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捉蟲)
第七十八章(捉蟲)
這麼冷的湖水,可真敢跳,蕭燼染的手微抬,女人的身體浮出水面,他伸手拎住她的衣領,將她提上扁舟。
扁舟駛向湖心亭,蕭燼染跨步上岸,轉身看向扁舟上冷的發抖的扇堯。
“還不上來嗎?讓我看着你在船上結冰?”
他一個真人,給她弄乾凈一身衣裳不過是一個口訣的事,可他偏偏要看着她自己拿內修慢慢弄乾衣裳。
他轉身走開,在茶榻前坐下,手一揚,爐子裏的火開始燃燒,他提過水壺給自己沏茶。
扇堯走上湖心亭,一下子偷聽到太多了……她實在緩不過氣來。
所以說飛升萬古的不是蕭彥塵,而是魔教第十四代教主蕭燼染……
而這個蕭燼染,他也是司厲安。
只不過在飛升之後,這張臉變回了蕭燼染的模樣。
“是不是越看越熟悉?”
“……”
眼前的男人看似儒雅溫和,因為他做了二十二年的司厲安,可他終歸不是司厲安。
扇堯猛地看向蕭燼染,見到他的身影微顫,她不知道陳集奴說的是不是真的。
陳集奴沒有立刻回答,他走過去拿起茶榻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自蕭燼染消失后,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更大了,扇堯知道蕭燼染那番話不只是對陳集奴說的……
“你若死了,道法世界真的會完蛋嗎?”她還是不可置信,仍然覺得自己深處於一場夢境之中。
他將一杯茶放在桌子的一端,又將爐子裏的火弄得更旺了一些。
扇堯陡然想到,他坐在這裏是為了等“老丞相”。
明照太子怎麼死的和蕭燼染脫不了干係。
陳集奴乾笑了兩聲:“你不是送了蕭燼染一程。”
“怎麼?陳集奴,無量地府一行收穫如何?”蕭燼染未抬頭,甚至是閉着眸假寐着。
“我幫蕭彥塵除了心魔?”扇堯仔細回憶了一下魔宮聖殿的種種,或許有些明白了,為什麼蕭彥塵沒有殺她,為什麼蕭彥塵還給她講了一段他過往的遭遇。
這些都是他飛升后在無量天內看到的。
“你死還是不死,在我眼裏不過是苟延殘喘,我已是萬古壽元,於你我是滄海,你不過是滄海一粟。”蕭燼染要說的說完了,他的手一揮無量天上華光傾瀉如柱,他陷入華光之中,眨眼消失不見了。
他是去了無量地府,但他並沒有找到明照太子的真魂。
蕭燼染微抬起頭來,讓她繼續看個夠。
扇堯走過去坐下,不如等老丞相回來再看情況。
沒有冷笑,他的眼裏只有不帶一絲人情味的悲憫色彩。
“也別看了,過來喝茶,陪我等人。”
“如果不是你助他除了心魔,飛升的人就是界鳩天,他飛升之後大亂無量天,無量天無量界無量地府大亂,我積累一生的仇怨也能完成……無量真君害我,害我師父……”
她尚不知老丞相和他之間有什麼恩怨,但她知道在他是蕭燼染的時候他是明照太子的義弟。
在他喝完茶后猛地想到一個可能,蒼老的目看向蕭燼染:“你是知道什麼?”
“你說什麼?”扇堯看向他。
“那我與你斗又有何意義?”
扇堯擰緊眉,又後退了一步。
正當她坐直了一些,一陣冷風吹過,令她陡然清醒許多。
“不可能……你騙我的……你騙我。”陳集奴捂着胸口聲嘶力竭地吼着,“你在想如果我死了,道法世界就會結束了……這不過是無量真君一時興起造出來的世界,而飛升真人的你早已諸般世界來去自如,道法世界毀不毀滅和你關係不大……但你這麼做是想我自毀。”
天黑了,困意席捲扇堯有些睜不開眼,撐着下巴險些要睡過去。
扇堯心裏暗罵一句:老東西,這也能怪我?
“我早說過你是變數……你助蕭燼染飛升成功便是對我最致命的一擊。”
扇堯方知老丞相,不,陳集奴,總算是知道他的名字了,他去無量地府做什麼?
