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23)

第三十五卷(23)

第三十五卷(23)

這不但是為了學生,也是為了像蘇老師這樣優秀的人才,我們不能讓他們的拳拳愛國之心,無處着落呀!

胡學元在了解過學校的基本情況后,說,我十分理解大家的迫切心情,不改善教學條件,教學質量就上不去。要全面改善教學條件吧,我這個窮書記,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麼多錢。大家都知道,改革開放,剛剛起步,各行各業都需要投入,都缺錢。可以這麼說吧,省里的財政也是拆東牆補西缺。所以,我也請你們理解我的難處,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很多錢來給你們,馬上把學校的硬條件都給改善了。但,我也向你們表個態,再窮也不能窮教育。今年先解決實驗室問題,今後爭取每年解決一到兩個問題,用三到五年時間,把你們提出的幾個問題都解決了。蘇老師,你覺得怎麼樣?胡學元看着蘇莉問。

被省委書記盯着問,一向淡定的蘇莉突然覺得心有些慌,一張粉臉莫名其妙地飛上了兩片緋雲。她說,你的意見非常好,我關心的是你什麼時候能兌現第一個承諾。

現實就如胡學元所說的,到處都要用錢,而政府最缺的也是錢。領導今天承諾了,明天換個地方,照樣也要許諾,可是財政的盤子就那麼點大,恐怕到最後連花露水都撒不到。蘇莉很聰明,一句話把胡學元逼到了死角。這不是存心給省委書記出難題嗎?周平暗暗為她捏了把汗。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胡學元不但不生氣,反而很認真地叮囑隨行的官員說,這事必須在一周內辦結,一周后我會親自打電話給蘇老師,要是改善實驗室的錢沒到位,我就讓你讓位。

蘇莉聽了,連聲說謝謝。胡學元說,是我謝謝你才對,謝謝你的一顆赤之心,不遠萬里回到國內,為江海省的教育事業和人才培養嘔心瀝血,謝謝你對我的理解和支持!

就這樣,兩人從相識到相知,在經過一年的接觸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蘇莉成熟漂亮,知書達理,最重要的還是她長年在國外生活,看問題做事,頗有國際視野,深得胡學元的喜歡。有她經常在枕邊吹吹國際風,胡學元這位從未走出過國門的省委書記不知不覺中接受了發達國家的先進理念,這對他主政一方很有補益。江海省之所以能從一窮二白變成國內最富有的省份之一,與此有莫大的關係。改革開放初期,守舊的政治勢力非常強大,胡學元頂住了層層壓力,針對江海省人多地少的事實,積極鼓勵群眾自力更生搞小生產,搞家庭式作坊。無數不安於現狀的人們搞起了二產三產,工人跳出國有企業自辦工廠,農民從土地的束縛中解放出來,當起了掮客。在這項政策的刺激下,民間的活力充分釋放出來,在短短几年裏,沒有資源優勢的江海省一躍成為經濟大省,從此確立了工業大省和市場大省的雙重地位。

也正是這個原因,胡學元在江海省的地方獨一無二,無人能取而代之。當年走南闖北,到全國各地跑生意的年輕小伙,許多人都成了企業家。在經濟建設為中心的今天,他們無疑是這個時代的真正佼佼者。每當他們憶苦思甜的時候,首先提到的不是當年漂泊的艱辛,而是胡學元這位開明的省委書記和其破釜沉舟的勇氣。

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默默付出的女人。像絕大多數人一樣,楊德水只知道胡學元的故事,並不清楚蘇莉的故事,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未曾聽說過。

蘇莉問,你肯叫我奶奶了?

楊德水說,哪有什麼肯不不肯的,您本來就是呀,只要你不嫌我把你叫老了,我以後就天天管你喊奶奶!

蘇莉擺着手說,我怎麼會嫌你,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乖孫子,奶奶要好好謝謝你!

