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腦瘤（求推薦）

擦乾身體后，陳楓套上乾淨的白襯衫，換上洗的發白的牛仔褲，整個人乾乾淨淨十分清爽。

下午的籃球比賽中，其實除了路明非外也還有給他加油的人，只是給楚子航應援的聲音太大，把那些人的聲音都蓋住了。

仕蘭中學的人都知道，高三有個叫陳楓的傢伙很特別，在老師和同學眼中有着傳奇般大起大落的事迹。

據說陳楓父母雙亡，跟着爺爺混在道觀里，自幼受到古文化熏陶，小小年紀就養成了泰山崩於眼前而不亂的定力，文能吟詩、武能開碑……能不能開碑大家不知道，但他們總認為道觀里走出的男孩兒帶着俠客般的氣質。

不過傳統文化的熏陶似乎也沒有教會這個男孩要學會神鋒斂彩，也或許是實力不容許他低調，中招考試時以探花的名次進入仕蘭中學高中部，高一校外混混們來鬧事被他一個人打跑，運動會田徑項目包攬全項第一，堪稱黑馬中的黑騾子，收穫迷妹迷弟無數。

即便是在神人滿地走、精英不如狗的仕蘭中學裏，他這也算是開創了自己的傳奇了，曾被好事者把陳楓和楚子航並為絕代雙驕，一度險些成為仕蘭中學此獠當誅榜的榜首，成為階級敵人中的階級敵人。

好在同學們後來還是發現了陳楓的缺點——窮。

同學們終於鬆了口氣，你說你要是成績優異，運動萬能，顏值在線，家世還好，那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絕代雙驕中的另一位，的確符合上述所有條件……

隨着時間推移，慢慢的陳楓就不再被人拿去和楚子航比較了，畢竟一個男生窮困潦倒穿衣又沒品，着實會降低很多分數，讓仕蘭中學的同學們心裏平衡了許多。

於是乎，此獠當誅榜的榜首毫無疑問的定在了楚子航頭上，而陳楓，只是個過氣的Nobody。

陳楓在校內唯二比較熟悉的就是楚子航和路明非了，跟楚子航熟悉是因為他們都在籃球隊，他倆體格超人，經常低胸對撼，慢慢的也就熟悉了。

仕蘭中學的籃球隊也是有課後加練的，教練總是說其實自己不差楚子航什麼，只要肯花時間再練練，或者換個位置就不用打替補了。

他是楚子航的替補，他們的位置都是中鋒，所以今天才被分到了兩個隊裏。

陳楓知道教練這個人嘴碎脾氣臭，但人不壞，建議是為自己好的，但他着實抽不出時間課外練習，放學后要去打工。

跟路明非認識，是因為陳楓還是文學部的人，當年自己高二，在校內的風頭還未過去，初中部的師弟師妹都是聽着自己和楚子航的神話長大的，也就心生敬仰。

文學部的部長曾經試探性的邀請過陳楓，他答應了，倒不是因為師妹邀請自己時臉紅到了脖子根，而是因為他這人還蠻喜歡看書的，只是沒錢買，加入文學部就可以免費看那些藏書了。

他很少去部活動室，倒是把那地方當成借書的地方了，每當自己打工完晚上躺在床上時，就快速的把一本書看完，算是一天中難得的休息時間。

他跟路明非相識於文學部，但真正誕生友誼的地方是在網吧，他有一次想要上網查資料，但他家裏當然不可能有電腦，那就只能去網吧。

可問題在於，他是未成年人，沒去過網吧也就不清楚路子，而且人生的前十幾年除了小學的微機課外就沒摸過電腦了，心裏很沒數。

結果在一家網吧前躊躇時，路明非來了，“陳師兄也來上網啊？”

他就這麼被路明非帶了進去，他運氣不錯，那剛好就是一家允許未成年人上網的‘好’網吧。

路明非這人衰歸衰了點，但在他懂的領域能幫忙的話，是絕對不吝嗇的。

幫陳楓開好了機子，很熱心的告訴了他當下什麼搜尋引擎好用，最後還幫他註冊了個QQ號，加了好友。

這麼一來兩人就熟悉了，只不過陳楓很少去上網，他沒時間娛樂，偶爾來網吧也都是為了查資料。

路明非總說自己坐在他旁邊他打星際都不安生了，因為會有一種‘不上進’的罪惡感。

當然玩笑歸玩笑，兩人在校內關係也是不錯的，今天路明非還捧場來給自己加油。

陳楓走出校園時，太陽已經開始下山了，周五的仕蘭中學放學格外的早。

他走在長長的河道邊，看暖風拂過夕陽，蒲公英的小傘飛向遠方。

穿過了河畔，來到了城建區的一處工地，他是來搬磚的。

班裏曾經有同學低聲討論過這件事，說‘休息日我在XX工地看到陳楓在那搬磚呢。’‘別是我家的工地吧？這算是童工吧，我得回去問問。’‘聽說他們家是不是欠了別人好多錢……’

