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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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走進電梯,在電梯門將合未合時,抬手按了樓層,修長的指尖輕觸,數字“3”周圍亮起淡淡的白色光暈。

湯杳發現,這位鄰居今天戴的墨鏡不是純黑鏡片,有些偏茶色,隱約能看清他的眼睛輪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電梯壁的鏡面里,他似乎在按完樓層的瞬間,看向過她按的樓層數字。

移開視線,湯杳垂下頭,佯做端詳自己手裏提着的炸雞紙盒。

莫名緊張,呼吸都放輕了些。

他確實是她見過的,相貌最好看的那類人。

最初的碰面,也可以用“驚艷”來形容。

湯杳甚至和室友們提起過這位很帥氣的鄰居。

那天她趴在床鋪上,托着臉,這樣說:“他好高,鼻樑也高,特別適合戴墨鏡。”

抵達三層,高冷的鄰居走出電梯時,湯杳甚至還有些慶幸。

其實每次來這邊,湯杳都會被刷新一些認知——

老實說,湯杳並不喜歡他的面相。

但不會有比這種更多的情感了。

人快要被餓死了,哪還有心情偷瞄別人。

電梯裏只剩下她自己,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咽口水了。

夜裏出去喝水,遇上同樣失眠的小姨,兩人坐在窗邊聊天。

這棟樓里住的人都神神秘秘的,比如她那位沒露過面的“小姨夫”。

“謝謝。”

呂芊故意逗湯杳:“貴氣是什麼樣子?戴大金鏈子,鑲金牙?”

她們是三人寢室。

樓下突兀地閃過一道光。

陽光很好,透過明亮的玻璃窗,落在壁龕上。

小姨接過桃花枝,關上門,很自然地喚了唐姨,叫她拿個花瓶過來。

這張照片去年湯杳就見過,“小姨夫”的目光有點傲慢,拍照都是仰臉的,看起來是那種性子很張揚的人。

壁龕里有一些精巧的擺件,還擺放着小姨和“小姨夫”的一張合影。

她不是個挑床的人,在火車上、大巴上都能睡得很沉,到了小姨的新家卻總是失眠,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都像是與外界有隔閡,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另一位室友陳怡琪也跟着開起玩笑:“那就是肥頭大耳那種,圓臉,胖點的,一身運動品牌,看着就不缺吃穿。”

細細看去,是有人拿着手電在走動。

小時候跟着家裏人看電視劇,看過些TVB的警匪片。

也是偶爾會談起各自的偶遇、怦然心動,但她們對這類話題的興緻,明顯是不如聊聊吃喝,話題很快就轉到“明天中午吃什麼”上面去了。

炸雞吃到一半,有社區的工作人員來按門鈴。

碰到了,也會有點小開心、小緊張。

穿着旗袍的工作人員笑容得體,送來兩枝頂着花苞的桃花,說插在水裏桃花會開,是送給每家住戶的“春日禮”。

這陣子她跑來這麼多次,沒聽見小姨和他聯繫過,鑽戒小姨也沒戴,仍然丟在抽屜里。

周末,晚上湯杳依然留宿在這邊。

姑娘們都是單身,誰也沒談過戀愛。

湯杳很警覺地壓低聲音:“小姨,是壞人么?會不會是小偷在尋找可下手的人家?”

何況今天,她一心惦記着要和小姨一起吃飯,早晨也只喝了早餐奶,這會兒胃裏空蕩蕩,簡直前胸貼後背。

兩位室友一個是京城本地姑娘,一個是南方姑娘。

唐姨正蹲在冰箱前整理採購回來的食材,聽見小姨的話,忙放下果蔬,去儲物間找了水晶花瓶出來。唐姨插好花枝,又到餐桌這邊,貼心地收走了湯杳和小姨啃過的幾根雞骨頭。

湯杳急急否認:“不是的!”

她覺得鄰居長得好看,不否認自己乘坐電梯時曾餘光偷瞄過人家一眼半眼的,但也沒動過什麼特別的心思。

她沒什麼看人的眼光,這種不喜歡,也許還是源於她覺得他不夠在乎小姨吧。

可惜這種貴氣,是湯杳形容不出來的。

連湯杳也不例外。

他在服飾上,倒是沒什麼顯眼的logo,但一看就知道他是個養尊處優的人,一身的貴氣。

湯杳對這種生活不習慣,拘謹地坐在沙發里,吃着手裏的雞翅。

手裏的炸雞香味撲鼻,已經穿透紙盒,瀰漫在電梯空裏。

湯杳更急了:“當然不是!”

