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收尾
“我給你請護工。”
“我不喜生人近身。”
溫素聲音細下來,“男女有別,我照顧你不好。”
她這兩天避諱身體接觸,只做煲粥,看護。
謝琛明白,他受傷她不是不觸動,所以擯棄抗拒,關心關懷。
也明白她心中死結,拚命守着最後的界限,不允許任何曖昧,溫存,防止一切失控。
“也不用你做什麼,我能自主活動。”
溫素腦子飛快計算,“還是雇一個吧,你一隻胳膊不能動,清洗方面不方便。你不喜歡陌生人,總有你熟悉的保姆。”
謝琛從小在京城長大,他們這個階層,最不缺助理保姆,很多都是從小照顧到大的。
“我考慮考慮。”謝琛沒逼太緊,他收拾餐盒,“走吧,管平在樓下等着。”
溫素經他一進一緩,已經沒了勸他住院的心思。
她隔開幾步,不遠不近跟在謝琛身後離開。
如今他們關係簡單來講,就是前任。
她有求於前任,銘記他恩情,願意全力回報,但她的回報跟他所求不一致。
就彷彿陷入一場膠着的拔河
如果她無所求,松繩子便是。
偏偏不能松,只能期望平局,維持現狀,或者贏。
男人不會由着她,他目標明確,目的直白,非要一寸寸拉她過界。
溫素生出一種被鯨吞蠶食的無力感。
……………………
出院后,謝琛安排好溫素,單獨去見了張瀟。
他準備下午回昌州,時間緊,張瀟行程也忙碌。
來不及約地點,選了附近小路,張瀟停車后,他上去匆忙碰幾句話。
“光頭供出來的消息是假的,我們連夜撲到北邊,幾個出境口岸摸一遍,別說李璨,連他身邊小嘍啰的影子都沒有,要麼他純粹戲弄,要麼他虛晃一槍,試我們的底。”
謝琛皺起眉,“調虎離山呢?”
張瀟搖頭,“不會是為引開我們注意,南方那邊出大變故,有人一力攪渾了偷渡的幾條線,李璨前腳跑,後腳就被人舉報,他總共跑了兩次,錢花的不少,邊境線都沒摸到。”
謝琛眯起眼,“那人姓何?”
“你認識?”張瀟腦海過着資料,“是南邊做灰色生意的人,手段挺高,已經通知南三省重點關注。”
何文宇睚眥必報,李璨多次謀害溫素,他出手不奇怪。
謝琛奇怪的是,他為什麼冒這麼大的風險,將自己暴露在公安視線之下。扯上重案要案,他這種灰色地帶,只會一併掃除,絕無可能放過。
“他還有別的動作嗎?”
張瀟否定,“沒有,他這種行為,像狗拿耗子,我們推測他應該是與李璨有仇怨。”
謝琛表情不太好,“京中內應有發現嗎?”
張瀟神情沉肅起來,掏煙盒。“查到一些,馬上被人抹除了,光頭咬死,全程單線聯繫,他沒見過面,沒聽過聲音,一無所知。”
“季淑華。”謝琛抿緊唇,摁住張瀟拿火機的手腕,“我戒煙了。”
張瀟手上加力,打火機噴出火苗,湊近叼着的煙頭,“我知道你戒了,我沒戒。”
謝琛手紋絲不動,臉上波瀾不驚,“我戒煙,衣服不沾煙氣。”
霸王條例,張瀟氣笑,“從來只聽戒煙管自己,沒聽過身邊人跟着不能吸,你這是哪家天王老子定的規矩?”