陳楓聽聽就過去了，沒覺得受到了鄙視，古井無波。

搬磚是個好活，起碼對於他來說是這樣，因為他天生神力。

籃球場上衝撞時他不敢用太猛的力氣，因為楚子航是個認真的人，比賽中他會照顧自己的面子，但也不會放水嚴重，他們兩個大力氣的人要真猛衝對撞在一起，後果不堪設想。

但搬磚就不一樣了，他有多大力氣就可以用多大力氣，工地上的工頭才不管那麼多，你能幹是好事，也不會研究你正不正常。

是的，陳楓不覺得自己很正常，他的力氣出奇的大，從小就身體素質異於常人，爺爺告訴自己可以表現的優秀，但不能表現的優異。

表現的優秀會有人稱讚你，過了那個度數，就成了異類，人們便會排擠你，畏懼你。

所以陳楓一直控制的很好，即便今天他很想要那兩千元的獎金，也沒有說放開所有力氣去打球，一方面是會被人看出問題，更重要的是可能那會傷到楚子航。

“劉叔，我來上工了。”

陳楓跟一個帶着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打招呼，這是他常來打工地方。

現在這年頭16歲以上就可以打工，但在建築工地上打工，還是要滿18的，一般人不敢要他，劉叔見他不容易，就給他開個後門。

一塊磚一分二，陳楓力氣大手又穩，通常他打工到晚上九點，大概搬一萬八塊兒磚，能賺兩百那樣。

“小楓來了啊。”

劉叔見到陳楓，扔掉手中還剩一半的煙，將其在地上踩滅，“今天不是說校隊比賽不一定來嗎？”

“還有不少力氣，想來工地練練。”

陳楓扯動着臉部肌肉，笑着說道。

“哎，小楓啊，叔也知道你們家不容易，可這年頭查得緊，最近上面說會有領導來看，到時候要是看見你在工地上幹活兒，我們也不好交代啊。”

劉叔腳不斷的踩着那已經熄滅的煙頭，臉上帶着猶豫和為難。

“我懂，謝謝劉叔這段日子的照顧了。”

陳楓背着書包，低頭感謝道。

“哎……這苦命滴娃哦～”

劉叔看着陳楓轉身走入落日餘暉中，有些不忍心，上前幾步，拉住了陳楓。

“劉叔？”陳楓疑惑的看着對方。

劉叔手在髒兮兮的工服上擦了擦，似乎有些局促，上下摸索，最終從上衣小口袋中掏出了兩張皺巴巴的鈔票，抓住陳楓的手直接塞了進去，“娃，拿住。”

“我今天沒幹……”

陳楓要拒絕，但被劉叔打斷了，“叔知道嫩家不容易，之前叔給你結的工錢有欠的，這算是還你的，快走吧，晚上領導還要來看。”

說罷，他也不等陳楓開口，就推了推陳楓的肩膀，讓他走遠些。

陳楓攥着那皺巴巴的兩張百元大鈔，心中五味雜陳，低聲道謝後轉身走遠了。

走入老小區后，陳楓背着書包穿過樓道，樓道里瀰漫著燒煮晚飯的香氣，鍋鏟碰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入他的耳中。

陳楓插入鑰匙，推開門，大聲的道：“我回來了！”

回答他的是風吹樹葉的嘩嘩聲，陽光從他身後走過，留下黑色的腳印，向屋內延伸很遠。

陳楓俯身撿起郵政寄來的文件，困惑的撕開，發現裏面是病例。

他有些納悶兒，自己基本每天都會去醫院，有奶奶的病例醫院為什麼還要寄過來？

可他再定睛一看，病例上的名字並不是奶奶，赫然是‘陳楓’

他將病例拿出來翻看，屋內只能聽到紙頁翻動的聲音和樹葉的嘩嘩聲，陳楓看着報告上給出的結論，牽強的扯動了下嘴角。

腦瘤，惡性。

他慢慢的走向那張小床，就像是一個發條快要用盡的人偶，想要躺下來歇歇。

此時窗外木棉花敗，隨風傾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