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窮瘋了的關中諸將

姜耀安邑誓師攻打關中，這麼大的動靜，當然無法保密。

事實上，就在姜耀安邑誓師的時候，曹操、劉表的細作們，就緊急將這個消息向外傳遞。這消息雖不能通過姜耀控制的潼關向關中傳遞，卻能往南方傳，經南陽，過武關，迅速為關中諸侯得知。

……

……

長安城，北塢。

西漢時期的長安城，乃是大漢首都，人口百萬，乃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大都會。

東漢以洛陽為都，長安的地位下降了一些，但也是大漢西京，數十萬人口，人煙輻輳，商賈雲集，一片繁華盛景。

不過，現在，長安城僅僅剩下四千五百的人口。這四千五百人，還不是官或者民，而是一夥西涼亂兵。

這伙西涼亂兵的領軍之人，名叫李堪。

長安宮室破敗不堪，李堪甚至不願意在宮中居住，而是屯兵於北塢。北塢，就是長安城內靠北方向的一座軍事堡壘。

“大哥！大哥！您看看！快看看！我找着什麼好東西了！”

蹬蹬蹬~~

隨着一陣歡快的腳步聲，一名穿的花花綠綠的西涼軍士，興沖沖的跑進了李堪的卧房。

“什麼好東西？是不是又抓了幾隻大田鼠？”李堪掙扎着從榻上起身，睡眼惺忪地道：“張預，瞧你那點出息！咱們現在雖然落魄了。但你也不必為了幾隻田鼠，就大呼小叫的，擾我清夢吧！”

“什麼大田鼠啊？大哥，您看清楚，是蛇！這麼大一條菜花蛇！”

張預攥着一根鴿蛋粗細長約三尺的菜花蛇，在李堪面前不住晃動，道：“咱們多長時間，沒吃到正經東西了？有了這條菜花蛇，咱們今天終於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啊？菜花蛇？好東西！果然是好東西！”

李堪眼前大亮，一骨碌身從榻上爬起來，迫不及待地道：“快！你快點去燒火！我來殺蛇！今天，咱們可要好好的打打牙祭，哈哈！”

不怪李堪如此激動，實在是西涼軍把關中地區禍禍的太狠了。

到了現在，長安城沒有任何百姓不說，李堪部已經沒有了任何補給。

衣服倒是好說，李堪直接派麾下的士兵們盜墓，從棺木裏面找些還沒腐爛的壽衣穿。

糧食就沒辦法了，他們平日裏，只能拿去年秋天從山上採集到的棗子和梨充饑。

棗和梨這玩意兒，平時做零嘴吃還行，吃了一個冬天外加一個春天之後，李堪部這四五千人簡直餓的眼睛發綠，連偶爾抓住的田鼠都成了好東西。

今天能抓住這條菜花蛇，更堪稱是特大的意外之喜。

簡短截說，李堪和他的好兄弟張預，一個燒火一個殺蛇，把一條菜花蛇煮熟下了肚，才心滿意足的躺回了榻上，愜意地用小棍兒剔着牙聊天打屁。

“我說大哥，咱們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張預道：“要不，咱們去向李傕那服個軟。李傕佔了黃白城。那裏有幾個朝廷的大糧庫，應該還有不少糧食。”

“服軟？向李傕服軟？我呸！”李堪滿臉鄙夷之色，道：“李傕要是東西，咱們當初至於反了他？我就是死，也不會再給他李傕當狗。”

“我也不是說，咱們還給當下屬。咱們就是說幾句軟話，起碼……起碼從他那討些種子來種地吧！”

“種地？瞧你那點出息！再說了，咱們這些攥慣了刀把子的手，能拿得起鋤頭？別到時候，連本錢都回不來。”

“那怎麼辦？總不能，咱們總不能，一直靠着山上的野果過日子吧？”

李堪胸有成竹地道：“當然不會了。你忘了前些日子，外面傳來的消息嗎？那什麼鎮東軍張濟死了，他的手下姜耀奪了他的遺孀鄒氏，搶了鎮東軍。破穰城，敗曹操，取河東郡，一下子就有數萬大軍，如今正有意殺回關中來。你說，這事兒誰最急？”

“當然是李傕那孫子了。咱們連衣服，都是從死人身上扒的。所有財產，就是一些棗子和快爛玩的酸梨，連個小娘們都沒有。鎮東軍就算來了，又能把咱們怎麼的？倒是李傕，在黃白城，吃香的喝辣的，他怎麼可能甘願給姜耀牽馬墜蹬？”