謝琛不耐,抽走他火機,隔窗扔進垃圾桶。
他左手準頭也精準,沒有瞄準,極隨意丟出去,正中四五米外垃圾桶進口。
張瀟瞪眼,謝琛退役多年沒摸槍,他可是配槍天天攜帶,瞄準之下,扔進不難。
不瞄準不準備,十投頂多三進。
謝琛無視他驚愕的眼神,拉話題回正軌。
“京中輿論不休,我刻意隱藏蹤跡,那晚上了解我行蹤的人,又不在我控制範圍內的,只有季淑華。”
張瀟一言不發,若有所思。
他清楚謝季的恩怨,從動機上看,季淑華由愛生恨,狠心報復,完全說的通,從抹除痕迹方面看,她也有足夠的力量資本。
確實該好好偵查。
只是沒有切實證據,也不確定季家知不知情,有沒有出手。
貿然重新將她列為重點懷疑對象,打草驚蛇是一,惹急季家,對案件毫無益處。
他心中初步列出幾個方案,略過這個話題。
“我不建議你去昌州。”張瀟嚴肅盯着謝琛,“李璨無法在南方出境,北邊我們已經佈控,沿海出海口岸的檢查一向嚴密,李璨不會自投羅網,所以他唯一機會是向西,翻越雪山。”
“最近西北風暴,大雪封山,以李璨的身體素質,翻山等於送命,他只能選擇蟄伏,等待天氣時機。高原又有兵團駐紮,當地警戒程度比內陸要高。”
“我若是他,最有可能是潛藏昌州,一來環境熟悉,二來,那是三和老巢,秦檜還有三個朋友,李璨善於拿捏人心,他並非沒有死忠追隨者。”
“你眼下手臂受傷,他又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好運氣不會次次降臨,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謝琛很平靜,掏手機調出一份文件,給他看,“你的猜測非常正確,李璨的確在昌州。”
張瀟蹙緊眉,一把奪過,迅速瀏覽完,“溫素母親一案有進展?周皋怎麼沒有上報?”
謝琛眼底泛出冷意,彷彿籠罩一層化不開的冰霜,“得來太容易,他對真實性存在疑慮。”
張瀟是從基層一步步升上來的,最出色的履歷是三年清底十件陳年大案,論案件偵察,他比謝琛周皋加起來,更加老練,敏銳。
“你懷疑這進展是李璨放出來,釣你去昌州的餌?”
“不是懷疑,這就是。”謝琛面目也陰沉了,“他想要我的命,這次我不接招,就會有下次,而且我冒不起風險,不如接他明招。”
張瀟清楚他冒不起的風險是什麼,他在昌州保護溫素時,謝琛一天早中晚按時六次,詢問溫素情況。
張瀟這輩子抓過殺人犯,毒販,經濟犯,連通敵的間諜都督辦過幾次。
上面最關緊時,他每天早晚彙報兩次進展。只有昌州這次,電話短訊回到他煩不勝煩。
沒見過哪個男人,巴老婆巴到這地步。
照他們家鄉話講,往後耙耳朵沒跑。
“你有計劃?”
謝琛拿回手機,“有。”
“說來聽聽”
謝琛手指輕划,張瀟手機叮咚一聲。
“案件結束要寫報告,發給你,是證據,也替你少點的筆墨。”
張瀟會心一笑。
商不幹政,不能指揮軍警。謝琛書面文件發送給他,作為當事人的舉證和建議,有跡可循,事後有人挑刺,也不算干涉。
分寸,謹慎,滴水不漏。
“我一直聽劉博穎長噓短嘆,說你經商屈才了。”張瀟拍他肩膀,“李家這顆勢大根深的大毒瘤,不瞞你說,上面早有意向,苦於找不到合適機會,動起來驚動震蕩,不划算。沒想到經你一推一圍,還真就無痛病除,你實在可惜了。”
謝琛理想走上從政之路,這十年不甘,不平,不忿,隨着李家敗落,忽然就平靜了。
並非大仇得報,酣暢后平和。暢快確實有,更多是看透了,放下了,有了更重要的東西。
他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
溫素回到昌州,李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劉瑤從酒櫃選了一瓶伏特加,酒精度數65,屬於烈酒範疇。
李璨接過,瞄一眼就笑,“心疼我?想我借酒澆愁?”
劉瑤不說話,端起酒杯跟他碰一下,“古時軍隊出征,容許將士破例飲一碗酒,名為壯行,我不喜歡他們酒後摔碗,表示決絕的含義,不吉利,所以你喝完這杯,剩餘的酒和杯子,我會收起來。”
李璨只覺震動,自下而上凝望她,“你是準備留到慶功酒?”
“不止慶功酒。”劉瑤注視他,“還有我們的婚禮,未來孩子的誕生宴,國外沒有席誕,都是宴會,到時候給賓客準備紅酒,我們就喝伏特加。”
李璨笑,她這是在給自己下錨點。
輸贏未分,先預定勝利后的日子,景象越確切,潛意識會認定自己贏。
鼓舞士氣,增強韌性。
他想到霸王和虞姬,但總歸結局不好,到嘴邊的話,李璨沒有出口。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帶人出門。
……………………
在此之前。
班瓊跟季淑華通了電話,“什麼時候?”