“是小區的保安人員。”

湯杳也是聽小姨講過,才知道,原來這個小區里住着很多厲害的人,非富即貴。

小區非常注重安保工作,工作人員都是24小時值班的,夜裏也有人巡邏的。

夜色溫柔,下午送來的桃花枝靜靜立在水晶花瓶里,不知在什麼時候開了一朵。

樓下拿着手電的保安人員,已經走遠。

小姨眺望着窗外,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和自己無關的事:“也住了些在電視上能見到的,明星、表演藝術家之類。”

湯杳隨口說了句“難怪”,小姨便敏[gǎn]地轉過頭,看向她,問:“難怪什麼?”

她不願意承認此刻腦海里浮現的是誰的身影,只說:“難怪這裏的鄰居都好高冷,乘電梯時常碰見,也都不理人的。”

這只是最家常的聊天內容,小姨卻皺了皺眉,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

小姨問湯杳,是碰見了誰,在哪裏碰見的

湯杳被問得一愣。

她剛才明明已經說過,是在電梯裏,不知道小姨反應為什麼這麼大。

“電梯裏”

“下次遇見電梯裏有人的情況,不要進去。”

小姨說這裏的住戶都很注意私隱,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也不喜歡與外人共乘電梯。

還說,萬一對方是個名人,以後發生什麼事情住址被曝光,很可能會優先聯想到不熟悉的鄰居。

“我們才剛搬來,別壞人家規矩,也別惹不必要的麻煩。”

“這是什麼不成文的規矩?”

湯杳無法苟同:“有錢人真是複雜,真要是這麼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他們怎麼不去住別墅呢?”

小姨沒說話。

她知道一些事,不願說給湯杳聽,她希望湯杳離那些人遠遠的。

那個圈層里關係複雜,買了這處房產不一定就是喜歡。

也許是為了給開發商那邊某層關係些面子,也許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緣由。

左不過一套房子而已,八位數對有些人來說,也只是一筆小錢。

“要真是一次只能乘一人,還修那麼大的電梯幹什麼,不是浪費么。”

湯杳當然不懂那些彎彎繞,嘟囔幾句,隨後打了個呵欠。

夢裏她都在猜測,會不會那位經常戴墨鏡的鄰居,其實是個明星,只不過自己不常追劇、看電影所以沒認出來人家。

為了不給小姨惹麻煩,後面在電梯裏見到有人,她都等在門外,看着電梯開始運行,再按下自己想要去的樓層。

轉眼又一個周末,湯杳又住在小姨家。

小姨早起去了工作室,給湯杳打電話,說是有人送了東西過來,叫湯杳下樓去取。

湯杳匆匆出門,乘電梯到地下車庫。

她真的是那種對物質不太敏[gǎn]的女孩,滿車庫的豪車她都視若無睹。

或者說,真“睹”了她也不認識,還以為最貴的就是奔馳和寶馬、幾十萬的車子已經是天價。

至於什麼是頂配、什麼是柯尼塞格,恕她並不知曉。

更不知曉,有人坐在她路過的其中一輛車裏,剛好瞧見她像陣風一樣,從眼前匆匆跑過。

送東西的人早已經到了。

是小姨在這邊的一位朋友,也是做甜點生意的,這次自駕從海邊回來,帶了些注氧的海鮮送給小姨,裝了三個挺大的泡沫箱。

“自己能拿么?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人家都把東西送來了,萬萬沒有再添麻煩的道理,湯杳連忙說:“能的能的,我自己可以。”

代小姨道過謝,目送車子駛離,湯杳才把泡沫箱摞起來,抱着往回走。

箱子摞得高,沒看見旁的車位里,有人邁着長腿下車,走在她前面。等湯杳感覺到有人在她之前按了電梯,便自覺放慢腳步。

她不認同這裏的“規矩”,但不得不為之改變。

不和人共乘。

不惹不必要的麻煩。

據說這幾天是“倒春寒”,地下車庫的穿堂風很冷,湯杳出來得急,外套都沒穿。

身上的毛衣看着厚實,其實不抗風吹,一吹就透,涼颼颼的,吹得她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泡沫箱嚴嚴實實擋着視線,湯杳只聽見電梯門開,遲遲沒等到關門運行的聲音。

她側了側身,從箱子後面露出眼睛,才發現電梯裏站着的,是那位見過挺多次的鄰居。

那人倒是不怕冷,穿了件比她還薄款的格子毛衣,寬鬆,慵懶風。

男人就在電梯門邊,抬手擋着門,意思很明顯,是在等人。

這舉動讓湯杳有些意外。

她還特地往身後瞥了一眼,確定沒有其他人在,才抱着泡沫箱進了電梯,也學着他之前樣子,說了聲“謝謝”之後,就閉口不言,演足了這樓里“疏離”的戲份。

三箱海鮮實在是好沉,重量讓湯杳有些難以負荷。

可能是她的那聲“謝謝”吐得艱難;也可能在別人眼裏,她已經處於用力到臉紅脖子粗的窘迫境地。

鄰居似乎看不下去,第一次主動和湯杳說話。

他問她:“需要我幫忙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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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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