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祝水雯一踏進門,就被看到的畫面給驚呆了。
入眼的一切,一片狼藉。
木欄杆給打斷了,露出撕裂的木屑。地板上的剮蹭暫且不提,祝水雯還瞧見了一點凹陷的痕迹——她琢磨,兇器可能是那個碎了半邊的水晶煙灰缸。
總的來說,是一個會讓人不自覺開始擔心祝緋緋和大伯母腦殼堅硬程度的可怕畫面。
客廳里就一個人,那就是垂手呆坐的大伯母。
“阿姆?”
“哎,小水,你來了啊?”大伯母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開始哭,“人跟人怎麼會差那麼多?小水你這麼懂事,緋緋這死丫頭就知道給我找事,還讓這個當妹妹的過來勸……”
她一邊抹着淚,還沒忘記寒暄:“你上來一趟也不容易,這次在阿姆家多住兩天吧?阿姆給你把被子都準備好了,過兩天再帶你出去吃海鮮去。”
聽這聲音,祝水雯放心了一些,不像是身上有什麼傷的樣子。
——甚至還念得更狠了。
“我不想讓她叨叨,說什麼‘我送你去集訓,你最後就給我考這點分’,沒完沒了地念……”
她越說越來火:“這死丫頭本來就想一出是一出的,現在腦子發熱,說要當海軍去,過兩天又不想當了,競賽也給退了,我看她拿什麼後悔去!結果她說,就算後悔了,那也是她的事,跟我半毛錢關係沒有!我是她媽她都敢這麼跟我唱反調!你說這不是腦子進水了是什麼?”
得了空,她才問道:“姐姐人呢?”
*
在坐定以前,祝緋緋先道:“你也覺得我在胡搞八搞嗎?”
*
上樓后,祝水雯迎來了今天的二度震驚。
祝水雯當然不可能跟着親媽一起罵她女兒,只得道:“姐姐還蠻有自己主意的。”
雖然那些讓人頭疼的數字,她聽過就忘,但祝緋緋那時候的表情,她卻是一直記着。
她最擅長的就是陪聊,沒幾句話,就讓大伯母的情緒穩定了不少。
但是……
“她那是太有主意了!翅膀還沒硬呢就想着要飛!”大伯母憤憤不平,“我跟她苦口婆心地說,老師都說了,這次競賽,她很有希望拿獎的。這個獎,她先拿着,到時候真不想要保送,再參加高考去——那不是一樣嗎?”
她總算懂祝緋緋為什麼會如此“暴力”了,原來都是言傳身教的結果啊?
大伯母在她面前永遠是熱心腸的模樣,誰能想到情緒崩潰以後是這樣的?
祝水雯安撫了幾句,大伯母似是覺得得了支持,便尋求認同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她挺有毛病的?放着好好的路子不走,非要搞那歪門邪道的。”
“那是因為——!”
太衝擊了。
說這些的時候,姐姐的眼睛在發光。
大伯母氣不打一處來:“樓上呢,把房間門一鎖,我怎麼叫都不應。說她兩句就不耐煩,本事不大,脾氣不小……”
她倒不覺得姐姐想當海軍是一時的頭腦發熱,在之前校慶的時候,姐姐就選的是軍艦。
祝緋緋頂着個雞窩頭,一臉黑氣道:“快點。”
姐姐太驕傲了,也太想被認同了。
祝緋緋情緒激動起來,但很快,她意識到這一點確實說不通,遂把到嘴邊的牽強借口又壓了回去,不吭聲了。
她敲敲門,在祝緋緋發火以前,她先道:“姐姐,是我。”
如果是不想集訓,考試考得差一點,說被刷下來了——這不就好了?
過了幾秒,祝緋緋硬邦邦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你不會是我媽喊來勸我的吧?”
門開了。
她道:“我會好好勸勸姐姐的。”
祝水雯:“……呃。”
“但現在,你直接退出的話,她不還是會念嗎?”
這……認真的嗎?
看着門上那數條被菜刀劈砍出來的狹長痕迹,她陷入了震驚。
大伯母說得不無道理。
“怎麼可能。”祝水雯道,“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的情況。”
這句話一出,反倒叫祝水雯醞釀好的話說不出口了。
起碼,如果祝緋緋是被刷下去的,大伯母應該不至於氣到要拿刀上來砍門。
“她在樓下。”
尤其是有“劇情”打底,她很清楚,這次競賽姐姐是能拿金牌的,未來還會靠它進入首都大學——那可是首都大學啊!