季淑華回了兩句,班瓊感同受身,語氣惆悵,“好,我知道了。”
她掛掉電話,一回頭,正對上周皋立在陰影處,不聲不響盯着她。
班瓊心跳猛然失速,嚇得尖叫,“你神經啊,大白天裝神弄鬼,不去加班專門嚇我。”
周皋摁開燈閥處所有開關,一霎燈火通明,照亮室內每一寸角落,也照亮他陰沉一張臉,“你跟季淑華關係,什麼時候好到這步?”
班瓊不耐他審問的態度,“你管我們什麼時候好的,反正不關你事。”
“要是關我事呢?”周皋眼底結冰,“你月份大了,好好養胎,旁人的事,別跟着啥摻和。”
“什麼叫關你事,什麼叫瞎摻和?”班瓊炸了,“你跟謝琛為他小情人衝鋒陷陣,就不允許我可憐淑華,心疼她?”
“你看看淑華現在的樣子,訂婚被放鴿子,結婚當場拋棄了,京中現在背後喊她棄婦,她做錯了什麼,要經受這磨難,聲譽掃地,事業也沒了,季家也不能回,簡直一無所有。”
周皋深呼吸,一而再,還是壓不住惱,“她可憐?她可憐個屁。”
“全她自己作的,二哥明示暗示,退婚賠禮給了多少次,她接的心安理得,過後糾纏不改。”
“京里現在喊她棄婦,她就受不了了。之前她給溫素潑髒水,到處傳她狐狸精,蕩婦淫娃,極盡侮辱,從現實搞到網上,全國都知道,那時她可一點都沒收手,這是她報應。”
“再說季家不能回。”周皋嗤笑,“季老爺子那四合院,季家有幾個小輩能住進去?她總覺得她特殊,不一樣,比別人高一等,不願回季家大宅看人眉眼高低,可不就住外面嗎?”
他一頓突突輸出,唾沫星子飛濺老遠。
班瓊氣得太陽穴青筋直跳,抄起手邊果盤,砸過去,“說這麼多,我看你們男人就是護小三,我們正室再不聯盟?不殺殺你們的氣焰,都跟着學謝琛,還有我們日子過嗎?”
周皋頓住,漫長的沉默后,他寒森森,“季淑華就是這樣給你洗的腦?正室聯盟?再送你珠寶首飾,蘿蔔大棒的,這他媽是傳銷。”
班瓊不允許他如此貶低,“我們是傳銷,那你們是什麼?組織嫖娼?聚眾賣淫,家裏老婆睡不香,外面屎都啃一口。”
周皋清楚跟班瓊講不清道理了。
他現在很後悔季淑華被趕回京城后,念及舊情,同意班瓊長住京城安慰她。
簡直有毒,卑劣。
周皋深吸氣,喚來保姆,“收拾太太的東西。”
班瓊一驚,“你什麼意思?”
周皋態度沉冷,“我管不了你,為防你釀成大錯,送你回老爺子那住幾天。”
他甩手出門。
一路下到地下車庫,給班老爺子打電話,“爺爺,我二哥遇刺的消息,您清楚了嗎?”
“清楚。”班老爺子口氣不太好,生硬發冷,“班瓊知錯了嗎?”
周皋按壓眉心,“說不通,我想送她去您那住幾天,昌州不太平。”
班老爺子恨得拍桌,“從小寵她,寵出個不爭氣的東西。你現在送她回來,作為補償,你二哥的要求我答應了。”
周皋鬆口氣。
班瓊被季淑華蒙蔽,不知道事態嚴重性。
倘若當時謝琛晚一步,溫素斃命。
以他對溫素的在乎程度,參與其中的人,下場比李家還慘。
京中暗地的波濤已經掀起了。
張瀟那兒,級別比他高,涉及保密條例,他不清楚。
但看規模,範圍,季家護不住季淑華了。
謝琛非要她坐牢,一心讓她伏法。
而季淑華能傳給那伙兇徒準確消息,班瓊功不可沒。
作為從犯,真追究起來,她跑不掉。
好在,周皋與謝琛舊情在前,溫素母親真相在後,加上班家老爺子割肉。
還有迴旋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