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
陵牧看着不遠處的湖面,沉默不語。
墨言也沒再過多詢問下去,背靠柳樹,看着湖面,神情恍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山莊大門再次被人打開,從里走出一襲粉裙小女孩,小巧玲瓏,年齡差不多七八歲左右,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墨言這邊走來。
小女孩右手托着一把黑色佩劍,劍柄之上掛着一隻銀白酒壺,左手提着包裹,略顯吃力,東倒西歪,走路都變得不再利索,吃力喊道:“墨言師兄,陵牧師兄……”
兩人同時扭頭望去。
陵牧見她拎着比自身還要重的東西,隨時都有可能摔倒,關心道:“莫急,別摔跤了。”
夢之悅點點頭,咧嘴一笑。
墨言不明所以然,問道:“小師妹,你這是打算要離家出走啊!”
夢之悅嘿嘿一笑,有些吃力地舉起手中的黑色佩劍,晃了晃,笑道:“你看這是誰的劍?”
聞言,墨言立馬迎上前,奪過黑色佩劍,仔細打量一番,拔出佩劍,鋒利的劍刃閃着刺眼的光芒,配上黑白條紋,劍格之內懸浮着一顆黑白珠子,極其有觀賞價值,喜笑顏開道:“這不是師父他老人家為我量身定做的黑白蛛嗎?”
夢之悅點點頭,“這把劍昨日師父便已經完工了,今日順便幫墨言師兄你把劍開了鋒。”
墨言盯着這完美無瑕的黑白蛛,目不轉睛,滿眼歡喜,掩蓋不住的笑容掛在嘴邊,手足無措,大喊道:“哦耶……我也是有專屬佩劍的修士了。”
坐在柳樹下的陵牧見師弟如此開心,也是一臉欣慰,並沒有出聲打擾他們。
夢之悅也為他感到高興,撿起掉在地上的銀白酒壺,晃了晃,“這酒壺墨言師兄不要嗎?不要……給我算了。”
聞言,墨言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銀白酒壺,一臉無所謂,擺擺手道:“倘若你喜歡,拿去便是。”
夢之悅嘟着嘴道:“我可不敢,這可是師父他特意給墨言師兄你留的,我要是拿了,師父他肯定又要責怪我不懂事了,又該罰我站樁了。”
墨言摸着腮幫,略加思索,拿過她手中的銀白酒壺,掛在腰間,蹲下身,摸着她的頭,咧嘴一笑道:“為了讓你不被師父責罰,師兄便勉為其難把這破酒壺收下了,你也別太傷心,師父他肯定也為你留了不少好東西,只是你還年幼,不易拿給你。”
夢之悅點了點頭,把包裹放在地上,抿了抿嘴道:“師父他同意墨言師兄你下山了,衣物,銀兩都已經幫墨言師兄你備好,今日便可下山。”
墨言一臉不可置信,問道:“小師妹你可莫要騙師兄喔!”
夢之悅義正言辭道:“包裹擺在這,我怎麼會騙墨言師兄你呢!再說……我也不是那種會騙人的人。”
墨言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像開玩笑,滿臉笑意,拿起包裹,問道:“師父他老人家,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或者有什麼話對我說的?”
夢之悅托着腮幫,略加思索,恍然大悟,“這次師父讓墨言師兄你下山,並不是讓墨言師兄你去遊山玩水的,而是讓墨言師兄你前往邊關協助九公主殿下鎮壓妖族。”
墨言一臉沮喪,下山的慾望瞬間消失不見,“我本以為這次下山是去遊山玩水,沒想到是去邊關與妖族打交道。”
聞言,坐在柳樹下的陵牧嘆氣一聲道:“也不知傷我之人,在妖族過的有多風生水起,可惜了,以我現在的這副身軀,往日再也沒機會報仇雪恨了。”
聲音並不大,也並不小,剛好傳入墨言耳中。
墨言眼眸微眯,清了清嗓子,調整狀態,語氣嚴肅,“回去告訴師父,我這次下山前往邊關,義不容辭。”
陵牧見目地達到了,也是燦爛一笑,用手捂着嘴輕咳幾聲。
見狀,夢之悅立馬迎上前,拍着陵牧的背,關心問道:“陵牧師兄,沒事吧!”
