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氣節什麼的早就拿去喂狗了

第三章 氣節什麼的早就拿去喂狗了

後世顧炎武評價東漢的社會風氣,尤其是士大夫階層,言士人為了名節,滔死不顧,除了夏商周三朝,無出右者。

劉協很認可這句話,只是這些有氣節的士人大多在江湖之遠,若在廟堂之上,八成已成了冢中枯骨。

要怪只能怪自己的老爹漢靈帝荒淫無道,搞得現在還能站在朝堂之上的人,氣節什麼的早就拿去喂狗了。

大殿安靜至極,朝臣們低着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無一人開口反對,現在哪個傻子還會為了直言進諫的虛名,而去觸董卓的霉頭呢。

劉協無奈地撇了撇嘴,最後將目光投向司徒楊彪。

一位又硬,又有氣節的大漢老臣。

果不其然,再經歷短暫得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後,司徒楊彪緩緩起身。

看到楊彪起身剎那,劉協的眼角泛紅。

論上一世,自己最感激誰,當屬楊彪這位大漢老臣。

那時從李傕、郭氾手裏逃脫,與百官東歸雒陽,十八天的路程走了一年多,足以說明其中的艱難,每每要崩潰的時候,總是有這一道堅若磐石的身影擋在自己身前。

後來又擋住曹操,對其橫眉冷對,結果可想而知。

那拳拳之心,看在眼裏,朕記在心裏,兩世不忘。

后曹丕代漢后,不得已擔任魏國的光祿勛大夫。

朕那時已是山陽公,聽聞此事,也只是感嘆楊公老矣,並無半點責怪之意。

此次歸來,朕不再是個任人擺佈的孩童,你日後也不會遭受曹操的拷打,更不會遭受喪子之痛。

劉協放在袍袖中的手緊緊握緊,靜待後面的狂風暴雨。

楊彪挺直身板,不卑不亢道:“關中殘破零落,更始赤眉之時,長安被焚,盡皆瓦礫之地。關中之民,十不存一。今棄宮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望相國鑒察。”

董卓冷哼一聲道:“汝阻國家大計耶?”。

太尉黃琬咬了咬牙,也跟着起身,拱手言道:“下官附議楊司徒所言,相國若欲遷都,雒陽及周邊百姓,不下百萬,百姓流離失所,人心向背,恐為關東亂賊所乘,請相國明鑒。”

楊彪之父楊賜乃是黃琬的舉主,所以黃琬向來是跟着楊家共進退,儘管此時風向不對,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跟進楊彪。

董卓冷冷地瞅着跟自己唱反調的二人。

“關東賊起,天下播亂。長安有崤函之險,更近隴右,木石磚瓦,克日可辦,宮室營造,不須月余。

百姓草芥也,豈懼小民哉!”

楊彪還要再說,董卓已然沒有了耐心,將大拇指頂在佩劍的劍箍之上,緩緩推出劍身的一截,手指鬆開,劍身隨即滑落回劍鞘,再次推出,反反覆復。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只能聽到“刺啦——刺啦”的寶劍出鞘回鞘的催命之聲,這就是赤裸裸的生死威脅。

這時,擔任太僕兼尚書令的王允起身,先是向董卓深躬一禮,然後面向楊彪、黃琬道。

“二位上官所言,下官難以苟同。

試問,難道是相國想遷都嗎?

如今崤山以東兵起,豈能一兩天平叛,難道讓天子置於反賊兵鋒之下?

昔日大秦、高祖皇帝不都是在關中平定的天下嗎?

為何如今不行?”

連續四個問句,讓楊彪、黃琬愣了下神,好似有道理,卻句句都是狗屁。

但這番話落在董卓耳中卻頗為受用,伏在佩劍上的手這才鬆開,劍刃徹底滑入劍鞘,剛才的殺氣也隨之收斂。

董卓撫掌大笑道:“王太僕,所言甚是。”

有了王允帶頭,蔡邕等一眾官員,也紛紛附議同意遷都,有人將董卓比作昔日周公旦,長安雒陽兩地奔波,實乃大漢股肱之臣,更有甚者竟然指責楊彪、黃琬居心叵測,阻撓遷都乃是要與關東叛軍裏應外合。

那些不想遷都的大臣,卻都跪坐那裏把頭垂得低低的,眼觀鼻,鼻關心,默不作聲。

朝堂之上,楊彪和黃琬竟成了少數派,站在大殿之上,孤單影只,甚是落寞。

楊彪看着王允之流,雙眼冒火,后槽牙咬地咯吱咯吱作響。

時任司空的荀爽眼神黯淡,以王允為首的奸佞董黨之流已然勢大。不過看這架勢,董卓並不會殺了楊彪、黃琬,這心才剛剛放下,準備起身為二人打圓場,就聽楊彪說道:“相國,此等大事,豈能以你一人而決!”

