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往事如煙
不周星的京師官場有這樣的順口溜：部是管事的，寺是辦事的，監是打雜的，而院是看熱鬧的。
部自然說的就是六部，分為：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和工部。
六部在朝廷的地位確實非常高，實權也非常大，就拿本次被牽扯進來的兵部來講，不僅管着整個星域的軍隊調動，還負責武官的選用，提拔，武器軍餉的採購、分配等等……
不過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眼裏，六部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夠打。
畢竟六部只是幹活兒的，而都察院和大理寺，他們可都是幹人的。
有了問題，他們不用解決問題，只需要把造成問題的人解決就行了。
沒錯，就是這麼霸道。
張力慢慢踱到門口，把門反鎖后，開始了沉思。
想到許晗的家族勢力，張力知道，他如今只有順着許家的思路去做了......
不聽話？那是不行的！
許家是跟隨仁皇打天下的五大家之一，現如今，他們家族最大的產業就是不周星域的互聯網和媒體。
張力這次如果不聽話，那些大大小小的媒體隨便給自己弄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他的一世清白就全毀了……
至於許晗點名要陷害的方雄，這人雖然平時對自己不錯，但也僅限於不錯……自己與他並沒有什麼過命的交情。
方雄並沒有什麼靠山，但一想到方雄從軍方來到孤星小組當一把手，堵死了自己的晉陞之路，張力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兢兢業業辛苦打拚了四十多年，最終只能以上校的軍銜退休了。
最重要的是，這次是許晗要搞他，關鍵時刻，許家應該會出手助自己一臂之力，他慢慢堅定了把方雄搞掉的決心。
至於林風吟，張力都懶得去琢磨。
林風吟雖然槍法神准，是“京城四把槍”之一，但他身世低賤，是個連親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他在官場更沒有什麼後台……至於金錢豹公司，這麼多年來，他們替兵部背的黑鍋還少嗎？
所以這次拿林風吟當替罪羊，順便把方雄拉下馬，各方應該都不會有什麼意見。
想通了這些，他把雙腳放在桌子上，身體盡量放得舒服些，端起桌上的茶杯，美美喝了一口。
“噹噹當……”
林風吟被驚醒，他慢慢爬起來，向門口看去。
鐵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一個小小的窗口，一隻水壺在窗口敲了幾聲。
走廊上的燈光昏暗，在鐵門窗口上投射出一小片微弱亮光。
“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方雄的聲音從小窗口傳進來，“你曾是我帶過的最好的兵，所以，你的審查，我必須迴避。”
林風吟毫無表情地看着方雄，這些事不用說，他也猜得到。
“給你。”方雄隔着窗口看了眼林風吟，將一個扁平的鋁合金水壺，從窗口扔到了牢房裏。
林風吟看到地上那個水壺后，頓時雙眼放光，用最快速度滾下石台，一把抓起水壺晃蕩了一下。
毫無疑問，裏面裝滿了液體，也許是酒，也許是水。
哪怕裏面裝的是毒藥，林風吟也會毫不猶豫喝下去，不然他只能去喝馬桶里的髒水了。
“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方雄的話，讓林風吟擰瓶蓋的動作一下停住了，他彷彿一瞬間回到了墨花星上的軍營生活里。
在那段時光里，他們過得很苦，缺吃少穿，物資緊缺。
每次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搶着吃，方雄總是帶着寵溺的語氣讓大家慢點吃。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你趕出了軍隊。”方雄點燃一根煙，遞了進來。
林風吟卻沒有接，他把水壺擰開，一股中藥的味道衝進鼻腔。
他小心翼翼地把中藥慢慢往嘴裏送去，這是軍隊裏最補水的藥劑，兼有提神醒腦的功效。
不過，他已經兩年多沒有嘗到過這個滋味了。
窗口的香煙並沒有被抽回，仍在緩慢地燃燒。
方雄的聲音也很慢：“軍隊是一個需要無條件服從命令的地方，並不需要太多的思想，而你的想法又太多，讓你繼續留在部隊裏，你遲早會捅出天大的簍子，到時候誰也沒法收場。我知道你一時無法理解，但你以後會懂得我的良苦用心。”
林風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喝下水壺中最後一口中藥。
喝完之後，他整個人都變得精神煥發起來。
方雄接著說：“沒想到，這次的事情很複雜，複雜到可能我也會被整死。你要做好準備，不要亂說話，搞不好會要了你的命。如果你的隊伍里真有問題的話……你也不要包庇任何人。”
林風吟冷哼一聲，接過已經燃燒過半的香煙，放進嘴裏狠狠抽了一口。
抽得太猛，以至於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過了半天，林風吟止住了咳嗽，不冷不淡地說：“原本我已經不那麼恨你了，不過我現在才發現，你還是只關心你自己啊，方長官。”
林風吟的話明顯刺痛了方雄。
方雄忽然抬起頭，眼睛裏充滿了血絲，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好好活着，你未來的路……還很長，這次如果我們都能活下來，我請你喝酒。”
林風吟愣了一愣，有點後悔剛剛的話太重了。
方雄卻笑着說：“水壺也不能吃，你可以還給我了。”
林風吟用力倒了兩下，確認水壺中一滴中藥都沒了，這才擰上瓶蓋，慢慢走到門前，極其不舍地把水壺還給了方雄。
方雄取回水壺后就消失在了窗口，林風吟慢慢回到石台上躺着，細細品味那句話的意思。
“真是個渾蛋，只會說這樣的屁話來收買人心。”
林風吟不想再去想方雄的那些“屁話”，大腦卻不受控制地開始回憶。
十五歲的自己身體還沒長好，就被拉去當兵，是團長方雄發掘了自己，跟着他一起鑽老鼠洞，一起趴泥塘，同吃一鍋飯，同舉一桿旗……是方雄看着自己一路成長，成為軍中兵王……他親手培養了自己，卻也一手斷掉自己作為軍人的前途……
不知過了多久，沉重的鐵門在空氣閥門的控制下，緩慢地被打開了。
兩個士兵站在門口，用警棍敲着鐵門，大聲叫道：“林風吟，起來，跟我們走。”
遲到的審問……終於來了。
林風吟強打起精神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