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陽夏腦袋自轟的一聲炸開以後,已經徹底沒辦法思考,感覺心臟深處劇烈的跳動幾乎將她逼瘋。她好想裝醉,這樣,再見他時就不會這麼尷尬。
可惜她整個席間她只抿了那麼一丁點,那一丁點根本不給她裝醉的機會。她想了想,,她衝車窗外的楚陽扯着嘴角笑,可對方自始至終沒有給她一個回應。
秦墨就站在楚陽身邊,笑得像只老謀深算的狐狸:“兄弟,沒辦法,弟妹今天替我擋酒,喝了不少,我又不知道她現在住在哪裏,只好送你這兒來了。”這人扯起謊來面不改色,陽夏聽得,不由苦笑。
楚陽抿唇,線條分明的臉在夜色下有幾分冷冽:“以後不要再帶她去這種場合,她不會應付。”停了片刻,他又冷冷的道,“這種事,以後讓你的秘書和你一起。”
秦墨很無恥的攤手:“沒辦法,誰讓她是我的助理呢?賺什麼錢就得做什麼事兒,楚陽你說是吧?”
楚陽明顯的抽了抽嘴角,大步走到秦墨的車前,拉開車門,陽夏此刻臉色酡紅,半睜着眼睛看着這熟悉到骨子裏的人影在自己面前晃動,無奈傻笑,八顆整整齊齊的牙齒,軟糯白晳,倒顯得更加俏皮一些,楚陽只一愣,很快伸出一隻手臂繞到她的脖頸後面,另一隻手穿過膝彎,穩穩的將她抱起。
陽夏覺得心跳得更快了,秦墨這個謊可真把她害慘了。她猶自嘟嘟噥噥的說著什麼,楚陽也沒心情仔細聽,抱着人直接無視身旁的秦墨,就朝門內走去。
秦墨覺得自己簡直腦抽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想了想自己都忍不住發笑,隨後開車揚長而去。
楚陽因為有自己獨立的宿舍,所以抱着個女人回來,除了門禁那裏,沒人看到,不然那些個新兵蛋子保准睡不着覺了。
雖然住的地方小,但是打理得很乾凈,一絲不苟,滿眼望去一水兒的軍綠色,看着倒也舒服。他將陽夏放到床上,然後給她沏了杯蜂蜜水。
陽夏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敢動,被秦墨那個混蛋騙到這兒,要是楚陽知道她沒醉,鐵定現在就會把她送走——可她實在貪戀這片刻的溫暖,哪怕這些溫暖只是來自於人心深處本來就有的柔軟,她也不願意離開。於是,只能繼續這個謊言。
楚陽一手撐着她坐起,手略用力,她就乖乖張開嘴,另一手端着茶杯給她灌蜂蜜水,他想,醉成這樣,明早起來肯定頭疼。
一杯水,楚陽幾乎是哄了半天才喝完,哄完她的時候,楚陽自己也不禁怔了半晌,他好像,從來沒有哄過人。
楚陽擰眉,給她掖好被子,a市的夏夜從來都涼,她一向畏冷,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冰涼,觸到他帶着火熱體溫的手,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貼了上去,像只小貓一樣,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柔順乖覺,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可惜啊,床太小了,饒是陽夏瘦弱的身軀只堪堪佔了床了一半兒,楚陽躺上去也略顯擁護,他只得任由她抱着。
陽夏因為睏倦勞累和這片刻甜蜜,很快便進入夢鄉。
楚陽叫了她幾聲,見沒人應,知道她已經睡得很沉了,才鋪了張席子睡在地上。
床上的人已然入夢,而他卻睡不着,腦子裏想着許多事情,想起她那天的哭,想起她簽字時的痛苦,想起共同生活這兩年來,兩人幾乎相敬如賓,他想,他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她,從前她在他面前很少哭,或許是心虛,或許是害怕失去他,兩人之間一旦有什麼問題或爭吵,最後妥協的總是她,但她總是微笑着,哪怕所有的人都給她臉色看。
女人啊!楚陽枕着手臂想,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軟弱的讓他有些束手無策。
但是想到今後即將要執行的任務,他原本有一點點柔軟動搖的心立刻又變得十分堅定,他是一個軍人,兒女情長,應該並且永遠排在最後,況且,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她還有更好的人生路要走,至於他,終究是牽了她一絲執念的過路風景,總有一天,時間會將所有的一切都吹散。
這樣想着,他困意來襲,打個哈欠正要入睡,卻傳來一聲極淺極淺如同貓語的呢喃:“楚陽。”
楚陽立刻清醒,看向床上的陽夏:“嗯?”