黃琬不懷好意地看向袁隗,拱手問道:“袁太傅,您意下如何?”

此舉是想拉袁家下場,他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士人領袖,振臂一呼從者云云。

這也是昨日他倆商量的對策,他們篤定袁隗是不想遷都的,離開了關東之地,那袁隗就是董卓砧板上的肉,豈能同意!

居於百官之首的袁隗,近來一直沒有任何錶態,在家閉門謝客,在朝堂上也是一言不發,如今被黃琬指名道姓的詢問,也不好再當透明人。

袁隗的眼皮抬了抬,面上無喜無悲,悠悠的道:“董相國之計,乃是無奈之舉,老夫雖不願背井離鄉,但為了大漢中興,這點舟車勞頓又算得了什麼。”

此言一出,楊彪、黃琬、荀爽三人都怔住了,難以置信袁隗會說出這種話來。

那些剛才默不作聲的官員們,此刻也忍不住一震嘩然,顯然這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他們僅剩的一絲僥倖也隨之破滅。

董卓甚是滿意,嘴角翹起,看着殿下群臣,滿眼都是鄙夷。

他又面向劉協,拱手言道:“請陛下聖裁。”

下面只等劉協這個小皇帝如往常那般,說一句“全聽相國安排”就算走完了流程。

劉協的目光也停留在袁隗身上,他知道袁隗會那麼說,但是他兩世都沒有搞明白袁隗到底在想什麼。

其實在他心裏,一直有個更大的疑惑,董卓何德何能,能在剛入雒陽城的三日內,行廢立之事,令他兩世百思不得其解,袁隗在其中到底扮演何種角色?

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找袁隗探個究竟,解開困擾自己兩世的疑惑。

至於王允,那時自己還罵王允搖尾乞憐,趨炎附勢,誰知他卻是忍辱負重,在玩無間道而已。

只可惜王允創下不世之功后,人飄了,才最終導致四十天的時間,將大漢僅存的那點氣運也給敗光了,李傕、郭氾反攻長安,讓朕再次被挾持。

不過,他沒有隨呂布那廝逃走,也算是給朕一個交代。

所以誰忠誰奸,誰是中興之臣,誰是披着羊皮的狼,蓋棺都難以定論,需過個千八百年,再透過層層的歷史迷霧,才能下個定論。

當然李傕、郭氾的覆轍,朕不會讓他重演,王允也不會被他們處於極刑,死於非命。

楊彪,王允二位,你們都是朕後面這場大戲的重要角色,可給朕撐住啊。

下面,該朕上場了。

劉協收斂心神,滿臉稚氣看了一眼下面亂鬨哄,沒把自己放眼裏的群臣,示意董卓太吵了,自己說話沒人聽得見。

董卓會意,大喝一聲:“安靜!”

眾人立馬閉嘴,齊刷刷看向董卓后,再看向小天子。

在他們心中,這就是走個過場,小天子能說什麼,還不是每次都說那句話:全聽相國安排。

劉協見大殿安靜,這才輕咳一聲。

看向楊彪,詢問道:“楊公,朕年幼,不知您家傳何經?”

楊彪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一頭霧水,但還是拱手行禮后如實稟道:“回稟陛下,七世祖楊寶研習歐陽生所著的《尚書》,自此世代家傳,乃至八世祖楊震大成,曾被尊為‘關西孔子’。”

劉協似乎還要再說什麼,董卓早已不耐煩,重重咳嗽幾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催問道:“陛下,遷都之事意下如何?”

劉協那雙烏溜溜大眼睛凝視着董卓片刻,大大的瞳孔黑的似乎能收攏光線,讓人無法將目光收回,這眼神竟讓董卓有種自己被看得透透的不真實感。

“相國,所言甚是,但——”劉協故意拉長尾音,這是他上一世練習演講技巧時,掌握的一種方法。一種讓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小技巧。

朝堂之上,所有人不自覺地都被劉協給調動了心神。

都想聽聽小皇帝這與以往不同的發言,這吊足胃口的後半句到底是什麼?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三國:朕三世為人,兩世漢獻帝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三國:朕三世為人,兩世漢獻帝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氣節什麼的早就拿去喂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