陵牧搖了搖頭,擠出一絲微笑,“沒事,這幾日有勞師妹照顧我了。”
夢之悅笑着搖了搖頭。
墨言看着陵牧有些狼狽不堪的背影,不知何時他便會永久離開這裏,離開這個世界,心中不知積攢了多少怒火與不甘。
不知何時墨言眼睛已經泛紅,淚水打濕了眼眶,抹去眼角的淚,叮囑道:“陵牧師兄……待我下山這些日,一定要保重身體,等我歸來。”
陵牧背對着他,並沒有轉身,顫聲道:“我會等你凱旋歸來。”
墨言環顧四周,真要下山的時候,難免會有些戀戀不捨,畢竟這裏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有着師兄師姐的關愛,深呼一口氣,向下山的路走去,這一路從未回頭,知道這一去,必將不復返。
陵牧轉身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眼睛已經泛紅,強忍着不讓淚水流下,邊關有多危險陵牧比誰都清楚,知道他這一去必將生死難料,他在路途中的危險,遠比自己在家中更為危險。
陵牧只求他不要走在自己前面,也不想聽到從邊關傳來他的死訊,這痛苦遠比身體毒帶來的痛苦百倍。
這一切夢之悅都映入眼帘,默默陪在陵牧身邊,沒有過多言語。
還沒等墨言走下山,便感知到了危險的靠近,停下腳步,盯着下山唯一的路,眉頭緊皺
突然之間,一把飛劍從山腳下,飛躍而來,猶如離弦之箭,劍鳴伴隨飛劍左右,這片天地之間都響徹着劍鳴聲,周遭的樹葉無風而動。
眨眼的功夫,飛劍近在咫尺,墨言來不及躲閃,拔出黑白蛛擋在身前,不敵被擊飛出去,並沒有受傷,只是手腕被震得有些麻,低頭看着不自控顫抖的手腕,喃喃自語道:“好強,還未下山,就遇見如此強悍的對手。”
一道身影從山腳下緩緩走來,語氣緩和,“小師弟,多年不見,實力見長不少啊!身高也快趕上你沐白師兄我了。”
墨言定睛一看,喜出望外,警惕之心也隨之消散,把黑白蛛插回劍鞘之中,小跑上前,“沐白師兄,好久不見!”
沐白笑着招招手,“小師弟,好久不見!”
墨言來到近前,好奇問道:“沐白師兄,今日怎麼有閑心來青陽山了,以往基本上難以見到你。”
沐白仔細打量着多年未見的小師弟,一臉欣慰,“這不是聽聞你要下山前往邊關,任職隱官嘛!今日特來祝賀你。”
“隱官?”墨言一臉疑惑,“我怎麼不知道?”
沐白皺了皺眉,問道:“師父他老人家,沒跟你提起過?”
墨言搖了搖頭,“沒有……或許是怕我知道后,不願去任職吧!”
沐白笑着拍了拍墨言的肩膀,淺淺一笑道:“別多想……師父他老人家可能一時忘記了。”
墨言點了點頭,貌似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肯定是小師妹睡昏頭,一時忘記告知我了。”
沐白聞言,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小丫頭傳的話呀!我還以為是師父他老人家老糊塗了呢!”
墨言嘴角翹起,“沐白師兄,沐月小師妹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多年未見,有些許想念。”
沐白敲了敲墨言的小腦袋瓜,哼哼道:“她忙着練劍呢!哪有功夫陪我走這一遭,如若你想見她,去沐陽城找她即可!”
墨言抿了抿嘴,“我與沐月小師妹只見過一面,或許她早已經記不得我了。”
沐白笑道:“你可是她的小師叔,她怎會不記得你。”
聞言,墨言嘴角微微上揚,作揖行禮,“我還要趕路,便不叨擾沐白師兄了。”
沐白嘴角露出一絲弧度,說道:“多年未見,不想與師兄討教一下劍術嗎?”