“所以啊……”李堪笑吟吟地道：“等到姜耀正式出兵的時候，就不是咱們去求李傕要糧食了。而是李傕主動供應咱們糧食，讓咱們幫他抵擋姜耀，哈哈！”

……

……

黃白城。

此地乃是東漢朝廷儲糧食屯兵之所。

李傕把長安禍禍得破敗不堪之後，主動放棄了長安，率領麾下大軍駐紮於黃白城，靠着黃白城內的幾個大糧倉過活。

“什麼？姜耀真的出兵了？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李傕得到武關傳來的消息后，不慌反喜，興沖沖向後宅走去。那裏，住着一個他魂牽夢縈的女人。

這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鵝蛋臉、高鼻樑、薄嘴唇，大眼睛。五官既仿若最為珍貴的瓷器一般，精緻得沒有半分瑕疵。又好像清晨陽光下的露珠，充滿了天地造化的靈氣。

皮膚白皙而光澤，身段苗條而優雅，雖然未施任何脂粉，只用荊釵簡簡單單梳了一個垂雲髻，卻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雍容華貴、端莊典雅的氣息。

蹬蹬蹬~~

“嗯？”

聽到外面熟悉的腳步聲，那少婦熟練的拿起剪刀橫於脖頸，才慢慢轉過身來，淡然地打了個招呼道：“李將軍來了。”

“唐小娘子，你至於嗎？”李傕苦笑道：“兩年了，足足兩年了，我李傕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我要是真有心對你動強，這麼長的時間，你能防得住？再說了，你連雞都沒殺過，真能用一把小剪刀殺了自己？”

那少婦道：“若是李將軍一心動強，妾身一個深閨弱質，當然無法保全自己。但是，那又如何？妾身一切所為，但求無愧於心而已。最終，無非是一死罷了。”

“好，你要無愧無心，我也不為難伱。”李傕自顧自地坐了下來，道：“唐小娘子，知道，今年我為什麼要來見你嗎？”

“不知。”

“因為，武關傳來消息，那姜耀率領近三萬大軍，誓師於安邑，馬上就要打到關中來了。”

那少婦道：“怎麼？你怕了？”

“怕？我李傕英雄一世，會怕了小小的姜耀？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實話告訴你，我感謝姜耀還來不及呢。”

“……”那少婦沒有接話。

李傕無奈，只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道：“知道嗎？姜耀若是不來打關中，我才麻煩大了。現在的關中，總共十一股勢力，就是我和郿縣的郭汜以及武關的劉雄鳴、華陰的段煨不缺糧。而且，郭汜和劉雄鳴、段煨沒有多餘的糧食，也就是能自保而已。剩下的七股勢力梁興、侯選、張橫、程銀、李堪、馬玩、成宜，要是真餓極了，說不得就會聯合郭汜、劉雄鳴和段煨，一起攻打我的黃白城。到了那時候，十部聯軍攻打之下，我李傕才是孤掌難鳴，隨時有覆亡之憂。”

“……”那少婦依舊無言。

李傕只得繼續，道：“但是現在，姜耀出兵關中，要奪關中諸將的基業。他們就只能聯合起來，對付姜耀了。偏偏他們手裏還沒有足夠的軍糧……所以，這聯軍盟主的位置，只能我李傕來做！”

那少婦終於開口，道：“這些人本來就是你李將軍的手下，只是你倒行逆施，才弄得眾叛親離。如今，他們迫於壓力，重新聽你指揮。對你來說，似乎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李傕道：“的確，我承認，之前做了不少錯事。但是，現在，我不是改了嗎？”

“恐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

被這少婦連番冷嘲熱諷，李傕的面上有些掛不住了。

他微微咬牙，沉聲道：“唐小娘子，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我有什麼真實身份？不過是潁川唐氏的族女而已，算不得多麼特殊。”

“得了吧，唐瑛！你是少帝劉辯的妻子，對也不對？只是劉辯僅僅做了三天皇帝，沒來及封你為皇后。要不然，今天我就得尊稱你一聲唐皇后了，對也不對？”

“你……”

唐瑛豁然變色，起身慌亂得向後退去，道：“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事實上，就在兩年前，我把你擄來不久，就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當初，毒殺少帝劉辨的李儒，現在就是我的手下。難道，李儒還不記得得，當初少帝旁邊的唐姬？”

“那……那你當初為什麼不揭穿我的真實身份？”、

李傕道：“當然是因為，我李傕從沒見過你這麼端莊典雅、雍容華貴的女人，我做夢都想娶你為妻！”

“我寧死不從。”