很快她想到一個可能,陳集奴是去找明照太子的!
“看你的神情地府里似乎沒有你要找的。”蕭燼染說著站起身。
扇堯下意識地看向陳集奴。
扇堯深吸一口氣,即使是站在這人面前,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即使是這樣,她也無法忽略,見到蕭彥塵,見到他時的這種熟悉感。
他心思縝密,佈局殘忍又大膽,千般萬般算盡,讓他走向萬古。
“你幫蕭彥塵除了心魔,蕭彥塵身負蕭燼染的修為和他自己修鍊三十七年的修為,所以足夠經歷三十六雷劫。”
蕭燼染站在湖邊背對着他,他抬起手接住一片從天空中落下的雪片,似笑非笑:“你翻遍了無量地府也沒有找到他的真魂,而你一直以為他身死之時真魂被封禁無量地府,不怪你會這麼想,過去我也這麼以為。”
“咳咳咳……”他猛咳着,一時喘不過氣來,因為他看到了坐在茶榻上那人的那張臉。
眼前被黑雲籠罩,她站起來的剎那,老人從黑雲里走了出來,他捂着胸口,花白的鬍子上還沾着血。
“笑話,本君已成真人,一個道法世界毀不毀滅與本君何干?無量真君當年以你為本元創造出道法世界,七十年前又送你來投胎轉世,就已經註定了道法世界會在你死的時候歸於混沌,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也不是什麼詛咒,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道法世界存在的時間自有天命定數。”
直到她倉惶後退一步,他才微笑着低頭繼續沏茶。
“用水心缶打開輪迴之境,裏面連他魂魄的影像都沒有我便明白了,他的魂魄既不在無量界也不在無量地府,所以你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你再也不會見到你的師父了。”
他低吼着,又很快發出一陣喑啞的啼哭聲。
扇堯看着老人,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他說無量真君害了他也害了他的師父……
她似乎明白了,他說的師父是誰。
明照太子是陳集奴的師父,前朝唯一一個離真神只有一步之遙的人,他死在了飛升前夕……
多年之後就連他的墓穴也一直被魔教和各國來的修士騷擾。
“不,你說錯了,原書中界鳩天也飛升萬古了,但你的目的並未達成!既然兩次都失敗了,你為什麼還執迷於讓無量天大亂!你讓我與你斗,還不如想辦法怎麼解決你身上的困局,讓道法世界不消失。”
陳集奴冷笑:“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應該讓道法世界消失?”
“那不是讓你憎恨的人達到了目的,他送你來這個世界投胎轉世,不是為了毀滅這裏嗎?……”扇堯不求他在歷經人世苦難后仍能保有救世之心,但求他對無量天的恨意更深一點,道法世界無錯,姜涅、竹宛、楓子序、聚月、龍湛龍微、司薔、牡丹牡大、鄭回……她的朋友們都無錯,為什麼要讓道法世界歸於混沌呢。
老人從地上爬起來,佝僂着背走向湖邊:“你對道法世界尚有執念,而我早已筋疲力竭……”
扇堯看到他蒼老佝僂的背影,一時百感交集,可她始終相信他對人世還是抱有善意的,如果他真的想道法世界歸於混沌,他早就可以選擇自刎了。
她應該想一想他的這絲善意源自哪裏……
幾道閃電閃過,扇堯再度抬頭,便看到陳集奴走向冰冷的湖水。
閃電彷彿是在提示這個世界即將消亡……
想都沒敢深想,扇堯奮力將人給拽了上來。
“我是不會准你死的……道法世界也不會滅亡……”
“你……”因為失溫陳集奴昏了過去。
她顫唞的手拿起茶榻上的毛毯包裹住陳集奴,將他帶上扁舟。
扇堯想此地不宜久留,她駕着扁舟離去。
這裏是吉城北湖,她回到吉城后,給陳集奴找了大夫。
大夫給陳集奴換上厚厚的裾袍餵了葯,從房裏出來告知扇堯:“老人家醒了,讓你進去。”
扇堯負手走進去。
陳集奴也沒看她,剛吃完了葯拿起一塊餅掰開了還未開始吃:“蕭燼染不殺我是因為他知我陽壽將至。”
扇堯睜大眼睛,但很快她又露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你闖過無量地府,若是無量界無量天知道你還活着是不是會派人過來?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來人,是因為有其他事?”