正說著,一號別墅的一扇側門開了,只見一個白頭髮、白鬍子、白眉毛的老人提出水壺從側門出來,走進用白柵欄圍起來的小院子裏,準備給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澆水。楊德水一眼認出來了老者,正是江海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胡學元。看到蘇莉跟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在說話,胡學元說,小莉,跟誰家的孩子說話呢?他的聲音很大,顯得中氣很足。

胡學元聲如洪鐘的一個主要原因,是因為他耳背。上次楊德水跟着徐東海來看望他的時候,他是帶着個助聽器跟徐東海交談的。那一回,蘇莉碰巧不在家,楊德水也就沒有認識的機會。今天楊德水之所以這麼興奮,極力討好蘇莉,一來是因為蘇莉平易近人,一點也沒有貴婦人的架子,二來楊德多少懷着點私心,希望能得到胡學元的“垂青”。這到不是說,他個人要從胡學元這裏撈些什麼好處。胡學元最厲害,畢竟是過去式的,徐東海才是真命天子,自己只要抱緊徐東海這根蟠龍柱,遲早有一天會飛黃騰達。

此一時,彼一時,如果今天這事發生在兩年前,楊德水的表現肯定會更“出色”。閉着眼睛都能想得出來,這是一個多麼大的驚喜,多好的機會。人在官場,最怕無人賞識。中國的幹部太多,密密麻麻一大片。你不去接近上級,就不可能進入他們的視線,他們就看不到你。不管你怎麼努力,怎麼廉潔,怎麼出色,都有可能被埋沒。因此,當你,達到一定高度前必須得去主動接近領導,抓住每一個可能改變你命運的機會。

當然,這個接近不是一定要讓你去跟領導做交易,去買賣;而是要讓他們感覺到你的存在,你的優秀,特別是你的忠誠,要讓他們感到,你是“他”的人,或者是“他們”的人。誰掌權都喜歡用“自己的人”。在一點,古今中外,不管是打着什麼旗號的,幾乎無一例外。但是,官當到了一定的層次,一定的級別,你又不能再去瞎找人了,也不必去瞎找人了。這時,你已經從水下浮到水面上來了;你已經進入他們的視線了。而到了這個層次,只要你不犯太大的錯誤,怎麼進一步使用你、要不要進一步使用你,基本上跟你的個人工作表現已經沒有太大的關係了。主要是根據“需要”。而在上層,“需要”這件事情,實際上是非常複雜、非常微妙、非常敏感,有時也是有點“說不清”、“摸不透”的事情。

楊德水早就跨過了經一道門坎,他是現任省委書記的秘書,在許多人眼裏,是權力紅人,甚至是江海省未來的政治明星。他現在要做的是廣結“善緣”,為今後的進一步升遷打基礎、創條件,為那些非常複雜、微妙,甚至敏感的卡口,疏通出一條管路來。這條路沒有捷徑,但有巧徑,今天的巧遇就是他使巧勁的大好機會。

前兩天的明州之行,發現的問題很多,很嚴重,可以說是沉痾積疾。作為省委書記,徐東海應該早有耳聞。為什麼遲遲沒有對明州動手術刀,最大原因恐怕是對胡學元有所顧忌。凡是大領導,通常都很有個性,這種個性,你可以理解為主見,也可以理解為固執。在他們的工作中,往往都會秉持並堅守個人的治政理念,年紀越大就越執着,外人別說是撼動它改變它,就是去觸碰一下,也會勾動天雷地火。徐東海要對明州動手術,首先必須過胡學元這一關,要取得他的理解、同意和支持,至少是默許。胡學元是年近九旬的老人,要說服他,取得他的諒解,顯然並非易事。

今天,楊德水意外地救了胡學元夫人的性命,這是他接近胡學元,並做通他思想工作的最好時機。

與其說,楊德水在取悅蘇莉,不如說他在取悅胡學元。

聽到招呼,蘇莉走到柵欄前,貼着胡學元的耳邊大聲地說,老頭子,我給你找了個好孫子了!

因為隔着一段距離,胡學元聽不清蘇莉在說什麼,便大聲地追問,孫什麼來着?

蘇莉回頭看着楊德水說,我家老頭子耳朵不好使,你可別見怪。

我怎麼會怪爺爺呢!楊德水上前幾步,跟胡學元打招呼,胡書記,您老好!

蘇莉糊塗了,盯着楊德水問,你認識我家老頭子?

楊德水笑着答,是呀,去年年底,我還來過你家呢!

蘇莉更糊塗了,想了半天說,看來我是真的老了,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楊德水說,你沒印象是對的,這恰恰說明你沒有老,你還很年輕。上次我跟徐書記上你家看望的時候,你剛好沒在家哩!

蘇莉不關心政治,脫口問道,哪位徐書記?

楊德水說,省委的徐東海書記。

蘇莉說,這麼說,你也在省委工作?

