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清理門戶
無憂城隍轉頭看向我和小圓，目光和善，同樣稽手回禮。
“吳道友好。我這兄弟，實在是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替他給兩位道歉。”
說著，再次一禮。
以他的聰慧，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身上的傷勢肯定是在和黃之心的鬥法廝殺中留下的。
我正色道。
“無憂前輩乃是得道真修，抗倭救亡時期更是身先士卒，擊殺了倭國和許多想要渾水摸魚的西方諸國修士。實在讓晚輩佩服之至，恨不能生在和前輩同時代，把酒言歡、並肩殺敵啊。”
無憂城隍溫和笑道。
“小友啊，不用上來就給我戴高帽了。你有事請直說吧。”
我能明顯感覺到，本來倚靠在無憂城隍懷裏的黃之心，身體頓時有些僵硬，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着我。
無憂他自己估計也覺察到了，低頭看了大黃狗一眼，若有所思。所以補充了一句。
“你放心，我雖然素來是個護短的性子，但若真是有什麼不妥之處，也定然會圓滿解決。”
我淡淡道。
“怕是難以解決了。想請問一下無憂前輩，以您得道真修的眼光來看，若是修士隨意傷害無辜的普通人該當如何呢？”
無憂皺眉。
“倒也不能一概而論。若是有時候，為了家國大義，殺一人而能救百萬人。倒也並非不可對其網開一面。在我經歷的那個戰火紛飛的時代，這樣的事情並不在少數。”
我冷笑一聲。
“那如果是為了一己私利呢？”
無憂城隍也嚴肅道。
“那自是應該嚴懲不貸！”
我繼續追問。
“若為了一己私利，殺害無辜凡人百人之多呢！”
什麼？！
這一下，無憂城隍大驚失色。
他駭然看向已經從自己懷裏把腦袋直起來的大黃狗，滿臉難以置信。
顯然，睿智如無憂，他早就猜到了我是在旁敲側擊地說黃之心。這一問一答之間，其實就是彼此的試探。
“阿黃，你……你真像這位吳小道友所說？殺害上百無辜凡人！？”
無憂覺得難以置信。
小圓這傻胖鳥也在旁邊煽風點火。
“其實也沒吳小子說的那麼多啦，如果準確地說，應該是害了九十八個人！當然咯，這是我們知道的數量，還有沒有別的就不知道了。為了讓你復活，狗子也是煞費苦心吶。”
大黃狗低垂着腦袋沉默，無憂城隍看向它的目光一點點冷漠了下去。
“阿黃，抬起頭來。”
黃之心傷痕纍纍的身軀抖動了一下，抬起頭，目光閃爍，不敢看他。
“看着我的眼睛。這兩位小友說的，是真的嗎？你回答我。”
“我……”
大黃狗知道不可能慢的過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是。我為了能讓大哥你重臨人世，選擇了九十八個符合條件的人來構建你【香火真身】的基礎。但他們也不能說全都死了。其中有一半的人神魂很強，即使缺少了一道魂，在有家人照料的情況下，也勉強能維持生存。”
小圓在旁邊哼哼地接話。
“就是變成傻子或者瘋子了唄？需要家裏人天天照看着。本鳥爺覺得，這可能比直接死了還慘呢。”
“阿黃你！！！”
無憂城隍恬淡溫和的臉上驟然變色，巴掌下意識地對着大黃狗高高舉起，但終究還是沒有打下去。
啪！
他一耳光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因為力氣太大，聲音很響，甚至打得香火之氣都從他耳朵里散溢了一些出來，絲絲縷縷的像是寺廟道觀里的青煙。
“大哥！”
黃之心發出一聲凄苦的叫聲，撲上去前去，用兩隻爪子抱着無憂的胳膊，跪伏在地上，聲淚俱下。
“大哥，你懲罰我就好。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啊。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無憂城隍的表情變得痛苦扭曲，終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不，是我的錯。我沒有把你教育好。竟然犯下這等恐怖至極的無邊殺孽。九十八條人命！你如何下得去手呢？你是我的阿黃嗎？還是說你被什麼邪祟大魔給附體了！”