“扇堯,你很聰明很多事別人想不通的你能很快想通,但是你阻止不了無量真君,當年想阻止他的人、經歷了無量天大亂的真人們都死了何況你一肉-體凡胎。”陳集奴說完,抓着餅大口吃了起來。
次日,扇堯帶着陳集奴去了燕南。
她本該按照與姜涅的約定去大岳,或者按時回竹部的,可是她沒有。
雍朝疆域所在的,除了燕南燕北其他地方她大抵都去過了。
馬車上,陳集奴看着遠方野道:“你的算盤挺好,你是怕無量天的人下來找我傷及大岳和苗疆?”
“不,我更怕你死了。”扇堯駕着馬車,聲色柔和,眸光卻比之前更加堅毅。
“戰場上科舉場上朝廷上修為場上……老朽與人鬥了一生,真的累了。”
“可你我之間的爭鬥是你先挑起來的,那可不是你說結束就能結束的。”
“蕭燼染飛升那一步,老朽已經算你贏了。”
扇堯一咬牙:“那怎麼算,不算的。”
“那你要如何斗?”陳集奴凝眉想了想,“你會下棋嗎?”
棋藝是宿山派必修,但扇堯沒有這麼回答,而是答:“略知一二。”
“那我教你棋藝,等你精通之時再與我棋藝分勝負,結束這一場恩怨后勿要再管老朽了。”
扇堯未再深想,點頭:“好。”
她現在只希望陳集奴還想活着,教她下棋也好其他也罷。
梵統二十三年暮春,燕南山野的樹林抽出新芽,大雁從南邊飛來,陽光柔和而溫暖。
遠處的田埂上走過幾個青年,田中坐着一老一少的兩人,村民們知道那爺孫兩人是從南邊逃難過來的,兩個多月前在他們這裏安家落戶還分了地。
每日路過,爺孫倆多是在下棋。
“你前幾日去了趟燕南城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這棋下得越來越差了。”陳集奴扔了手中剛要落下的棋子,“沒意思。”
“……”扇堯見他站起來轉身去拿鋤頭,唇角不由地扯了一下。
“魔教的人在大肆找你,我沒想明白。”扇堯將棋子放回去,看着田裏的老人說。
她幾日前去燕南,那裏來了好多魔教的魔兵,他們手裏拿的畫像是陳集奴的。
陳集奴只停了一下,便說:“這還不好猜?”
“無量真君若將我的事交給了蕭燼染,蕭燼染不想管也得管,他能用的還有魔教的伏帷啊,那可是蕭彥塵一手扶持起來的人,他只要給伏帷一丁點好處,伏帷便會為他肝腦塗地。”
扇堯的目光一凝:“我懂了。”
“如果伏帷找到這裏我可打不過他。”扇堯又說。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這些蔬菜種子可是剛撒下去不久。”
扇堯抿唇:老傢伙還想收一波蔬菜便是不想死了,他只要不想着死便好說。
“殺了你對伏帷有什麼好處?”她問他。
“如果蕭燼染給的條件是將伏帷弄到其他地方呢,你要知道除了無量天還有羅剎天、羅剎界、羅剎地府。”
“這……”
扇堯頓時瞪大眼睛,諸般世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難怪蕭燼染會說出他是滄海,他們只是滄海一粟的話來。
“那羅剎天在何方,他們會來這裏嗎……”恍惚間扇堯抬起頭看向天空,身體有一瞬的輕顫,彷彿這一剎那又是生在夢境之中,夢一醒全都會消失。
“如果我的樓閣還在星盤還在,我能短暫聯繫你來的恆先世界,至於羅剎天,想都不要想了。”
扇堯偏頭看過來:“你能聯繫恆先世界?”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將你弄到這裏來的?”他彎腰將雜草連根拔起又一把扔遠了,“不過以後再不可能了,師門幾代人留給我的東西被蕭彥塵給毀掉了。”
不只是星盤與地圖,整座木樓都被蕭彥塵毀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讓我將你再送回恆先世界。”陳集奴搖頭笑了,“小姑娘你想得太容易了。”
能讓她重生道法世界,她的師父放棄了輪迴之路。
