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滿室沉默,三人姿態各異。
跌坐在地板上的言慈眼前茶几上放着穿刺針,對面的盛印翹着二郎腿優哉游哉地飲茶,而兩人對角處的盛南,就那麼站在那兒,高高的個頭,渾身散着孤冷,像是一站就能站成永恆似的。
而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言慈臉上。
他眸光漸漸泯滅。
言慈手掌摔倒時被磨破皮,露出紅肉來,滲出點點殷紅血珠,她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傷口,然後低聲說:“盛叔叔,我真的不想傷害深南。”
盛印面色尋味,他用茶杯浮着水面,說:“我都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你,你嘴上說著不想傷害他,但是你卻親自跑來家裏求他,是你表裏不一還是覺得他會無限縱容你?人人都知道我兒子是天之驕子,生來順風順水掌的也是整個HK財團,至於你母親擺攤父親送外賣辛苦把你拉扯大,既然你已經有個當刑警隊長的心上人又何必來糾纏我兒子,你說你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壞心?不就是看着盛家業大財粗,窮人家的孩子沒過這種生活我理解,但是你要明白,有些差距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消融的。”
區區灰姑娘,憑什麼躋身踏進百年名門?
她默默聽着。
那一刻是真的明白,原來有些東西是溶進骨血裏面的,比如說自卑、膽怯、懦弱,都會在某個特殊的時刻,以一種完全不能抑制的方式爆發出來,不是隨隨便便改變樣貌換上華麗的衣裳就能相抵消的。
事擱多年,回想此刻,仍會覺得骨血倒流渾身冰冷。
結束方式,
冷到可以說是沒有溫度,他在生氣。
言慈腳如灌鉛,重得離譜,不過還是寸寸移動着,往別墅大門的方向,和男人的距離也越拉越近。
並非一聲巨響,
而是一陣嗚咽。
和他擦身過。
言慈不後悔來這一趟,但她不會再久留,她用手攀着茶几的桌沿,骨節泛白,緩慢又吃力地支起身體,站起來。
可惜,他的骨子裏種着偏執,他一生驕傲,還能在情路上成為敗者不成?
盛南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道:“我換種問法,你是因為江渡有恩於你來求我,還是因為你喜歡他來求我?”
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責問。
倒是一旁盛印先開了口,“你放開她。”此時的聲音已經帶上幾分威嚴,“你個臭小子不要分不清黑白,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拉着她不讓走幹嘛!”
他的手非常冷。
青白煙霧間,言慈緩緩從面前經過。
盛南手上一用力,直接把言慈整個人強硬拉到自己面前站好,他空着的那隻手直接一把摁在她的肩膀上,俯身,目光對視,同一水平線上,他問:“江渡是你心上人,嗯?”
她能感受到他的怒意,他向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看上去寡寡淡淡的人,生氣時也不會表現出來,不會像此刻,怒得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來。
她彷彿變回多年前的肥胖少女,垂着頭陷進自卑與自責的雙重摺磨中,沒有答應,更沒有停頓,直到手腕從後方被人扣住.手腕處一圈冰涼觸感。
那聲低冽又深沉。
薄唇吐霧間,盛南用舌尖頂了頂腮幫,
關鍵時刻的言慈總是沉默,所有人都討厭她沉默得像個啞巴的樣子,越是不說,越想要直接撬開她的口。
那句話,又短又輕。
“好,我明白了。”
而當時的那一口煙,被男人吸得又快又猛,白紙部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被火星吞噬。
盛南收回目光,裝作沒看見,他傾身,拿起茶几上的煙盒,視線再次掃過那冰冷的穿刺針,取出一支煙,點燃開始吞雲吐霧。
“言慈。”
言慈分得清楚,
恩情,愛情。
她垂着一雙通紅的眼,哽咽着終於開了口:“江渡救我於水火中,幫我洗清冤屈,七年前也是他拿出六十萬給我整容,現在他躺在病床上病得岌岌可危,我實在是做不到隔岸觀火,見死不救”
“好。”
他說好?