哪知她還是沒說什麼,只是又蜷縮了下身子,弱弱的說:“楚陽,楚陽。”語調極其輕淺,似乎隱隱帶了哭腔,到最後,終於變成了輕聲啜泣。
“陽夏?”楚陽起身,將她撈到懷裏,才發現她整張臉,淚水斑駁,早已經泛濫成災。
“醒醒。”他拍拍她的臉蛋,試圖將她弄醒。
陽夏陷在一個撕心裂肺的夢魘里。
那是一個困擾多年的夢魘。
小陽夏看着母親絕決轉身的背影,哭着去追,哪知母很用力的推開她,冷冷的笑:“別追我,你以為你什麼東西?!再纏着我,就弄死你!”
膝蓋磕破了,手背擦紅了,她滿身是血,而母親不曾回頭。
母親厭惡她,她從小都知道,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孩子,好不容易她真愛的男人找到她要帶她走,她自然捨得這個因為討厭父親而喜歡不起來的女兒。
再然後,是父親醉醺醺的拿着酒瓶追打她,碎裂的玻璃,殷紅的血,破碎的人影,冷漠的親情,其實她從來一無所有,渴望愛,卻從不曾得到。
然後就是十年前,楚陽將被人擄去的她救下來的場景,殘暴的壞人,破碎的衣衫,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機緣巧合讓他碰到這樣的事情,但楚陽那時毫不猶豫的一路跟蹤並救下了她,並且途中報了警,雖然最終沒能抓到那個壞人,但她還是牢牢的記住了他。
他抱着驚恐不已的她,安慰:“別怕,警察都來了,你沒事,一切都好。我叫楚陽,算起來還是你的學長呢!不要怕!我不會害你。”
“楚陽,楚陽,楚陽……”她語無倫次,那時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故作輕鬆的和她扯着不着邊際的話,像個大人一樣故作鎮定的安慰她,其實,他只不過比她大兩歲而已,卻始終從容。
夢裏的人影漸行漸遠,她早已分不清哪裏是現實。陽夏覺自己早已哭得聲廝力竭,最後只剩一遍一遍呼喚他的名字,由感激到喜歡,由喜歡到暗戀,由暗戀到並肩,她這一路走來,一直患得患失,可最終還是失去了。
那份協議似乎歷歷在目,多冷,人世這麼冷,沒了楚陽,她找不到任何的希望。
夢裏有人叫她,陽夏?陽夏?一遍一遍,她哭得幾乎岔氣,混沌之間幽幽轉醒,微睜開迷濛的雙眼,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頓了半晌,她哽咽着,手撫了上去:“為什麼夢還沒醒?”
楚陽心中一凌,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捉住她的手,抿唇道:“陽夏?”他微微提了聲調,襯得聲音更加冷清。
陽夏苦笑一聲閉上眼睛:“夢還沒醒啊!醒了就不難過了。”她迷迷乎乎的頭一偏又繼續睡了,淚痕未乾,臉色蒼白的可怕,而楚陽已經睡意全無,乾脆側躺在床上讓她枕着他的手臂,直到她呼吸變得均勻,他才復又躺在地鋪上。
楚陽眯了半晌眼睛,夜色深重,而他已經睡意全無,忽然之間他又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剛想起身,就聽到哎呀一聲,陽夏就摔到了他身上。
好在他結實,被摔一下也沒多大感覺,倒是陽夏,揉着頭嘟嘟噥噥的說:“好痛。”
楚陽有些想笑,陽夏已經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這是什麼?”她還很好奇的踢了他的腿一腳。
楚陽覺得,今晚他徹底不用休息了。
誰料才一個恍神兒,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這次動靜極大,楚陽快速起身開燈,才發現臉盆架子還有放在一旁的洗漱用品全被打翻在地,而肇事者還揉着眼睛一臉迷糊的站在那裏:“咦,衛生間在哪?怎麼衛生間也藏起來了?”她拍打着牆壁,滿臉委屈的找衛生間。
楚陽哭笑不得,拉過她的手臂,把她送到衛生間門口,自己在外面站着等。
半晌陽夏才出來,看到他,似乎清醒又似乎不很清醒:“楚陽?我怎麼還在做夢?”她腦子一團亂,直覺這是夢境,說完跌跌撞撞的就往前走,“我要醒過來,不能老這樣。”嘟噥完這句,眼看床近在咫尺,她乾脆直接往地上倒去。
楚陽手疾眼快,伸手攬住她的腰,才沒讓她直直摔在地上。
“秦墨你個混蛋!”楚陽有些無奈,想生氣卻又無從生起,怕她再迷迷糊糊的做些什麼事傷到自己,乾脆抱着她一起躺床上。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他這樣想着,將懷中的女人攬緊一些,閉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