“我不需要你死。”李傕道：“我李傕之前，一直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胡亂行事，快意恩仇，結果弄得眾叛親離，連已經到手的漢帝劉協都弄丟了。直到，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我想要你，心甘情願的做我的妻子。”

“你白日做夢！”

李傕篤定道：“不是白日做夢，而是希望極大。只要我率領關中聯軍，擊敗了姜耀，就很可能趁勢取了潼關，問鼎中原。到了那時候，怎麼？皇帝的位置，我就不能做一做？到了那時候，你唐瑛，難道不會答應，乖乖做我的妻子！”

唐瑛冷笑道：“我為什麼要答應？”

“‘卿王者妃，勢不復為吏民妻’，這是劉辯臨死前，對你說的話吧？你對我寧死不從，不就是因為，我李傕不過是個亂臣賊子，配不上你這個差點當上皇后的女人嗎？我做了皇帝，不就能封你當皇后了？你怎麼可能不願意嫁我？我倒要看看，那時候，你對我搖尾乞憐、任我予取予求的模樣，哈哈！”

唐瑛卻堅定得搖了搖頭，道：“你不可能做皇帝的。”

李傕道：“為什麼？”

唐瑛滿臉鄙夷之色，道：“太平盛世的皇帝，是由血緣繼承而來，什麼人都能做。但是，亂世中殺出來的皇帝，沒有改天換地之雄心，拯救黎民之壯志，怎麼能可能成功？而你李傕做皇帝的目的，不過欺負一個可憐的弱女子，任你予取予求罷了。就你這點出息，也配做皇帝？！”

“你……哼！我知道，你唐瑛現在看不起我，無論我說什麼都錯的。那咱們，就走着瞧吧！看看我李傕，能不能率領關中聯軍，擊敗姜耀，出潼關，戰中原。讓整個天下，都在西涼鐵蹄下瑟瑟發抖！”

言畢，李傕怒氣沖沖，轉身離開了唐瑛所居的小院。

然後他馬上將心腹李儒招來，刷刷點點，寫下十封書信，表示願意供應軍糧，邀請關中十部軍閥一起，和他共抗姜耀。

……

……

郿縣，縣衙。

“夫君，你真的要去華陰，和李傕一起共抗姜耀嗎？李傕狼子野心，一直想害死夫君吞併夫君手上的兵力，不可不防啊！”郭汜的妻子彭氏，淚眼婆娑地勸道。

看那副樣子，好像多麼關心李傕似的。

然而，事實上，彭氏是害怕自己當初的陰謀敗露。

當初，李傕和郭汜聽了賈詡的建議，率領麾下的西涼軍擊敗了呂布，攻佔了長安城，整個大漢朝廷的權力都握在李傕和郭汜手中，風頭正勁。

李傕和郭汜的關係也非常好，經常在一起飲酒作樂。

可是，郭汜的妻子彭氏，聽說李傕總是用家中的美婢招待郭汜，頓時醋意大生，屢次在郭汜面前詆毀李傕。到了最後，甚至主動往李傕給郭汜送來的食物裏面下毒，誣陷李傕。最終，李傕和郭汜徹底翻臉，互相攻打，西涼軍也慢慢地四分五裂。

如果，這次李傕和郭汜在一起待久了，把之前的誤會全部解開，那不就麻煩大了嗎？

郭汜卻微微搖頭，道：“不去不行啊。全靠着董太師在郿縣的積儲，我手下這一萬六千人，才能堅持到今日。但是，這積儲總有用光的時候，附近的百姓又都跑光了，以後我這一萬六千人怎麼度日？只有想辦法，打到關東去，才能有一線生機。姜耀主動出潼關，和咱們決戰，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錯過？”

“但是，李傕……夫君忘記，他火併樊稠李蒙的事了嗎？你忘記了，他曾經要毒殺你嗎？”

“我當然記得。但是……”

頓了頓，郭汜陰惻惻地一笑，道：“李傕雖然心狠手辣，但我郭汜也未必是什麼善男信女！走着瞧吧！真應了景兒，誰毒死誰，誰坑死誰，哼哼，那還真不一定！”

……

……

總而言之，十一部軍閥，真把關中地區禍禍得太狠了，整個關中現在其實已經是一片毫無希望的死地。

李傕答應供應糧草，郭汜、段煨、劉雄鳴、梁興、侯選、張橫、程銀、李堪、馬玩、成宜頓時群起響應。

當姜耀率兩萬七千大軍出了潼關之時，關中軍閥十一部聯軍共計六萬八千餘人，已經在潼關前十里處紮下營寨，將姜耀大軍的去路牢牢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