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論性命雙修
明源堂。
嗒嗒嗒~
鄒奕上了二樓，然後來到了一個叫臨淵閣的包間。
叩叩~
嘎！
房門打開，莫少君笑臉相迎，“來，鄒奕，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體術研究院錢塘分院的院長，顧長青，中間那位是院內長老，隋正風，右邊這位是我的好友，烿火大學考古專業教授，謝羽林。”
鄒奕順着莫少君的視線，一一看出，顧院長看上去有四十多歲，皮膚黝黑，雙眼下彎，總是帶着一副笑意，給人一種容易親近的感覺。
隋長老一頭白髮，連鬍鬚都白了，看上去比莫少君的年紀都要大，鄒奕進來時，他一直閉着眼睛，直到莫少君說話，他才睜眼，對鄒奕的態度說不上熱情，只是有些好奇。
最後這位謝教授，就像個常年在地里幹活的老農，臉上的笑容略顯憨氣。
“顧院長，隋長老，謝教授。”鄒奕一一打招呼。
三人點頭應聲，顧長青則趕忙道，“快坐。”
莫少君則繼續介紹，“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到的鄒奕，三個月前，他還是個得了肝癌的患者，如今已然痊癒，就連體術也是大有長進，僅憑我書房的幾本古籍，便領悟出了五臟雷音。”
“這次叫大家來，一是徵得了鄒奕的同意，要將開啟五臟雷音的訣竅告訴大家，二是想要跟諸位聊些個人問題。”
顧長青率先開口，“莫叔，您說。”
莫少君點頭，“曾經我等都以為，五臟雷音是震蕩五臟，可經過鄒奕的點撥，我才明白，原來我們的理解都錯了，震蕩五臟之前，需得震蕩氣血，就如這天地之象一般，雷的出現需要條件，一為風，二為雲，如不風起雲湧，雷也難以出現。”
“所以，震蕩五臟，需先震蕩氣血，化氣為風，化血為雲，勾動腎中真火蒸騰腎水，再行五臟之循環，便可生五臟雷音。”
在座的幾位，都是體術大家。
莫少君這番話，也讓他們心頭一震。
彷彿世界觀被一把鑰匙給打開了。
顧長青、隋正風、謝羽林，還有陸之一，四人閉眼開始按照莫少君說的去調動周身氣血。
包間內，此刻也是無比安靜。
莫少君和鄒奕都沒有去打攪他們，由着他們慢慢感悟這其中奧妙。
幾分鐘后，那最年長的隋正風體內傳來了轟鳴聲，緊接着顧長青，陸之一，謝羽林，也相繼有了動靜。
當五臟雷音開啟后，滌盪五臟給他們身體帶來的益處，也是讓四人訝異不已。
“原來五臟雷音，竟是這般模樣……”
隋正風眼中掠過一抹電光，無喜無悲。
修鍊了大半輩子的體術，臨了才知道這五臟雷音，就彷彿站在人生的終點，才叩開了兒時所憧憬的大門。
“以天象為引，化氣血為風雲，成五臟雷音，果真如古籍上所說，五臟雷音可淬鍊五臟六腑，這被震蕩一次，都能感覺到五臟被洗禮了一遍，妙！”
顧長青此刻感受着五臟雷音帶來的身體變化，臉上的喜悅根本無法掩藏。
“五臟雷音淬鍊臟腑，鍊氣之法凝練筋骨，是否算道家的性命雙修？”
謝羽林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曾多次跟莫少君討論過性命雙修，不過二人的觀點始終無法統一。
莫少君搖頭，“不知道，但我更傾向於五臟雷音為命功，與鍊氣之法類似，性功在我看來，更像是煉神，而不是鍊形，無論是五臟雷音，還是鍊氣之法，都是在淬鍊形體，當然，我的看法並不一定對。”
陸之一道，“神無處不在，我們的氣血、五臟六腑、經絡骨骼，甚至連毛髮，都帶有我們自己的神，你當年給一個器官植入的患者看病時，不就發現他體內藏有兩個神嗎？多少年前的科學也證明，器官植入的患者，在多年後性情會大變，自身的性格、喜好、習慣、甚至連方言都發生了改變，而這種改變，與器官原主一模一樣。”
“既然性功是煉神，我倒覺得跟鍊形並沒有什麼區別，或許本身鍊形就是在煉神。”
五臟之中，心藏神，而心又主血脈，是以，人之身體髮膚，皆有其神。
斷肢之人會有幻肢痛，便是因為神還在，但形卻沒有了，而器官移植的患者，如若本身的神弱於移植過來的器官，自身就會被這股神所支配，自然就會出現性情大變的可能。
顧長青附和道，“我同意陸叔的觀點，精氣神本就互為一體，或許我們都曲解了古人的意思，將修鍊複雜化了。”
隋正風見狀，不禁看向鄒奕，“小友，你如何看？”
眾人也在這時將目光聚焦到鄒奕身上。
他們之所以能領悟這五臟雷音，全都歸結於眼前這個青年。
與其在這裏互相探討本就不知道探討了多少次的東西，倒不如聽一聽年輕人的想法。
見隋正風把話遞到自己面前，鄒奕也稍作思考，想想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這些日子的修鍊，也讓鄒奕對性命雙修有了更加實際的認識。
養氣之法之所以為性功，其實根本不在養氣，而在修心。
腎水曾說過，“養氣之學不離乎性，心靜便可照見自然。”
修心，其實就是觀天之道，執天之行。
也就是《陰符經》的第一句話。
“鄒奕，大膽說，在這裏沒有身份之別，大家都是體術路上的同伴，往後，你也是我們中的一員，不必拘束。”莫少君見鄒奕沉思，怕他有所顧慮，也是立刻開口道。
眼前這些人明知體術毫無希望，卻還想着蹚出一條路，就沖這一點，鄒奕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是以，鄒奕也誠心與眾人交流，“教授，我曾在您書房中看過這樣一本古籍，名為《陰符經》，這本書開篇第一句便是‘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我也跟您說過，五臟雷音是我觀察天象而領悟出來的。”
莫少君頷首。
這事他還記得。
鄒奕接著說，“道家的東西，我沒有幾位長輩了解的多，但想來他們的理論應該也都來自於天象，我大膽猜測，性命雙修中，性為本，命為真。”
“所謂本，就是本源，萬事萬物的源頭，而真，是由本源演化出來的東西，我更認同莫教授說的，五臟雷音和鍊氣之法，都是命功，它們都源自性功。”
“所以，在我看來，性功應當是體術修鍊的基礎，這個基礎，應該在養，而不是煉，人稟一氣而生，這個氣是先天之氣，與後天之氣截然不同，命功所煉的氣，就是後天之氣，而性功，應當養先天之氣。”
“這就是我對性命雙修的理解。”
鄒奕說完，看向眾人，卻發現沒有一人吱聲。
大家都瞪大雙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就彷彿見鬼了一樣。
許是氣氛有些不對，顧長青緩緩開口，“這，真的是你自己悟出來的！？”
當然不是！
如果沒有五臟告訴鄒奕，他就算十個腦袋也悟不出來。
但現在嘛，也只能是他悟出來的了。
“嗯。”鄒奕道。
呼~~
隋正風輕呼一口氣，喃喃自語，“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原來如此，大道至簡，大道至簡吶……”
鄒奕說的東西，他們都聽得懂。
但是在他說出口之前，沒有一個人意識到，所謂的性命雙修，一個靠養，一個靠煉。
而他們，在煉這一字上，走得太遠太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