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白璇漸漸回過神,把手裏瓷白的湯勺放進羹碗中,發出叮噹一聲脆響。
照時間看,白嵐現在大抵已經走到蕪州城郊了,她之前仗着白溫景的疼愛,去撒嬌賣痴或許還有用,但也只能是一次兩次而已,如今還是要另想它法。
亂世之中,行走江湖的有兩種人,一種是像白溫景這樣有家有業,於鬧市中不問世事,也能過得自得其樂,還有一種就是如白嵐爹娘那般,居無定所,四海為家,遇到惡事便行俠仗義,活得自在瀟洒。
不過也正因如此,白嵐才會在爹娘故去之後身無分文,無以為生,哪怕不情願也只能留在山莊。
白璇對自己非要想方設法把白嵐留下一事,還有些愧疚,她記得白嵐應該是很想離開的,在外面即使過得艱難些,可能遇到各種各樣的不測,但對她而言也強過處處受制於人,何況天高任鳥飛,假如不是白溫景一定要送她那樣兇險的地方,其實白璇反而是放心的,或許再過幾年相見,又會是一番光景了。
但是塞北荒涼,這樣的時節里幾乎是寸草不生,每年因為饑饉就能要了許多人命,長年盤踞在那裏的那軻一族野蠻兇殘,飢荒之年在部落外燒殺搶掠更是常事,甚至有些還會趁朝廷不備混入中原,白嵐將要去的邊陲小鎮是離那軻部落最近的地方,更是危險之極。
奶娘進來把食盒收拾好拿了出去,然後進來幫白璇換上衣服,一身類似男子打扮的天青色短袍,袖口領口滾了銀邊,腰上掛着一把去年生辰時白溫景特意命人打造的短劍,平添了幾分英氣。
白嵐有一身與她相同的衣服,不過平時很少會穿,尤其在白溫景對她有了疑心之後,她就更注意避嫌,不欲讓他再多心。
等白璇終於整理好去了練武場時,她的師父已經等候多時了,正吹鬍子瞪眼地看着她,白璇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步步挪過去,準備好了挨罵。
她記得這個老頭是白溫景不知從哪個沒落門派請來的武師,專門教導她和白嵐,因為白嵐樣樣都做得好,他就更偏向白嵐一些,到她這兒就只剩了沒完沒了的苛責,要是原本的女配大約心裏多少都會有怨恨,不過白璇倒是混不在意,她巴不得天下人都對白嵐好,讓她平平安安長大,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自己也能早點離開這個地方了。
不過唯一不好的就是一點,以前好歹還能有個人幫她一起兜着,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了,白璇總覺得老頭子大概下一秒就要過來打自己手掌心。
出她意料的是,今天師父居然連說都沒多說她一句,只提問了昨日講到的一些內容,然後就讓她去一旁扎jsg馬步,扎夠半個時辰就可以。
白璇心下詫異,也沒多想,晃過去挑了一處樹蔭,懶懶散散地站着擺好了步子,看上去不像要練武的樣子,倒像是一身懶骨不知該往何處安放。
原本的女配應該是很努力練功想奪白溫景讚賞的,只是根本不是那塊料子,再努力也不過如此,白璇現在卻是連努力都不想努力了,白溫景不是她親爹,他在意不在意自己,其實她心裏都沒太大感覺,白璇甚至寧願白溫景對自己失望,然後好把白嵐找回來,繼承山莊也好,怎麼樣都好,對她來說都是有利無害。
她這樣想着,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一抬頭就看到斜對面牆角后隱去的一片玄色衣角,整個山莊裏只有白溫景一人穿玄衣,白璇不用想就知道了那人是誰。
她師父原本還忍着在一旁看着,結果發現白璇不但不認真扎馬步,還一直左顧右盼,也顧不得莊主對他說了什麼,走過去拉過白璇的手在手心拍了一戒尺,白璇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手上一陣鑽心地疼,小孩子的淚腺發達,眼眶一下就紅了起來。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哭,白溫景便先心軟了,一言不發地走過來把她抱起往堂屋走去。
他本來只是不放心想過來看看,終究還是不忍。
白璇把臉埋在白溫景肩膀上,手心按在他肩頭上,想壓着點兒讓它趕緊疼到麻木,心裏卻想着現在是不是個合適的時候,如果她在央求一下,也許白溫景會答應她放白嵐回來?不過她沒有就這樣開口,而是等到進了屋白溫景把她放到椅子上,白璇才抬頭去看他。
白溫景摸了摸她欲哭不哭的眼睛,忍不住一聲嘆息,當初白璇才兩三歲的時候最是聽話,抱在懷裏像個小糰子,笑起來尤其招人疼,沒想到現在孩子大了也開始讓人鬧心。
白溫景握住白璇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溫聲哄道:“璇兒不要難過了,爹爹答應你以後就算沒有你嵐姐姐在,也還會有其他人陪着你,爹爹,還有這山莊裏所有的人,難道還比不上嗎?”
白璇一時語塞,她平常裝慣了小孩,但畢竟不真的是小孩,她知道白溫景的擔憂,也知道他這份擔憂是對的,雖然白溫景待她的好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是他的女兒,可畢竟這份好落在了自己身上,白璇想說出口的話,只得又咽了回去再斟酌起來。
白溫景正在哄着白璇,外面忽然聽到一聲“報——”,然後就見一個他派出去送白嵐的手下驚慌失措地跑進院來,跪在了屋門口。
白溫景皺了皺眉頭讓他進來,肅聲問道:“出了何事?”
那手下跪在地上臉色驚惶:“莊主,我們在城郊碰到了那軻人,現在白嵐小姐生死未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