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垂簾

第七十九章 垂簾

第七十九章垂簾

宮人們的高聲哭嚎傳來那會兒,歲歲被驚醒了一次。

“阿娘,發生什麼事了么?”

周書禾握着他的手臂放入被中,淡淡道:“無事,皇帝駕崩了而已,今日會很累,先好好休息,到卯時我再叫醒你。”

歲歲腦子還迷糊着,沒聽清她說什麼,只感覺她語氣平靜和緩,想來也沒什麼大事,便“哦”了一聲,翻個身又睡著了。

天色將明未明,黑甲衛在祁遇手中,早早圍住了皇城,上朝的官員從寅正起陸續前往皇宮,卻被堵在宮門外,只聽得宮廷深處喪鐘敲響。

官員們三三兩兩聚作一團議論紛紛,一道道隱秘的視線投向周少忱,他抬頭望向宮牆,一隻離群的大雁正踉蹌着掠過深藍天幕。

宮牆之內,周書禾着一身白色喪服,帶着歲歲踏入太極殿。

被宮妃氣死在後宮,這種死法多少有些不體面,太醫院自覺幫皇家遮掩醜事,把皇帝的屍體帶回帝寢視殮。

太後身子骨弱,聽聞皇帝崩逝后慟哭驚厥,被太醫施針調養着,大公主去年就嫁出去了,如今宮裏只剩楚王一個龍子鳳孫。都到這會兒了,立不立太子、有沒有遺詔早已無關緊要,只是流程總要規整地走上一遍。

大行皇帝封棺入殮,後宮諸人殿外跪侯,御街上也跪了烏泱泱一片朝廷大員,等到第一場哭靈叩禮完畢后,司禮監秉筆袁顯走出殿外,高聲宣讀先帝遺詔,着楚王登極,繼皇帝之位。

歲歲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上前兩步在皇帝靈前跪下,叩拜道:“兒臣定不負聖恩。”

“母后,您今日怎麼都沒說話。”

做了皇帝就得有皇帝的樣子,人前人後都要端正,稱呼上自然也得更加規矩,阿娘是母后、舅舅是愛卿,這讓周書禾這做母親的有幾分落寞,卻也只得接受。

志得意滿好說,皇后和太后看着似只一字之隔,實際天差地別,一個是侍候皇帝的女子,一個是皇帝要去侍候的長輩。周書禾年紀輕輕就混成太后,做了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得意實乃常事。

這是承平二十八年的秋天,當落葉又一次自高樹凋零時,皇宮中掛起了白綾。

她笑了笑:“母后在想事情呢。”

她轉動眼珠,往斜前方望去。

歲歲悄悄看了周書禾一眼。

祁遇跟在歲歲身後也走進來,問道:“娘娘所念何事?”

如今全都便宜了周書禾他們。

幼帝登基,太后垂簾。

周書禾小聲說:“去吧,阿娘在這裏。”

周書禾抬眼看他,眼神柔得像是要擰出水來,一旁的春葉看得頭皮發麻,卻聽她講的竟是正事。

“大行皇帝停靈已有一旬,昨日探子來報,說趙王未經陛下准許,便已點好人馬,準備七日後動身前往京中,為先帝送靈。”

承平帝崩逝,楚王楚承延作為大行皇帝唯一存活於世的皇子,在服孝七天後,於同年十月月登臨帝位。

周書禾端坐在太極殿正殿的黃色簾幕後,並沒有如許多妃嬪以為的那樣志得意滿,也不像諸位朝臣想像中的那般戰戰兢兢。

至於戰戰兢兢嘛……

文武百官怎麼想的且先不管,總歸大寧風調雨順慣了,承平帝在政事上亦堪為一位守成之君,雖然國庫里銀錢不多,緊緊巴巴倒也夠用。更值得一表的是,他這人十分怕死,在京師兵馬上投入了大筆銀糧,三大禁衛軍金鱗衛、羽林衛和黑甲衛,個個都是精兵良將。

他才聽聞楚承稷自戕,紅腫眼睛裏包的淚水沒有作假,這會兒看着,倒真有個為皇帝悲痛的孝子賢孫的模樣。

歲歲還是第一次坐在龍椅上參加朝會,卻半點不怵,散朝後自己跳下來,掀開黃簾走到周書禾身側。

權勢滔天的司禮監掌印立在新帝左側,穿過半透明的帘子,原本青竹似挺拔清朗的身影被扭曲模糊,倒真有些“挾天子令諸侯”的狼虎之相。

祁遇挑眉:“怎麼送?帶兵來送么?”