還未等墨言回話,沐白手握飛劍向墨言揮來。
墨言並沒有出劍,也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算飛劍離脖頸,已經不足三寸,依然無動於衷。
沐白停下手中揮舞的飛劍,飛劍停在半空,離墨言脖頸,不足一寸。
沐白凝聲問道:“為何不出劍,又為何不躲?”
墨言意味深長道:“我不躲,是相信沐白師兄這一劍不會傷害到我,我之所以不出劍,是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家人出劍。”
沐白質問道:“倘若我真的要殺你呢!你還會如此淡定嗎?”
墨言點點頭,微微一笑道:“就算沐白師兄你真要殺我,我命給你便是,畢竟我這一身本領都是師兄師姐傳授於我,我怎能大義滅親。”
沐白一臉欣慰,又五味雜陳,走到一旁,囑咐道:“切記……下了山,能忍則忍,莫要礙着性子來。”
墨言點了點頭,並無多言,向山下走去。
沐白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倘若你剛剛與我交手一番,或許在山下等你的那一位,便不會是你的對手,也不用師兄們為你開路。”
待墨言的背影消失不見,沐白才收回思緒萬千的眼眸,向山峰走去。
墨言來到山腳下,還未走幾步,便停了下來,注視着眼前出現的男子。
男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就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死亡氣息,宛如一隻沒有生命氣息的厲鬼。
墨言也並沒有輕舉妄動,問道:“此意是何意?”
男子並沒有回答,而是面無表情盯着墨言。
墨言被陰冷銳利的目光盯着屬實不好受,但他遲遲未作出行動,也不知眼前的男子究竟是好人還是敵人,不敢輕易出劍,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倘若他出劍,墨言也會義不容辭出劍,與他較量一番。
墨言試着踏出一步,突然之間,腳還未落下。
男子便已出劍,忽然之間,便來到墨言近前,還未等墨言反應過來,一劍揮出,速度極快,墨言根本反應不過來,有些手足無措,眼睜睜看着揮砍而來的劍,卻不知該如何應對。
青陽山峰,竹林深處,竹亭里,一襲白衣男子與一襲青衣男子正在對弈,長安站在旁邊注視着棋盤上的一舉一動。
白衣男子手握一枚白色棋子,甩出,白色棋子從兩指之間,飛躍而出。
沐白感覺不妙,微微側身,便躲了過去,看着遠去的棋子,喃喃自語道:“哎!還是不忍心看着小師弟受傷嗎?這麼急着出手。”
白色棋子結結實實打在劍身之上,由於劍身抵擋不住這股威力,斷成兩節。
墨言抓住機會,拔劍而出,一道轟鳴的劍鳴聲響徹天際,一劍揮出,男子脖頸出現一條長長的劍痕。
男子捂着脖子,面無表情,倒地抽搐着,口中不停吐着鮮血,沒過一會,便沒了生命氣息。
墨言第一殺人,同樣也是第一次見血,有些不適應,手有些微抖,扭過頭不去看屍體,看出山峰竹林之處,作揖行禮,“多謝……棋軒師兄出手相幫。”
從竹林深處傳來了棋軒有些寵溺的聲音,“下山便遇見遠比自己強悍的對手,難免會不知如何面對。”
墨言詢問道:“敢問棋軒師兄,可否告知,這究竟是何人,為何敢來我們青陽山腳下。”
棋軒回道:“他便是臭名昭著,讓人恐懼的傀儡,倘若下次遇見與他相識的傀儡,切記……一劍必須致命,倘若一劍致不了命,隨時準備跑,不要無腦與他打,倘若不跑,必死無疑。”
墨言點點頭,“多謝,棋軒師兄相告,師弟我銘記於心。”
話罷,墨言也並未過多停留,沿着路走去。
沐白經過山莊,看見了坐在柳樹下欣賞湖面風景的陵牧與夢之悅,喊道:“陵牧師弟,小悅師妹,好久不見。”
聞言,兩人同時轉頭望去。
見狀,陵牧立馬起身,作揖行禮,擠出一絲微笑道:“沐白師兄,你平日裏事務繁雜,今日怎麼閑的空來山莊呢!”
