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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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高力士離開之後,張九齡見譚昭昭坐在那裏怔怔出神,凝望着她沉靜的容顏,腦子裏飛快閃過些什麼,太快,且彷彿有些荒唐,使得他不禁失笑搖頭。

過了一陣,張九齡見譚昭昭還一動不動坐在那裏,眉頭微蹙,關心地道:“昭昭,你怎地了,可是遇到了難題?”

張九齡聰慧過人,譚昭昭心裏一驚,怕被他看出端倪,忙整理了情緒,道:“沒事,我是在感慨,初見三郎的時候,他才這麼點大。”

本是為了岔開話題,譚昭昭卻很是感慨萬千,抬手比劃起高力士的身高,“可憐得很,如今已經長得人高馬大,哪有半點以前的模樣。先前我看到他髮髻間已夾雜着好些銀絲,歲月如白駒過隙,倏忽間就過去了。”

張九齡道:“高三郎比你我都要年輕十餘歲,卻早生華髮。他位高權重,覬覦他位置的人也多,定是要操勞些,這個位置難做啊!”

譚昭昭沒好氣地道:“高三郎這個混蛋,他就是活該!”

張九齡見譚昭昭生氣,趕緊擁着她勸道:“昭昭別生氣了,高三郎就是怕你知曉,見着我的時候總是說,昭昭易怒,讓我切莫在你面前透露口風。我也懶得與他費口舌,他就是掩耳盜鈴,高三郎一出門,就他那陣仗,長安城三歲小兒都知道。他真以為能瞞得過昭昭。能有個人制住他也好,比起他以前的囂張,如今已經算是收斂了。”

高力士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加上李隆基開始懶政,遞到御前的奏摺,李隆基都吩咐交到他手上,讓他過目之後,再送上去。

如此一來,朝臣對他愈發恭敬,甚至皇室宗親王公貴族,見到他都要避讓三分。

馮氏已近八十歲的高齡,在這個時代,是遠近聞名的高壽,依然精神矍鑠,頭髮還有一小半烏黑髮亮。

譚昭昭已年過四十,估計是隨了馮氏,加上只生育了張拯一人,一點都不見老,頭烏髮黑壓壓,肌膚光潔飽滿。

久而久之,用囊袋裝魚符便流傳了出去,有魚符的官員腰間都掛着各式囊袋,爭奇鬥豔。

譚昭昭何嘗不明白,高力士一旦失去了權勢,只怕很快就會屍骨無存。

要是李隆基駕崩,高力士的地位就尷尬了,新帝登基,有自己身邊的一眾人馬,哪有他的容身之處?

何況貴為太子的李亨與一個閹人稱兄道弟,事後清算之事並不鮮見,太多人巴不得高力士墜入塵埃,好趕上去踩一腳。

譚昭昭說到這裏,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

譚昭昭暫時將高力士之事拋開,笑着打量張九齡,道:“大郎仍然是鳳儀無雙,提起張相,天下無人不識,皆以大郎的裝扮為時興,爭相效仿。”

高力士如今已今非昔比,能在她面前掩飾一二,已經是對她極大的尊重,她無奈道:“隨他去吧,我只擔心他,爬得高,以後跌得也重。一旦陛下.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能否全身而退,他是聰明人,心裏定當有打算。”

李隆基身體已經開始起了中毒的反應,以現在的醫術,基本上就是藥石無醫,不經治療,器官很快就會衰竭,活不了多久。

張九齡見她沉默不語,一時也沒了別的法子,輕撫着她的髮髻,逗着她道:“昭昭放心,你依舊是滿頭烏髮,而我,卻真的老了。”

張九齡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隱隱,譚昭昭迎着他的笑,先前內心的慌亂徹底散去,變成了安定。

張九齡沉吟了下,道:“我會再多勸勸他。只是昭昭,三郎在其位置上,想要下來的話,估計也難了。”

張九齡見譚昭昭愁眉不展,清楚她雖然嘴上罵高力士,卻始終放不下他。

大唐的朝臣入朝時,隨身攜帶表明身份的魚符,張九齡嫌棄捧着麻煩,又不雅觀,便做了個精美的囊袋裝着,斜掛在腰間。

大唐人愛趕熱鬧,追求時興,長安的風流郎君們,避諱開魚符的形狀,腰間的荷囊,變成了各式趣致的樣式。

張九齡一向勞心勞力,為了大唐殫精竭慮操勞過度,身形雖始終清瘦挺拔,兩鬢角卻滿是銀絲。

太子李亨敬稱其為“二兄”,皇子公主皆稱其為“阿翁”。

除了在長安的諸多宅邸,迄今為止,他在李隆基的寢宮旁都留有一間院落,供其在宮內居住,權傾朝野也不為過。

她亦並非只是出言安慰他,比起年輕時的驕矜,如今的他沉靜如山,溫潤如玉,偶爾間還會如烈火般燃燒。

這些年來,在長安與她真正交好的,除了一縷香魂的雪奴,就只有高力士。

至親至疏夫妻,他們做到這般,兩世都難得。

譚昭昭道:“我們老了,還有年輕的後人在呢。大郎且看王摩詰,杜子美他們,才華橫溢,若留下完善的規矩律法,大唐以後的國君平庸也不怕,至少還能繼續維個幾十上百年。”