周書禾笑道:“正是,他要帶六萬兵馬來送。”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歲歲也轉動着他的小腦筋:“帶大軍來京,趙王叔這是也想反?”

祁遇頷首:“陛下說得是。”

“但是母后和祁掌印看起來都不怎麼擔心的樣子,有對策了么?”

周書禾鼓掌:“吾兒真是聰明極了。”

歲歲被兩人一頓猛誇,尾巴都要翹起來,也非常給面子的吹噓起了周書禾:“我猜,母後會讓他六萬大軍有來無回!”

好不容易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她當然不會把到手的權勢拱手相讓。

先帝在時,對這些皇兄皇弟們看守得很緊,趙王雖有些才幹,卻也只敢偷偷練兵,如今這所謂六萬大軍,至少有五萬都是在先帝病重之後,趁着朝政混亂才招募起來的新兵。

那會兒先帝無暇他顧,周祁二人也專註於中央政權更迭,對這些藩王失了警惕。

“倒也不能這麼講,這些藩王本就掀不起什麼浪來,咱們的探子得力,消息來得早,儘管讓他在眼皮子底下瞎折騰罷,借趙王這事兒‘殺猴儆猴’豈不美哉!”

用過晚膳后,周書禾窩在永寧宮裏的貴妃椅上,邊說邊吃起自己前些時日做好的柿餅,啃得糊了滿嘴橙色的果糊糊。

祁遇本來在一旁看奏摺,把各類事務按輕重緩急給陛下分清楚,卻見太後娘娘這不太雅觀的吃相,哭笑不得,放下奏摺拿手帕給她擦嘴。

“都幾歲了的人了,怎麼吃成這樣。”

周書禾仰着臉讓他擦,也不說話,目光停在他的眉眼間,不知是怎麼想的,她忽地探出舌尖,輕輕舔舐起那人停在她唇邊的指腹。

指腹被一片軟滑濕濡撫觸,祁遇情不自禁顫唞了一下,耳根翻起薄紅。

這麼許多年,他還是難以招架她忽如其來的撩撥。

周書禾見狀,唇角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眼睛笑成一彎月牙兒,得寸進尺地張嘴含住他的指尖,放在口中吮xī纏繞,甜膩膩地撒起嬌來。

“小禾快要二十四歲啦,但無論幾歲,都比小遇哥哥小一歲呀。”

是了,祁遇活着的時候總是比她大一歲的。

霜序晚秋,北雁南飛,前世已死的今日,是今生長命百歲中微不足道的一天。

方才下朝時,祁遇問她所念何事,她說自己在思考趙王謀反的事,那是在說謊。

其實她在想,今日是他前世死去的那一天啊。

周書禾抬眼看向祁遇,青年人骨骼凌厲,五官卻是精緻柔和的,濃密的睫毛在眼角投下一片陰影,讓人很想用唇齒覆上去。

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唇下的皮膚溫熱柔軟,帶着顫意,在吻着他眼角的時候,周書禾心中像是盛滿了溫暖的泉水,忍不住滿足地嘆息。

這和……和某個蕭瑟的秋日裏,被掛在玄武門口懸吊著的屍身是不一樣的。

她抬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唇舌從眼角划至耳畔,呼出濕濡的潮氣,輕聲命令道。

“祁遇,抱我到床上去。”

青年頓了頓,順從地攬起她的腰背,雙臂收緊,把周書禾從椅子上抱到床邊。

懷中身軀溫暖柔滑,白膩的皮子游蛇般攀附在身上,祁遇嗓音微啞,睫毛輕顫:“小禾,現在是白日。”

“白日不行么?”

“白日……有違君子之道。”

周書禾不高興,懲罰似的咬住他的耳垂,含在齒間慢吞吞地研磨着,含混道:“我不管,我就是想要貼着你。”

“……好。”

床邊紗幔被輕輕放下,朦朧的日光映照模糊的人影,歡愉間隙,周書禾隱約聽見外頭傳來春葉的聲音,似乎是想要進來送今秋上貢的水果,又被寄月攔在了屋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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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哀家和竹馬掌印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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