“你也想多了,我並沒有這麼想過,死於我而言不過是眼一閉腿一蹬。”她說得雲淡風輕,甚至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
扇堯喝完水,拍了一下衣擺上的灰塵站起身:“無量真君創造了你,又以你為本元創造了這個世界,他厭了乏了,又想以你之一生來結束這個世界。他們都有萬古時光可以揮霍,怎麼做只憑心情而已……可我不同,我之一生匆匆,喜歡的、能抓住的,又太少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誰又不想與萬古同壽,與日月齊輝呢。”
“日月……”陳集奴放下鋤頭,緩緩沉吟了一句。
扇堯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神情,轉身往田埂上走去:“我再去城裏打聽點消息,你不要到處亂跑。”
扇堯抵達燕南城是傍晚,天還未黑,她在燕南城外的市集上轉了一圈,拿攢了好久的一點錢買了一雙鞋。
腳上這雙鞋好多日前便磨破了,一直沒換。
小販將找零的錢遞給她后,她換了鞋,但也沒有捨得扔了。
這雙鞋是龍微給她的,繡的是姜氏八部的圖騰一針一線精美無比,她拿油紙包了起來。
起身之際,聞到包子的香味,緩緩摸出三個銅錢。
賣包子的小販遞給她兩個滾燙的包子。
她滿足地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在燕南城內找到了一個萬事通,那人問她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她想了想還剩的也只有能代表她身份的主事手鐲和頭上那支銀簪了。
顯然這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銀簪上。
“就這個吧。”萬事通的羽扇指向她的發簪。
而她卻搖頭說:“不行。”
她喜歡這支簪子,簪子的魚形的鈴鐺和姜涅身前的一模一樣……
唰的一下取掉了手腕上的銀鐲,壓在了萬事通的桌面上,在萬事通盯着大鐲子兩眼放光的時候,她拉開椅子坐下看向中年:“將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她不問,她只篩選。
“皇帝和謝青將軍奪回了長安城,不日皇帝會重新登基,曦合貴妃熬出頭了,馬上要封后了,舞女為皇后這可是史上第一個,不過曦合貴妃當得起。”
“顧侯爺還有司家長子都失蹤了。”
“鄭大人在回京的路上。”
“……”
扇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下文,抬眼看向他:“你說完了?”
萬事通:“你還想打聽什麼?”
“雍朝怎麼解決魔教的事?”
“雍朝哪裏還有精力解決魔教,此時都交由沙海少家了。”
萬事通說完瞥見她着急的神情,很快一笑:“姑娘想問苗疆十六部吧,苗疆少主現已從魔教手中奪回了銅鎮下一個目標就是酉庄了,他對魔教可是毫不手軟啊,聽說他在找人……莫非?”
“謝了。”
扇堯陡然站起,椅子與地面摩攃發出刺耳的聲音,她耳根處微紅,轉身走出萬事通的茶館。
難怪也只隔了幾天再來燕南,幾日前還在的魔兵,今日已不見蹤影。
姜涅是想給那些不死羅剎致命一擊,讓魔教幾十年內再無翻身的可能。
可姜涅也許不知道伏帷與蕭燼染已達成了某些約定……如果伏帷從蕭燼染那裏得到了助力,她有些擔心姜涅會不會有危險?
從燕南城出來,飛了約莫十幾里路,扇堯見到幾個魔軍的蹤跡。
她閃身過去,在魔軍抬頭看向她之際,抬手打出一掌。
解決完幾個魔兵以後扇堯火速趕往她居住的村莊。
剛走到村口時就看到了火光,村民們拎着水桶狂奔着。
扇堯感覺不妙,走過去的時候看到那座剛來這裏時她和村民們搭建的木屋正燃燒……
扇堯沖了過去被村長家的人攔下了。
“火這麼大你去送死啊!”