張九齡琢磨着譚昭昭的話,頓覺着眼前豁然開朗。

太子李亨乃是元獻皇后所出,資質平庸,遠不能與當年的李隆基相比。

縱觀如今李隆基的所作所為,張九齡只惟餘一聲嘆息,他簡直跟被奪了舍一樣,好色,易怒,唯我獨尊,與從前銳意進取的明君大相逕庭。

明君會變,靠不住,還是靠完善的規矩律法,對帝王,對朝臣互相制衡有用。

如今大唐的律法規矩,經過了這些年的不斷補充,已經稱得上完整。若非如此,李隆基早就沒了約束,能恣意妄為了。

張九齡道:“昭昭說得是,我讓千山去給杜子美他們遞帖子,我想仔細瞧瞧他們。”

譚昭昭比張九齡還要心急,那可是後世遠比張九齡要出名的杜甫!

沒幾日,張九齡旬休時,將王維杜甫等人一道邀請到了府中吃酒。

譚昭昭大大方方給他們送酒,前去與他們打了招呼。

王維她早就見過,彼此寒暄着見過了禮,她再與叉手見禮的杜甫回禮。

杜甫穿着半舊的青衫,身形中等,五官端正,一雙眼睛尤其清亮,使他看上去,瞬間就變得靈動無比。

譚昭昭拚命克制住自己的激動,還是沒忍住倒了酒,舉杯道:“你可是前來長安考春闈?這杯酒,就先祝你高中了。”

杜甫忙捧着酒盞,深深作揖下去,道:“多謝夫人,某還年輕,學問不精,欲前來長安先長長見識,待到日後再議。”

譚昭昭笑道:“這樣也可,反正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那這杯酒,就賀你能在長安,以及以後的日子,都能順遂如願。”

無需面臨國破,窮困潦倒居無定所,能達成所願,為大唐,或為自己皆可。

在這個似是而非的世間,他們皆能恣意,暢快,安穩無虞過一生。

杜甫再次道謝,抬袖遮擋,舉動斯文吃了酒。

譚昭昭與王維見過幾次,兩人算是熟悉,與他閑聊了幾句家常,便離開留下他們幾人談詩論道。

出門走上迴廊,聽到屋內傳來他們的笑聲,不知是她太高興,還是太許久沒有吃酒,她抬手撫上自己發燙的臉,連走路都變得輕快。

庭院內,海棠花開了滿樹,櫻花辛夷杏花謝后,滿樹的深綠,青杏藏在枝丫間,不時隨風搖晃。

春季,總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節,

有酒,有詩,還有潮氣蓬勃,未曾經歷過困頓的年輕郎君。

他們才真正算得上是大唐的繁華盛景。

杜甫雖年輕,卻頗有見地,不僅詩做得好,還務實,對他好感倍增。

平時張九齡極少吃酒,今朝卻破了例,難得陪杜甫吃了兩盞。見外面天氣好,張九齡乾脆將酒席搬到了庭院裏,幾人對詩暢談,直到了日頭偏西。

譚昭昭不時前去灶間,安排酒水吃食,見他們已經吃了好些酒,飯菜幾乎沒碰,吩咐廚娘做了碗魚片粥送去,讓他們吃些熱乎的粥,免得吃醉傷身。

眉豆給譚昭昭也送了碗魚片粥上來,她喜歡吃胡椒,一邊往裏面加,一邊對眉豆道:“你去準備些胡椒,要是他們喜歡,自己再多加些。胡椒吃了暖和,還能去腥。”

眉豆應下出去了,很快就急匆匆跑了回來,道:“九娘,宮裏來人了,急着請大郎進宮,大郎已經先趕去了,吩咐婢子跟九娘回稟一聲,大郎若是回來得晚,九娘先行歇息,無需等他。”

譚昭昭怔住,張九齡今朝旬休,宮內傳得這般急,他連朝服都沒來得及更換,定是出了急事大事。

放下羹匙,譚昭昭蹭地站起了身,問道:“王摩詰與杜子美呢?”

眉豆道:“他們兩人吃得有些醉,大郎已經安排車馬將他們送了回去。”

譚昭昭呼出口氣,再問道:“你可知是誰出來請的大郎?”

眉豆想了下,答道:“是高三郎身邊伺候的小黃門,婢子以前見過一次,先前婢子看到了他上了馬,跟在了大郎身後。”

李隆基!

譚昭昭心頭猛跳,定是李隆基病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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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大唐名相張九齡正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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