對，隨後其思路立變，於棋盤幾處挑起爭鬥，試圖追上局面。
而且廖想必須稱讚，這局棋程昱陽發揮得相當不錯，可以說妙手連出，本來劣勢明顯的棋竟然被他下得天翻地覆，一時看不出鹿死誰手。
但……也正因為程昱陽下得好，所以才更讓廖想感到心驚。
程昱陽這局棋38手之後的追擊戰，可以說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可局面不僅沒有絲毫拉近，反而越拉越大！
一次又一次的攻擊，都被芮昭用綿密的防守化解，整局下來，以廖想的水平，幾乎看不出明顯錯着，甚至有幾步應手連廖想都沒看出來！
隨着程昱陽的攻勢一次又一次地功敗垂成，這局棋馬上就要進入官子（即收官）階段。
單盤面上的劣勢黑棋就已然超過十五目，確實沒有再下下去的必要。
芮昭……明顯要比程昱陽強！
廖想幾乎是立即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可要知道，程昱陽已經是有職業級的水平了啊！
而且單論剛那盤棋，穩穩的職業水準，不會有任何爭議！
那這個芮昭……
廖想咬了咬唇，終於忍不住再一次問道：“芮昭，那個，你真的只自學了兩年半的圍棋？”
聽到這個問題，周圍圍觀的少年們瞬間有些躁動，還坐在盤前的程昱陽更是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都不用答案。
單就這個問題，已然夠讓少年們交頭接耳了。
芮昭抬頭，臉色有些許不自然，可還是點了點頭。
而一旁對圍棋一竅不通地芮國權更是搞不清楚狀況，聽得這個問題還一個勁兒地說女兒“壞話”。
“廖老師，別她說兩年半您就信了！這孩子到初中為止我都天天看着的，絕對是一次圍棋也沒碰過！
“高中時她雖然寄宿，但她可貪玩呢！老師說她天天不是玩就是去跳舞，連課都不怎麼聽，哪有心思下什麼圍棋！所以她肯定不是這塊料……”
可芮國權話還沒說完，周圍的少年們已然紛紛驚呼起來。
“不是，開什麼玩笑，這女生自學兩年半就能下贏老程？自學啊？！”
“等下，讓我扇自己個耳光，我今天肯定獎勵多了沒睡醒！”
“她自學兩年半就能虐老程，那跟着老師學了十年還被老程血虐的我算什麼？”
“以後我在家燒水都不燒開了，一個屋子裏絕對不能有兩個沸物！”
而剛剛對弈完的程昱陽，更是直接進入了獃滯狀態，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
“安靜！安靜！”
眼看着秩序開始混亂，廖想當即吼了兩聲，這才議論聲漸熄。
“一個個都來這幹什麼呢？死活題、手筋題都做好了沒？沒做完別來湊熱鬧！璐璐，把他們領回教室！”
“噢！好的！”前台的女接待忙應道。
女接待很快將學生們都趕了回去，接待台這很快又只剩下芮國權父女和廖想、程昱陽。
廖想本來想把程昱陽也支開的，不過他知道這少年剛輸了個只自學兩年半棋的女生，肯定滿腦子都想着這個事兒，倒不如先讓他呆在這搞明白情況再說。
少了一眾旁觀的學生，休息處這一下安靜下來。
芮昭見時候合適，果斷出言道：
“廖老師，剛這局棋，我贏了，沒問題吧？”
“啊，沒問題沒問題！”廖想自是不可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芮昭點了點頭，隨後看向父親：“那個，爸，您答應我的……”
芮國權聞言臉瞬間黑得不能再黑。
他第一時間沒有應女兒的話，反而看向廖想：“廖老師，這位程昱陽就是你們這最厲害的了？”
廖想汗都下來了，可這鐵一般的事實又不能否認：
“呃，是的。”
這下芮國權的眼神明顯不對了。
廖想接觸過的人多，知道這他這是已經到了發作邊緣。
芮國權這種人，很明顯社會地位頗高，作風整體是比較謙和有禮的。
但這種謙和有個前提：他的主要訴求得到了滿足。
只要目的達到，人家並不會和你計較一些小的細節。
但相應的，一旦你沒有滿足他的訴求，他發起火來，可也不是面上發一通脾氣就能結束得了的。
芮國權低頭思考了兩秒，轉頭對女兒說道：“那個……昭昭，爸爸答應你的說到做到，但你還沒把這最優秀的業餘棋手下贏啊！”
“啊？”
芮昭明顯有些困惑，廖想對這話也是不明所以。
可芮國權壓根沒有理會，徑直望向廖想：“廖老師，你應該比小程強吧？”
廖想一時沒反應過來：“呃，這是的。但……”
芮國權沒給他多說話的機會：“我聽於老師說，你沒有職業入段對吧？”
“啊？！”這回輪到程昱陽驚訝了：“伯伯，我們廖老師他是……”
“昱陽，大人說話你別插嘴！”廖想打斷了學生的話，同時給程昱陽使了個眼色。
程昱陽也是大孩子了，多少懂點人情世故，見老師如此，當下也不再作聲。
廖想微微眯了下眼睛。
芮國權這反常話語的意思，他是明白的：
不管怎麼樣，今天一定要斷了自家女兒的圍棋路！
哪怕是用讓廖想裝作是業餘棋手這種手段也在所不惜！
可……這是個只自學兩年半就能下贏程昱陽的女孩子啊！
這叫什麼？
這都不能叫天才了，這是怪物！
有這麼具有天賦的苗子在面前，居然要逼她不下圍棋？！有沒有搞錯？！
“那個，我確實是沒有定段的！”廖想先微笑着應下了芮國權的話，旋即話鋒一轉：“不過芮先生，從剛剛這盤棋看，您家女兒在圍棋上的天賦真的驚世駭俗，我覺得……”
“廖老師，伱什麼意思？”芮國權語氣極冷，沒有給廖想留半點情面地質問道。
嘶——
廖想倒吸口涼氣。
他知道，芮國權沒法再勸了——最起碼不是自己個小輩現在能勸的。
只能先把他的訴求滿足，才能談其他！
而芮國權現在的訴求很明顯：讓自己這個職業二段假裝業餘棋手，去把芮昭給贏了。
可這樣一來的話，就有個頗為……啊不對，很是棘手的問題。
那就是，自己……
真的有把握贏眼前這個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