楊德水說,是呀,我是徐書記的秘書。今天是老天爺有意安排我來看望你,讓我們在文一路相遇了。

蘇莉驚嘆一聲,說,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看來還真有這麼湊巧事。來來來,屋裏聊。

胡學元耳背,聽不清兩人的說話,放下水壺,回屋裏拿助聽器去了。

客廳里,蘇莉跟胡學元說了一遍今天的遭遇后,感嘆說,今天幸虧他及時相救,要不我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你老頭子了!她是既慶幸又興奮,說到最後,眼圈都有些紅了。

胡學元伉儷情深,聽完蘇莉這番話后,動情地對楊德水說,小夥子,謝謝你救了我家的小莉。

蘇莉嗔怪道,在自家孫子面前,還小莉小莉的,你不怕害臊,我還怕難為情呢!

胡學元說,都叫了幾十年了,我說你怎麼今天就突然扭扭怩怩起來了,原來是為這個呀!

蘇莉正在動手泡茶,聽老頭子很開心地樣子,便問,怎麼樣,我給你找的孫子不錯吧?

胡學**眼打量着楊德水,說,青年俊才,不錯,不錯,我怎麼覺得在哪裏見過似的。

楊德水說,胡爺爺你好記性啊,大半年前的事都還記得住。

聽他這麼一說,胡學元反而有點糊途了,疑惑地看着楊德水。

蘇莉把泡好的紅茶往胡學元面前一放,提醒說,老頭子,他可是省委徐書記的秘書。

胡學元記性相當好,馬上接過話說,想起來了,去年臘月二十七日,你跟着東海同志來這裏看過我。

楊德水由衷地說,胡爺爺,你太厲害了,連這都記得一清二楚呀,要不是你提起,我還真忘了是是什麼日子了!

胡學元說,這怎麼能行,當秘書的,就得事事在心,領導一問起,馬上就能回答上來。

楊德水說,爺爺教訓得是,我一定牢記你的話,做一個合格的秘書。邊說邊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遞給胡學元,爺爺,你喝茶。

胡學元接過茶杯,放在嘴邊抿了一口后,說,我聽說,這次颱風災害損失很大,死了不少人?

楊德水說,是啊,十八號強颱風“麗娜”風力很強,雨量很集中很大,又碰上古歷八月十五前後的天文大潮,南部的明州、貽州、海州和獲州損失很嚴重,都死了不少人。

胡學元說,我聽說幾天前,東海同志親自去你說的幾個市指揮抗災救災工作。

楊德水說,是呢,徐書記對抗災救災工作很重視。昨天我從明州回來,聽說他又去寧州救災去了。麗娜颱風把我們江海省害慘了,估計今年的gdp得損失百分之五六個點了。

胡學元哦了一聲,說,這麼說,你在明州呆了許多天了?

楊德水說,前後算起來三天。

胡學元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明州的情況怎麼樣?為什麼你沒跟東海同志一起回來?你都去了哪些地方?他的思維十分清晰,說話的頻率也很快,絲毫不像是九十高齡的老人。

楊德水說,爺爺,你似乎對明州特別關心啊?

蘇莉笑着數落老頭子說,都退下快二十年的人了,還是一身的職業病,就愛問東問西,生怕天塌下來似的。

楊德水說,奶奶你也別這麼說,爺爺他是江海省的老書記,他這樣做也是關心群眾疾苦。

胡學元說,還是年輕人能理解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明州人吧,關心一下家鄉的災情總是應該的吧!

蘇莉沒好氣地說,應該,應該,你就會關心天下大事,怎麼就不關心一下我,從進門到現在,也沒聽你問一句,現在感受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

胡學元笑着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瞧你現在生龍活虎的樣子,哪裏還需要我關心,我羨慕還來不及哩,你安心享福吧,別疑神疑鬼了!

蘇莉說,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是嫌我在這裏礙眼。行了,我就知趣些,不妨礙你爺孫倆談心了。她站起來,跟楊德水說,乖孫子,中午留在這裏陪我們吃頓飯,我這就讓師傅多添兩個菜。

楊德水說,我聽奶奶你的。

蘇莉走後,胡學元對楊德水說,你奶奶就這性格,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別見怪。

楊德水說,我怎麼會見怪呢,我高興都來不及,看着你們兩老恩恩愛愛的樣子,就知道什麼是只慕鴛鴦不慕仙了!