祝水雯想了想,有點理解了。
“我媽不在你旁邊吧?”
見祝緋緋的臉色緩和了一下,她才往下繼續說:“我只是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挑這個時間跟她講啊?”
這肯定不可能是祝緋緋自己砍的,那就只能是……大伯母做的?
那會兒,在做模型的時候,她聽姐姐說了不少這方面的事,什麼型號啊,排水量,噸位,載重,對方說得頭頭是道。
意識到祝緋緋現在對抗情緒很重,祝水雯搖搖頭,只道:“我知道你不是跟阿姆說的那樣,是心血來潮的。”
在學校里,祝水雯考倒數,那是憑自己的實力,每一個空格都寫滿了“努力”二字。
但祝緋緋考倒數,是靠交空白的卷子,或是寫一些低級錯誤的答案:她極力想讓人知道,這不是她的真實水平。
即便是要退競賽,她也迫切地希望母親能知道:是她的女兒有這個能力而不要,而不是相反。
同時,祝緋緋還希望,在知道這個前提下,母親還能繼續毫無保留地支持她的決定。
越是不被認同,便越是想要得到認同——祝緋緋是和母親杠上了。
不過,祝水雯沒有就此批判什麼,她只是困惑一個問題:“你如果想當海軍的話……”
——為什麼不早點或者更晚點提出,非要現在說呢?
“早點我還沒想好,再遲就晚了。”祝緋緋糾正道,“我的目標不是普通海軍,是指揮官。”
說罷,她從旁邊抽出一本翻得破破爛爛的軍事指導用書,跟祝水雯說了一大通。
總結一下,大致是:指揮官是需要經過訓練的專業人才,目前的晉陞通道主要是靠海軍學院來提拔。通過參軍當戰士的提拔途徑則要少得多,而且還會浪費幾年的黃金時間。
所以,她想高考直接報考海軍學院。
“專業可能會選信息工程,電子通訊這一塊吧。”祝緋緋思路很清楚,“這樣的話,學的數學也不算浪費了。”
祝水雯:……
她覺得要糟。
本來是想來勸姐姐不要放棄大好的機會,但現在被一通說,她居然動搖了。
但是……
祝水雯甩甩頭,遏制住自己危險的念頭。
“劇情”並非是這麼寫的啊!
說話間,她把劇情翻來覆去地看,妄圖從隻言片語中猜出姐姐未來的發展趨勢,還努力去回憶“夢境”的畫面。
很可惜,她連自己考大學的記憶都沒有,更別提姐姐的“未來”了。
但即便如此,“競賽保送”這件事是確定無誤的,祝緋緋如今隱隱有偏離劇情軌道的跡象,這已經足夠讓她感覺到難受,乃至……恐懼。
“這樣不會覺得有點可惜嗎?”她問道,“你競賽也準備那麼長時間了,起碼拿個金牌吧?”
祝緋緋反問道:“金牌拿到,然後再放棄保送資格,那不是更浪費嗎?”
她見祝水雯沒說話,又道:“而且我媽的性格我知道的,我如果金牌拿到了,她肯定不同意我放棄保送的。她現在說‘到時候再放棄’,但到那時候,根本就由不得我說放不放棄了。”
祝水雯依舊沉默。
她突然驚恐地意識到,她自己的思路居然跟大伯母是一樣的。
在跟祝緋緋聊以前,她滿腦子都是,這也太可惜了。
那可是很難才能進去的省隊啊;
那可是金牌啊;
那可是保送資格啊;
那可是首都大學啊……
但是,姐姐的意願呢?
大伯母一定想的是:夢想又不能當飯吃,與其以後吃苦,不如現在就少走點彎路。
那麼,她呢?
她在想什麼?
祝緋緋大約是發現了她不尋常的沉默寡言,因此,那份在母親面前都未曾動搖一下的堅決,陡然有了碎裂的痕迹。
“你也感覺有問題嗎……?”祝緋緋用徵求意見的語氣問道,“哪裏不行?”