她倏地抬頭,對上他。
盛南鬆開握肩的那隻手,轉身將摁滅煙頭在茶几煙灰缸上,又重新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緩慢有力地道:“骨髓是吧?——我給。.六十萬,我還六百萬乃至六千給他,都可以,你還想要怎麼樣?你說說看。”
話說出口時,言慈沒有反應過來,倒是盛印和後邊的孫阿姨都一齊白了臉色,盛印臉上前一刻的悠閑徹底崩潰,他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來,指着兩人的方破口大罵。“逆子!”
“你瘋了!
連孫阿姨也急得跳腳,跟着勸,“少爺您何等矜貴,萬萬不可!”
盛印怒極攻心,直接揚聲吩咐,“去!去給我端盆冰水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罔顧人倫的逆子!”
孫阿姨又急又慌地往廚房去了。
對於這一切,盛南置若罔聞,他只是不停地在問她,“夠不夠?”“還要怎麼樣?”“你直接說?”
言慈的腦子裏只有一句話,她何德何能?
她有些發抖,不過還是鼓起勇氣去輕輕拉着男人的手,“盛南.我不是逼你,我也沒有非要你怎麼樣,我只是不能做到見死不救.江渡救我幫我,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去死.請你原諒我的自私。”
此時,孫阿姨端着好大一盆冰水過來。
一開始,言慈以為那盆冰水是為她準備的,都已經做好承受寒冷和狼狽時,才發現,她錯了。
那是給盛南準備的。
盛印端着那盆滿是冰塊的水,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朝着男人雙腿的部位潑去,嘩啦——響過後,她眼睜睜看着冰塊撞在男人雙腿上然後彈開,瞬間黑色的休閑褲就全部濕掉了。
【腿有舊疾,遇寒劇痛無比】
當言慈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她下意識地去看面前盛南的臉,英俊的臉上寫滿難捱,一瞬間青筋遍佈整個額頭,包括脖頸間,腮幫咬得咯咯作響,他看看腳邊滿地冰塊和水窪,再抬眼去看茶几邊站着的盛印。
視線投過去時,右腿一軟。
“盛南!”
在言慈一聲尖叫里,盛南右膝猝然彎着往下跪去,“嘭”地一聲悶響,宛如那日在暴雨里似的,只不過這次更為嚴重,言慈伸手扶,根本扶不動健碩的一個男人,她只得跟着他一起跪在地上。
他單膝跪着,她雙膝跪着。
那種疼痛感得十級往上走,像是有幾千根尖銳的細針在同時刺骨頭,密密麻麻,無一倖免。
男人暴着青筋,看向盛印的目光戲謔,帶着點譏誚問:“怎麼,是不是這樣就能讓您老消氣滿意?”
哐當——
盛印將盆狠狠往地板上一摔,上前一步,“你看看你這幅樣子,是不夠疼還是不夠折磨人?”說完又直接指着言慈的鼻子,怒道,“你可知他這條腿就是為你變成這樣的,你到底還要如何?”
為她?
雙膝同跪在冰水中的言慈渾身發冷,就只是冷,還沒有疼痛感都已讓人足夠難受,更何況他會那麼疼那麼疼。
盛印情緒激動,說:“那次他被我軟禁,防止他出去找你,他居然跳窗摔斷一條腿都要去找你!說是你那天有危險,我怎麼養出這麼個不聽話的兒子。”
那天,
很是噩夢的一天。
瞬間就反應過來到底是哪天。
原來,原來.他不是失約於她,而是拼盡全力哪怕摔斷一條腿,也非常遺憾地沒有能赴約。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是新作者,許多不足我也知道,非常抱歉給你們帶來不愉快的閱讀體驗,我以後會多多注意改善,
也謝謝支持本文的小天使們。
大綱是25萬字以內,還有最後幾萬字,離完結也不遠了。
其實也是很需要你們的支持,長路漫漫,感恩你們謝謝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