黃之心仰起頭。
“大哥！你為了拯救很多人的性命，捨身成仁。如果沒有你，賀茂無一會殺多少人？別說普通人，恐怕之後會死在他手裏的華夏修行者都絕對不止百人。起碼是幾百甚至上千！至於普通人？賀茂無一的手段，彈指之間就毀村滅鎮。又會死多少人？你救人無數，現在區區九十八人為你而獻出生命，這是你應得的，沒什麼不對……”
啪！
無憂城隍終於沒有忍住，一巴掌抽在了大黃狗臉上。這一巴掌打得很實在，將它給直接抽飛出去好幾丈遠，摔在地上。
無憂城隍憤怒咆哮。
“混帳！我當初就不應該救你。”
黃之心跟我和小圓連番激戰本來就消耗甚大，又耗費大量法力激活法陣儀軌，最後還被我的【雷霆破魔矢】直接射穿身軀，本就重傷。無憂城隍這一巴掌，打得它鼻子裏不停往外淌血。
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用爪子擦了擦口鼻附近的血跡。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開心大笑。
“大哥，你果然是我的好大哥。連性格都沒有變化！我其實早已經預料到，你在知曉真相之後，肯定會勃然大怒。大概率會不再認我這個兄弟了，甚至還會動手清理門戶。但我不在乎。”
黃之心看着渾身香火靈氣環繞的無憂城隍，目光變得柔軟而深沉。
“大哥，我不怕死。我只是覺得……當初都沒有好好和你說再見。你讓我趕緊逃，我回頭的時候，只能看到璀璨的光芒和海嘯般洶湧的法力亂流。”
“我千方百計把你復活，只是想要好好地和你道別。”
“大哥，你我兄弟相稱。但實際上我很清楚，你既是我的主人，也對我有養育之恩。我的一切都是你所給予的，你要收回去本也在情理之中。”
“大哥啊，我確實害了很多人，有愧你的教導。但只要你能活着，我能和你好好道別，其餘的什麼我都不在乎。”
說完，黃之心緩緩閉上了眼睛，臉上帶着微笑。
它知道，以自己大哥的性格……絕對不會放過殘害九十八名無辜凡人的自己。可越是這樣，越說明自己復活的才是“真正的“大哥啊。
無憂城隍表情數變，最終還是重重嘆了一口氣。
“也罷，既然你是我養育的，為害百姓，那我親自動手清理門戶也好。不勞煩別人了。”
說著，祂伸手一招。
閉目等死的大黃狗就被一股無形力量包裹，唰的一下就拖拽到祂面前。
一神一狗距離很近，不到一尺距離。
四目相對。
嗡！
一根長達丈余的金紅色長矛陡然從虛空中浮現出來，懸浮在大黃狗的身後——這是由香火之力凝聚而成，宛如實物，散發著縷縷清香，緩緩轉動。
撲面而來的強大氣息，讓人心悸。
一府城隍的手段，強大無匹！
哪怕眼前這個“無憂城隍”並非真正意義上完整形態的【香火正神】之位，但實力也驚世駭俗了。
我和小圓都有些錯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說實話，我本來猜到了無憂城隍如果真的“完整”保留了無憂道人的記憶和性格，那麼肯定不會縱容黃之心繼續作惡了。
大概率會教育它一番之後，從此圈禁起來，不得離開自己身邊。而無憂會成為新的渝州府城隍，重啟神道修行！
這也算是比較完美的結局了——甚至我都沒奢求那慘遭毒手的九十八人能有真正的公道。
萬萬沒想到，無憂城隍竟剛烈至此。
真要動手“清理門戶”了？
大黃狗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再次睜開緊閉着的雙目。看着無憂城隍。
“大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無憂城隍苦笑着搖了搖頭。
下一刻。
噗！
極長的金紅色的香火長矛從黃之心的身後猛地飛紮進去，洞穿了它的身體。
然而！
香火長矛並沒有停留，而是繼續往前……同樣也洞穿了無憂城隍的身軀！！！
巨大的力道往後，帶着一神一狗繼續飛出去。
鐺的一聲！
香火長矛把它倆釘在了城隍廟的大門上。
“大哥！！！”
黃之心在疼痛之餘，更是驚駭，目瞪欲裂。
“大哥你在幹什麼？！我……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復活。你為什麼？為什麼。”
它既迷茫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