夢之悅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屁顛屁顛跑到沐白身旁,緊緊抱住沐白的大腿,高興不已,“沐白師兄,你要是再不回來,小悅都快不記得你了。”
沐白一臉笑意,撫摸着夢之悅的頭,“沒想到以前的小不點,多年未見,已經變成大不點了。”
夢之悅嘿嘿一笑,鬆開了沐白的大腿。
沐白來到柳樹下,背靠柳樹,緩緩道:“好不容易空出時間,自然要來看望你們啊!特別是你,深怕莫一天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陵牧有些受寵若驚,“多謝沐白師兄的惦記。”
沐白從袖中拿出一瓶白色的丹藥,給到一旁的夢之悅,“聽師父他老人家說,減緩疼痛的丹藥快用完了,我便過來給你送丹藥來了。”
陵牧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便被沐白打斷了。
“早些回去吧!道謝的言語,就不必多說了,我去竹居看望看望他們。”
話罷,便轉身向竹亭走去。
夢之悅非常乖巧懂事,扶着陵牧向莊園內走去。
沐白來到竹林深處,慢慢靠近竹亭。
長安抬頭望去,定睛一看,有些不可思議,由於有些稍遠,並沒有看清來人是誰,待看清之後,作揖行禮,“沐……沐白師兄!”
聞言,棋軒停下剛要下落的白子,扭頭望向,隨意下了一處,便立馬起身,笑嘻嘻道:“沐白師兄!”
秋岩銳並未起身,見他下錯棋子,立馬抓起一顆黑子,嘴角翹起,剛要落子絕殺的時候,棋盤被長安不小心撞了一下,便被打亂了。
秋岩銳一臉錯愕,看着把棋盤弄亂的長安,抱怨道:“長安……我這次本來可以贏的,好不容易可以贏一局,你卻把棋盤弄亂了。”
長安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直到看見被打亂的棋盤,內心忐忑不安,支支吾吾道:“我……我不小心的,師兄信嗎?”
棋軒在一旁捂嘴偷笑,並無言語。
秋岩銳深呼一口氣,擺擺手,嘆氣道:“罷了,趁人之危,枉為君子。”
沐白哈哈大笑道:“師兄敗給棋軒師弟,不丟人,不必放在心上。”
秋岩銳並沒有生氣,反而笑道:“沐白師弟,多日不見,還是喜歡拿師兄開玩笑,不妨過來與我師兄對上一二,倘若我輸了,師兄的位置便讓給你,倘若你輸了,嘿嘿……”
還沒等秋岩銳把話說完,便被打斷了。
沐白擺擺手,“我從未下過棋,怎麼可能是師兄你的對手,師兄輸了,也沒必要拿我出氣吧!再說……師兄的位置我可不敢恭維。”
秋岩銳一臉無奈道:“好了,不跟你鬧了,多日不見,過來喝喝茶,談談心吧!”
聞言,沐白迎上前,坐下,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下。
棋軒見狀,也坐了下來,把棋盤挪到了一旁。
長安站在原地,並沒有坐下。
沐白見狀,示意道:“長安師弟,怎麼不坐下飲茶,難道這麼久未見,沒有話要與師兄我聊的嗎?”
聞言,長安有些猶豫。
沐白看向一旁正在品茶的秋岩銳,問道:“怎麼……師兄又欺負小長安了?”
聞言,秋岩銳剛喝進嘴裏的茶水,便一口噴了出來,哼哼道:“要不是我今早阻止,墨言師弟今日恐怕又要躺床上半個月了。”
聞言,沐白笑道:“長安師弟,我們都知道你是為了墨言師弟好,但你好歹是他師兄,就不能讓着他點嗎?就算他頑皮了一點,讓他躺個一兩天就好了,躺半個月太過誇張了,不僅浪費他練劍的時間,還消磨他的銳利,要是一把劍的劍刃被磨平了,那這把劍還如何上陣殺敵。”
長安低着頭,沉默寡言。
秋岩銳擺擺手,示意道:“好了,坐下一起喝喝茶,搞的我好像在虧待你一樣。”
聞言,長安笑容浮現在臉上,緩緩而坐,自顧自倒上一杯茶水,一飲而下。
三人見狀,也是一臉寵溺的笑了。
四人在竹亭里有說有笑,相談甚歡,這片竹林都瀰漫著他們之間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