祝水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都不需要說一句話,就能輕易左右姐姐的意願。
但這份信任,反而帶給了她更大的煎熬。
她心知肚明,自己不能眼睜睜看着姐姐偏離劇情,但是……
“有沒有可能,相比於海軍學院,你會更喜歡去首都大學念書呢?”祝水雯在嘗試合理化自己的勸誡行為,“海軍學院管理會很嚴格吧,每天估計要早起跑操什麼的……萬一後悔了,也不可能退學重念……”
“嗯,是,有這個可能。”
面對妹妹,祝緋緋要比面對母親平靜上太多:“哪兒都有可能遇到不如意的事。但是,非要受苦,我希望是我自己選的。”
選擇本身,即是自由。
“你之前跟我說,說‘有些東西不嘗試一下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祝緋緋道,“我聽了,嘗試了,然後發現確實不喜歡。”
她看着妹妹,認真道:“所以我決定退賽。”
這樣的話,她可以騰出一個名額,去讓給更需要它的人。
這句話后,祝水雯沉默了異常長的時間。
祝緋緋不知道妹妹為什麼會那麼糾結,在這個過程中,她的心已然搖擺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慚愧了。
她很清楚,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
與其說她意志堅定,不如說她是外強中乾,脆弱至極。
她需要妹妹的支持,需要家人的支持,甚至不惜向立場相反的母親尋求精神安慰——儘管她表現出來的形式是叛逆式的對着干。
良久,妹妹才像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似的,問道:“這些事,你跟阿姆說過嗎?”
——這是鬆口了的意思。
但祝緋緋卻來不及感覺欣快,面對這個問題,一陣窩火感油然而生。
“有什麼好說的?”她語氣煩躁,“她聽得進才有鬼。托她的福,現在所有親戚都知道了我要進首都大學,她怎麼可能讓我打她臉啊?”
“那就是沒說過啦?”
“說了也沒用。”祝緋緋斬釘截鐵道。
妹妹躊躇了數秒,深吸了一口氣:“我替你去講。”
*
祝水雯還真去講了。
不過,這一次,是祝緋緋說對了。
雖然在她面前,大伯母的態度要溫和上許多,但也就是相對委婉點,意思還是同一個意思。
說來說去,無外乎是“你說得對,但是……”和“你的想法也有道理,但我說的更有道理”的車軲轆。
幾次下來,祝水雯突然意識到,她是在跟一個難纏上數倍、也固執上數倍的“祝緋緋”對話。
姐姐的對抗情緒,本質上是源於大伯母。
看她回來,祝緋緋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怎麼樣?”
祝水雯一言難盡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才小聲道:“沒吵起來就算好的。”
殷姿和祝曦會讓步,會和她協商,再不濟也會聽聽她的想法並嘗試去理解她。
但在大伯母面前,這一套溝通邏輯失效了。
她的身份太弱勢了,天然就沒有說服力,完全撼動不了對方堅固的思維。
不過……
沒關係,她可以請外援!
“媽咪——help!”
*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
殷姿只用了一句話,就讓銅牆鐵壁一樣的大伯母動搖了。
包廂提供的茶葉一般,但殷姿還是喝了。
抿了一口,她悠悠道:“當海軍好啊,這個包分配啊,工作不用發愁了。畢業出來就安排當軍官,還是特殊人才,這不好嗎?”
祝緋緋了解得多,知道“包分配”這句話不實。本想反駁,但祝水雯按了一下她的腿,示意她先不說。
因為,少女發現,大伯母肉眼可見地猶豫起來。
殷姿趁熱打鐵又說了幾句,大伯母嘆了口氣,終於說出了內心的另一個顧慮:“但是,如果那邊條件太苦了,緋緋堅持不下來……”
“那不更好了。她堅持不住了,不就知道要聽媽媽的話了?”殷姿慢條斯理道,“到時候,你再送緋緋去國外念個大學,那也不遲啊。緋緋那麼聰明,混個文憑出來不是輕輕鬆鬆?”
說著,殷姿對閨女努努嘴:“小水,帶你姐姐出去逛逛。”
*
回來以後,事情都解決了。
不過,最終起了決定作用的,是祝緋緋的態度。
她像是突然就開竅了,在殷姿這番“演示”過後,她立刻接了上去,對母親滔滔不絕地陳述起來。
這對她並非難事。為了能說服母親,她把這方面的信息全搜集了一遍,無論母親從哪方面駁斥,她都能迅速地“回擊”。
“行了行了,說不過你。”大伯母悻悻道,“反正我老了,也不懂這種東西,你以後別來求我擦屁股就行。”
倘若擱了以前,聽到這句話,她八成又要跟母親吵起來。
——誰會求你?我死在外頭,我都不會來求你的!