“陳集奴!”扇堯大喊一聲掙脫開他們沖了進去。
她在火場內並沒有找到陳集奴的屍體……
當四周火勢漸小,她坐在田埂上,村長家的夫人孩子就站在她身後。
他們都以為陳集奴是被大火燒死了,所以她很難過。
只有她知道,火不是魔教的人放的,是陳集奴自己放的。
若是伏帷的人找到這裏,陳集奴已經死了,道法世界也陷入了混沌。
只有一個解釋,火是陳集奴自己放的,他只是想找一個離開的理由。
次日天亮的時候,扇堯將那支銀簪上的那串魚兒鈴鐺取下來,將那支素凈的銀簪身留給了村子,這兩個月在燕南她過得很平靜,她想老丞相也是一樣。
他說他早已筋疲力竭,在燕南的小村莊裏還有精力鋤草種菜,臨走前還有力氣點燃一把大火。
想到這裏扇堯都氣笑了。
她將這支簪身放在村長家的窗檯前時,村長和村長夫人剛剛醒來。
“是阿堯。”夫人推了一下村長。
村長披着外裳走過來時,扇堯已經走遠了,烏色窗台上靜靜地躺着那支素凈的銀簪。
一個月後當扇堯抵達南陽時,正聽到客棧里的人在說,南疆十六部的少主要攻打酉庄,應該就在這兩日了。
聽到這個,扇堯退了房,收拾好東西連夜趕往酉庄。
她曾幾度路過酉庄都沒有進去過一次,這裏橋洞縱橫,是一個走不出橋洞就容易被弄死的地方。
不必仔細看就能看到橋洞四周全是箭孔,蕭梁王朝從南邊打來時,僅為了一個酉庄打了十年之久。
扇堯走到這裏沒有看到軍隊便知方向反了,將耳朵貼在橋洞上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和戰鼓聲,戰爭早已開始了,她走的北面,姜涅走的是南面,他們開火的地方在酉庄南邊。
當扇堯趕來的時候,戰火彷彿一直能綿延至天際線,這裏一片紅黑之色,分不清白晝還是黑夜。
哪裏還有活人……
刺鼻的氣息讓人感到胸悶,扇堯聽到刀劍揮動的聲音離她不遠,當她穿過一陣黑霧,似乎是看到了一座高高的祭祀台。
祭祀台四周荊棘叢生,貼滿了符咒,十六部還活着的人上不去,魔教還活着的魔將也無法靠近。
而站在祭祀台上的白衣銀甲的人,是姜涅,他的半邊肩膀被血水浸染的紅透了……他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祭祀台四周圍繞着六個漆黑若魑魅的羅剎,他的面前是拿着血怒天佝僂着背的聚月,顯然聚月也快支撐不下去了……
環視一周扇堯還沒有找到伏帷在哪裏,而現在她的腦海里浮現出的問題是為什麼都想要酉庄?
伏帷不想放手酉庄,姜涅也不想放手。
換做以往姜涅不會花這麼大的代價奪取一個地方,他更在乎他的族人……
“十六部的少主你和你的蠱將都撐不下去了,還是束手就擒吧。”
鬼魅一般的聲音彷彿是從頭頂傳來,扇堯本能的看向天空。
這時她才看到那一塊漆黑的羅剎面具……
伏帷竟然變成這麼一副鬼樣子,這麼說!
她再度看向祭祀台,那六個羅剎是伏帷的分身!
為了變強,人都不做了啊!
見祭祀台上的人無動於衷,伏帷很快又道:“我現在該稱呼你什麼?姜涅?還是其他?你捫心自問現在還是姜涅嗎?”
時間不多了,他得先瓦解蠱皇與蠱將之間的契約……
果然當伏帷此句一出,握着血怒天的聚月身體震顫着轉過身去,祭祀台下受了重傷的十六部將士也抬頭看向他們的少主……
伏帷的聲音陡然抬高了許多,漆黑的面具上那雙眼睛變大了一倍,他盯向十六部還未死去的戰士們:“一幫蠢材!你們的少主元嬰劫那日便死了!他不是你們的少主!他不是姜涅!”
伏帷的怒吼聲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刺激着扇堯的耳膜。
彷彿有凌冽的冰花在瞳仁內炸裂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