被他這麼一誇,胡學元一張老臉笑得比孩子還要開心。越州管老人不叫老人,而是多了一個字,叫“小老人”,意思是說,人老了,就返老還童,性子回到兒童年代,喜歡有人逗着自己,哄着自己。胡學元是個政治人,長年的從政經歷,養成了他超越常人的冷靜和理智,通常情況下,喜怒不形與色。可是,再偉大的政治人也終舊改不了自然屬性,這時候就像孩子一樣,把開心全寫在一張臉上。他興奮地說,是呀,我這後半輩子是享你蘇奶奶的福啊!人家是少年夫妻,老來伴,我胡學元年輕時正逢戰亂,戎馬生涯,轉戰南北,顧不上兒女情長,六十好幾了,才得老天見憐,賜了我一個貼心貼肺的老太婆!

楊德水的心突然顫了一下,覺得比起眼前的世紀老人來,自己的人生缺了點什麼。這兩年來,自己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可仔細想一想,卻沒有一個女人是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的意義,或許並不在於你有許多少女人,而是你能不能真正走進一個女人的心,並牢牢地佔據住她的心房。他似有所悟,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不管你有多麼權高位重,終有一天要退出政治舞台,回歸到平淡的日子中來。而能把平淡的日子變得有滋有味的,必定是你身邊的那個她……

胡學元問,想什麼呢?

楊德水這才收回紛亂的思緒,說,我在想你這番話里的人生哲理呀!

就在這時候,蘇莉回來了,她問楊德水,乖孫子,會下棋不?

楊德水謙虛地說,會一點點。

蘇莉說,我家老頭有幾天沒下棋了,手癢得很。

楊德水正愁沒機會跟胡學元套近乎,一聽這話,趕緊接過話茬說,那我陪爺爺下幾把。

蘇莉從柜子裏拿出一副精美的圍棋。

這是一套由優質的崑崙玉精心打磨而成的玉石圍棋,白得宛若美玉,晶瑩光潔而並不炫目,黑子經過精心去光處理,手感圓潤舒適,棋罐和蓋均是新山玉雕刻而成。

胡學元是個圍棋迷,據說,戰爭年代,也是棋不離身,走到哪兒都把帶着副圍棋。下圍棋和軍事上的運籌帷幄,調兵遣將有幾分相似。戰爭的需要勢必加速圍棋的發展。兩漢時己有人把圍棋當作兵法,《隋書·經籍志》還有棋譜收入兵書。胡學元在解放戰爭中屢建奇功,據他本人說,跟圍棋有很大關係。這是不是事實,楊德水無處了解。但有一點,精於圍棋的人,邏輯性很強,或許,這才是胡學元用兵如神的關鍵所在。

爺爺,你這套圍棋看起來很漂亮,但要比起我見過的**,還要遜色一些,我認識一位專玩古玩的行家,他手裏有一副明朝時期的‘永子’圍棋,那才叫貨真價實呢!

‘永子’不就是雲子嗎?聽說製造‘永子’的技藝早就失傳了。胡學元一聽,老眼頓時散發出異樣的光彩,笑着說,什麼時候帶我認識認識這位老兄。

楊德水在瑞寶閣的閣樓上,聽董福照介紹過雲子,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後來聽說,雲子是棋子中的絕品,幾乎失傳於世。今天猛然想起此事,覺得送胡學元最合適不過。不過,他並沒有十分的把握,能拿雲子拿到手,所以說得也較委婉。他說,下次有空,我帶過來。

說著兩個人殺將起來。說實話,下圍棋並不是楊德水的長處,大學時候,系裏比賽,很幸運地得過第四名。胡學元又是老棋手,他不能不小心從事。下了幾十多手,楊德水才找到了點自信。這到不是說,他的水平有多厲害,而是因為胡學**了,思維遠非年輕時候可比。認識到自己的優勢之後,楊德水開始調整方向,既要讓胡學元能贏,又不能讓他輕易就贏了。這要求挺難,他必須將局面局面掌控得天衣無縫。贏得太容易,胡學元不但會掃興,而且會把他看輕了,輸了更會失望,感嘆人生易老,歲月無情。

菜都上來了,一局棋還沒下完。楊德水故意露了個紕漏給胡學元,讓他如願以償地贏了一把。

吃飯的時候,胡學元又問起他明州之行的情況。楊德水簡要地彙報了自己的所見所聞,無非是風有強,雨有多大,洪水有多猛,災情損失有多重,死人有多多,卻隻字不提當地如何移花接木,將鉬礦礦難死亡人員按自然災害死亡人員上報的事,更是絕口不提胡學元祖墳被埋的事實。

作為秘書,一切都以首長為中心,沒有首長的授意,絕不逾越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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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長秘書騰雲錄: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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