但這次,她沒有。
她看到母親的魚尾細紋在輕輕地顫動,那是對自己跟不上時代的無力,以及對自己在女兒面前失去權威的傷感。
她在長大,而母親在衰老。
強者和弱者的地位在持續拉平,直到有一天,母親也會把自己擺在弱者的位置上,自然而然地問她,“緋緋,這個東西,要怎麼用啊?”。
——儘管,那將是很遙遠以後的事情。
但在這一刻,她開始平視對方。
*
{崩壞度:99%}
頭一次,崩壞度的增加,沒有跟賀雪岐掛鈎。
直到看到這個提示,祝水雯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
還有1%的餘地,對她而言,這稱得上是好消息。
畢竟,她可是“忤逆”了劇情的要求,選擇去支持姐姐的決定。
她說不清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但是,逼着姐姐去參加競賽,難道就一定“對”嗎?
「非要受苦,我希望是我自己選的。」
她想,自己沒有權利,用感情去綁架對方深思熟慮過後的決定。
就像賀雪岐也從來沒有強迫她,要求她不可以在他面前假裝成姐姐。
但是,劇情要怎麼辦?
她沒太睡好,一晚上都在做各種噩夢,但醒來以後,她記不起自己到底夢到了些什麼。
只記得,她應該是夢到賀雪岐了。
不光光是少年版的他,還有青年版。
時而她在教室里,看他在做題,眉眼冷淡。看到她在看,他抬起頭,禮貌地點點頭,很是疏遠的樣子;
時而她在一個小房間裏,青年似乎比少年時期更不愛笑了,有時候會皺着眉對她說什麼,眉宇間戾氣橫生,像是在按捺蠢蠢欲動的殺意。
奇異的是,這一次,她並沒有感覺到恐懼,她只是覺得……
很難過。
好似見着他這副模樣,她也悲傷起來了。
但夢裏,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任憑青年說什麼,她都一臉無動於衷。
睜着眼后,她獃獃地看了好一會兒天花板,總覺得心緒不寧。
於是,她打開了面板。
然後,她發現——
劇情,消失了。
它如同出故障的電視機,變成了滿屏雪花點的狀態。
*
[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呢,小水。]
系統仍然完美地維持了“吃乾飯”的人設:[不過,應該是正常現象,沒必要太擔心。]
祝水雯傻了。
“應該正常”是什麼意思?
還想不想完成任務了啊!你一個系統,划水到這種程度,這不太好吧?
她期期艾艾道:“可是……崩壞都到99%了哎?”
系統道:[還差1%,那就是還處於正常範圍,無須擔心。]
祝水雯:……
雖然知道系統不靠譜,但這一刻,祝水雯靠着這點安慰劑,獲得了喜人的寧靜。
它說沒事,那就沒事吧。
現實似乎是要驗證系統說的“無須擔心”,在之後,崩壞度再也沒有變動過。
*
等寒假快結束的時候,一直熱衷暗中觀察的老鷹頭,第一次在群里發言了。
他扔了個連結出來,是一個捐款界面。
大家點開一看,都震驚了。
方慕柔第一時間打來了電話:“小水,你打算捐不?”
沒等祝水雯說話,她先一步哀嚎道:“怎麼是給袁瑕仙捐款,好晦氣啊——!”
*
那裹着血跡斑斑繃帶躺在病床上的人,赫然是許久不見的袁瑕仙。
祝水雯道:“我還在看呢。”
她的手指往下滑,飛速地看着袁瑕仙母親的自述——
【小女自從被校園暴力后,患上了嚴重心理疾病,無法自行外出,一直在家休養……】
【某鄧姓的小禽獸,竟然因為之前跟小女發生了些許口角,趁我不在家時,入戶砍傷小女……】
【我不同意私下和解,想為小女討回公道!可是住院費用天價,無力承擔,希望好心人能伸出援手……】
即便是現在提起袁瑕仙,方慕柔還是很憤憤不平:“捐個0.01,夠多了吧?這是她的福報。”
祝水雯道:“你別真捐0.01,不然太顯眼了,老鷹頭要找你談話了。”
聽見“談話”兩個字,方慕柔有點慫了,但還是梗着脖子道:“我沒錢!窮都不行啊?我都快上街要飯了,也沒見人給我捐捐款啊。”
祝水雯說了兩句,突然想起來上次殷姿的迂迴勸說,遂道:“你不捐其實也問題不大,但不要捐0.01。不然講句‘那個’一點的話,萬一人沒搶救回來,她媽媽中年喪女,回頭翻賬目的時候看到個0.01,覺得你在侮辱她,找你報復怎麼辦?”
