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白溫景還沒來得及反應,白璇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甚至因為動作太大還帶倒了旁邊案几上的茶杯,一地水漬斑駁。
那手下淺灰衣衫上沾滿了血跡,臉上也有許多刀傷,一看便是那軻族銀鉤彎刀的手筆,有幾處傷口極深,幾乎露出了頰上白骨,他整個人虛弱至極,向白溫景稟明情況后就昏了過去。
白溫景剛才哄白璇時臉上難得一見的溫情已經徹底褪去,只剩下了慣常的冷厲,他命人進來把那昏迷的手下抬下去醫治,然後就大步流星地往出走。
白璇眼看白溫景要走,趕緊跑過去扯住了他的衣袖,白溫景摸了摸她的臉,盡量放緩了語氣安慰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爹爹現在便帶人去找。”
白璇只能撒了手,看着白溫景離開。
蕪州地處中原,雖然朝廷明令禁止那軻過界,但依然常有那軻人喬裝改扮混跡其中,不動則以,一動就是一場不小的變亂。距上次聽聞附近有那軻人後已有整整五個月,白溫景不知道他們是在籌謀着什麼,還是這次的事只是巧合,畢竟送白嵐離開時並沒有張揚,馬車從外看也不過是普通大戶人家樣子,沒有任何會暴露山莊身份的地方,說是只為打劫錢財也並不是不可能。
但無論如何,他雖然不能將白嵐留在身邊,卻也不能看着她遇險不去搭救,他想防着這個孩子,卻也不是要因為自己的一點壓在心頭按捺不下的猜測就將她逼上死路。
白溫景帶着人到了城郊時,城外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滿地狼藉的血跡,還有打鬥痕迹,白嵐的霞色斗篷掉在了道旁的草叢裏,上面明顯有刀劍劃破的裂痕,幾片破碎的布角被風吹到了不遠處。
白溫景心下一沉,回身叫道:“左樓,你帶人去重山上找找,幾條小路都不要放過,留幾個人在山下守着。”
他話音剛落,一面容清癯的男子從後走來,他手中持一把長劍,左手虎口處有一道很深的傷疤,幾乎將手掌劈成兩半,一抬手時便格外顯眼。
“屬下立刻帶人前去。”
左樓是白溫景手下護法之一,十幾年前越劍山莊還不似今日興盛時,左樓就已經跟在白溫景手下江湖闖蕩,忠心是不言而喻的,後來白嫿與白嵐鬧翻,白嵐有一次忍無可忍在山莊中便與白嫿爭鬥起來,只是兩人武功相差懸殊,一出手就高下立見,白嫿沒能敵過白嵐幾招,眼看着就要被當胸一劍刺中,這時是左樓突然衝出來救了她,可惜劍勢洶洶已經來不及收回,白嵐竟失手錯殺了左樓。
左樓這樣的人,有難得的忠心和情義,即使不能為自己所用,白嵐內心對他也是敬重的,他拚死都要保全白嫿,白嵐不想讓他死不瞑目,就再次饒過了白嫿,卻沒想到給自己留下了殺身的後患。
另一邊,等左樓帶人離開,白溫景自己也帶着人去往別處尋找。蕪州城外有兩處最適合藏匿,一是城外幾里處的重山,山路崎嶇縱橫,下山的小路也四通八達,來之前白溫景已經提前安排了人去守着山下出口,因此不需要太擔心。反倒是蕪州的護城河璋水,迴環曲折,兩旁又有許多一人多高的灌木叢,難以搜尋。
他現在只能希望白嵐足夠機警,不至於被抓去為質。
橫亘在小腹上的一道刀傷傷口狹長,刀刃帶着細齒,將血肉勾得一片模糊,白嵐蒼白着臉捂住腹上傷口艱難地沿着璋水往城門邊走。
斗篷已經在打鬥的過程中丟了,身上衣服格外單薄,再加上傷口時不時傳來的鈍痛,白嵐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
她雖早知道城郊有那軻人埋伏,但馬車突然被劫時還是沒能來得及防備,硬生生被拽了出去摔在地上,磕傷了膝蓋,嘴角也不小心被刀柄磕到。
白嵐抬手按了一下嘴角的傷口,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璋水清澈見底,足夠看清她狼狽的倒影,不過白嵐倒是不甚在意,匆匆一瞥就收回了目光。
其實當時她根本不是被那軻人脅迫走的,而是在那幾個偷襲他們的那軻人打算離開時,她看準了最後一個受傷落單的人追了上去。
如果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又會一些武藝,白嵐不會那麼盲目地衝上去,但如果對方受了重傷,就完全不一樣,她可以利用她的劍法去使巧勁,也可以利用那軻人對中原劍法的一無所知去迷惑他,也許不能將其打敗,至少也能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她對白溫景不太有信心,但是她知道白璇不會想讓她就這樣離開蕪州,也不會想看着她去死,所以她就來賭一下,看看白溫景對白璇的疼愛,會不會讓他來救自己。
血流得過多,周身都開始冰冷起來,但是白嵐腳步沒有停,她依然在朝着蕪州城的方向走,越近,心裏就越雀躍,她曾以為這一別就是永訣,卻沒想到天可憐見,還是給了她一個轉機,曾經她有多想離開越劍山莊,現在就有多不舍,捨不得那個每天趴在她膝頭叫姐姐的小姑娘,捨不得這最後一個拿自己當親人的人。
直到白溫景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當中,白嵐終於撐不住,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