方慕柔被說服了。
最後,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捐了個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數字,淹沒在大眾的捐款中,毫不起眼。
祝水雯很清楚,在看到袁瑕仙那恐怖的刀傷時,她的心裏隱隱是有些同情的。
因此,她捐款了。
但是,也到此為止了。
她連再見袁瑕仙一面的念頭都沒有。
同時,她也很明白,她此刻能表現得雲淡風輕,純粹是因為她現在的生活得還不錯,過去的一切都真正地過去了。
如果她過得凄苦,面對這個消息,她會是什麼反應呢?
她不知道。但她想,大約是不會如現在這般,還能有餘力感覺同情吧。
本來繆漾還想組織人去看望的,覺得好歹也是同學一場,但因着學神第一個甩出了“不去”,後頭直接冷場,無人敢應。
最後也就作罷了。
*
異常安穩的高二,就這樣慢慢地過去了。
在學期過半的時候,祝水雯達到了目的,從最後一個考場離開了,往前挪了一個。
然後,又挪了一個。
等高二結束的時候,她的成績仍舊不穩定,忽高忽低。即便是發揮最好的一次,也只是排到班級的中下游。
但總體來說,一直在進步。
她並不焦躁,只是扎紮實實地學習。暑假她只回家住了四天,就返回了姐姐家裏,方便跟姐姐討論問題、查漏補缺。
賀雪岐基本天天過來蹭飯。
後來連祝緋緋都嫌煩了,讓他滾。
再後來,祝緋緋意識到,讓賀雪岐滾不是難事,但讓他滾的時候別帶上妹妹,那卻是天大的難事。
再再後來……
她忙着去應付顧瑾宴了。
好幾天後,暈頭轉向的祝緋緋才意識到,賀雪岐那小子似乎有段時間沒來了。
祝水雯道:“他去國外了。”
哦,對。
這兩天,就是競賽的日子了。
*
高三開學后,大家發現,光榮榜換新了。
——換成了賀雪岐面無表情拿着獎牌的照片。
全校通報表彰,整整20分鐘的講話,有18分鐘在變着花樣地誇賀雪岐。
老鷹頭紅光滿面,走路都帶風。
祝水雯覺得自己是沾了光,一見老師心情好,她跑辦公室都勤快了。
這一天,在給她講完題以後,趁她放鬆之際,黃新巡瞥了眼群里賀雪岐的照片。
這是上級領導在佈置任務。
少年帶的隊伍是罕見的全滿分,放在歷年來對比,都能稱得上是極其出色。
在事後的採訪中,所有隊友都表達了同一個意思——
「我必須要謝謝學神的幫助。」
「學神幫我太多了。」
「琪哥,我當之無愧的神!」
算是給馥九掙足了面子。
馥九自然投桃報李,準備拿少年當典型來宣傳,也好趁機擴大一下學校的影響力。
不過,這張照片里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在黃新巡眼中,顯得格外的惹眼。
那就是,少年腕上那根氣質迥異的……兔絨球紅繩上。
黃新巡頭也沒轉,冷不丁地問出一句:“你倆還沒分手嗎?”
祝水雯下意識道:“還沒……哎?”
*
她愣住了。
下一秒,她聽老鷹頭語氣平靜道:“沒分的話,高三就別分了,不要影響學習。”
說完,老師趕蒼蠅般揮揮手,示意她趕緊回去上課。
祝水雯渾渾噩噩地走了兩步。
他又道:“這兩天你表現很好,不懂的地方多來問。沒什麼好害怕的,大膽點。”
祝水雯訥訥地應了一聲。
她如同提線木偶般走出辦公室,獃滯地看着走廊的人來來去去。
“還沒”?
還沒什麼?
——根本就沒開始,哪有結束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