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一個保安辭職,又應聘上另一個地方的保安是完全不起眼的一件事。
陳家豪從幹了十年的地方辭職離開,也只讓他帶的幾個小保安談論了一天。
從事這種行業的底層小人物原就是無人在意。
陳嘉玲刻意經過陳家豪執勤的保安亭,正好聽見兩個年輕保安在說他。
“聽說是托物業經理幫忙找了市區一個學校的保安職位。不知道咋想的,當保安的工資去哪兒不是一樣?”
“要我說,辭了保安的工作不如去工地搬磚,掙的還多點。我準備今年做完就回老家,我們這種人不可能留在京城的。”
陳嘉玲心中略過一絲悲涼。
他們這樣的小人物,好像從來就不被任何人在意的。
哪怕她做了十幾年的季家大小姐,說來也是個無人真心在乎的角色。
“張姨燉了銀耳雪梨湯,來喝點吧。”她招呼陳嘉玲。
回到季宅,簡如蘭正好在喝湯。
經常一發獃,一天就過去了。
不在乎程皙寒做什麼,在哪裏,哪怕他天天都在自己周圍五米範圍內也渾不在意。
這一點是極為清晰的。
雖說當時的確惱怒於程皙寒在摩天輪上的話,可還是有將他說的聽進去,所以她一直問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簡如蘭舀湯的手頓住,等她回神,陳嘉玲已經走了。
她好像什麼都沒做對,什麼都沒做好,自打十幾年前猶豫那一瞬后,就一錯再錯。
陳家豪要去對誰做什麼,她一概不知,也與她無關。
喝湯的所有胃口瞬間消失。
程皙寒坐在他斜後面兩排,只要她不回頭,就不會看見。
這些天她其實沒多少工夫去想自己和程皙寒事,只是退回安全區。
她的確是個不討喜的人,反正都這樣了,索性就這麼爛下去唄。
她說要重新審視自己和程皙寒的關係,就完全回到了審視的距離。
她想留在蘇家,留在真心實意疼愛她的父母身邊。
陳嘉玲無所謂地扯扯嘴角。
養女、親女,或許一個都留不住。
“都不打算要我了,還對我好作甚。”心情不大好的陳嘉玲悶悶地說完直接上樓。
十幾年的養育之情在季家眼裏,抵不上血脈純正來得重要。
秦曉陽又對班級里的位置進行了一次調整,蘇令儀坐到了中間靠前的地方,同桌變成了之前與她交換位置的李悠。
距離生下雙胞胎已經十七年,但她還是沒學會怎麼做一個好母親。
——
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日子過得比水還流的快。
可是總覺得還有什麼東西是沒想清,沒得到的,讓她心頭一直難受。
她肯定是不會回季家的。
那她在難受什麼?
這個問題一直想到這個學期的期末來臨,蘇令儀還是沒想清楚。
期末考試的考場按照半期考試排名安排。
蘇令儀自然是一考場,一號考位。
後頭緊跟着程皙寒、季陸離。
八點半進考場,九點正式開考,中間有二十五分鐘可以坐在位置上拿着課本繼續複習。
一般學生都會抓緊這個時間再過一次古詩詞。
蘇令儀自然沒什麼好背的,百無聊賴地坐在位置上發獃。
監考的老師是第一次月考發現她畫畫的女老師。
女老師記得她,因為她長相實在是很漂亮,氣質沉靜,而且那回她的離譜高分在全語文組的老師里都是出了名的。“怎麼不複習,全部背的下來?”她走到蘇令儀位置便是,低聲問。
“我已經複習完了。”蘇令儀抬頭。
“一會兒考完可別又在草稿紙上畫畫。”老師笑着,目光落在蘇令儀後面的程皙寒身上。
對比着真人看,越發覺得那天蘇令儀畫的還挺傳神。
少年安靜地坐着,面前只放了一本薄薄的筆記本,他垂眸,修長的手指不時地翻動筆記。
眉眼、鼻樑的弧度都恰到好處,不過於鋒利,也不過於柔和。
大約就是女媧用了十成十的心力才捏出來的人。
學生間的議論她作為一個年輕老師有所耳聞,因為和學生關係好,很多女生都樂意和她講講心事,聊一下八卦。
那張很著名的鬼屋合照,她在一個女學生的手機上有看見。
的確是老阿姨看見都要說一聲“磕到了”的甜蜜程度。
女老師微微笑了下,搖着頭踱步到考場另一邊。
站在教室最後時,發現一直埋頭看筆記的少年把頭抬起來了。
沒看別處,就一直看坐在一號考位的少女後腦勺。
“蘇蘇,這次還來打賭嗎。賭第一名,若我贏,你在夢裏再見我一次好不好。”程皙寒壓低的聲音中帶有一絲懇切。
蘇令儀面色平淡,一如她的聲線。
“你考不過我,我倒是可以和你賭。”
程皙寒笑了聲。
“就這麼自信?”
“是你太自信了。你在耀華一直做第一,我在來耀華之前,也一直是第一。”
“好啊,那你想賭什麼,假若你贏了,你想要什麼?”
前桌的少女沉默片刻。
“再說吧,我現在沒什麼想要的。”
“《神明戀人》夏日祭活動出了三張新SSR卡,我全部幫你抽到好不好?”
蘇令儀沒有回頭看他,也沒有做聲,直到監考老師讓考生將書放到考場外,都沒有對程皙寒的提議做出回答。
她是沒想到程皙寒連她在玩的乙女遊戲都在關注,甚至知道新活動出了幾張卡。
這個人真的有在很努力地融入她的世界,了解她喜歡的事物。
蘇令儀照例提前了很長一段時間寫完語文試卷。
在別人還在抓耳撓腮地構思作文時,她已經把選擇題又檢查了一遍。
確認找不出什麼遺漏后,她直接舉手示意老師要提前交卷。
知道她極其擅長語文,監考的女老師倒也沒說什麼,將她的試卷反扣桌上后示意她可以離開。
然後看向坐在考場第二位的程皙寒,速度也很快,作文已經寫了一半。
除了蘇令儀,無人再提前交卷。
考試結束,程皙寒和季陸離一道走出考場,拿放在外面的書包。
“剛剛你和令儀說什麼了?”季陸離問。
“賭這次誰年級第一。”
“噢……你有把握么,贏令儀。”
“沒有。”程皙寒將筆袋放進書包,拉好拉鏈後背起,“她記憶力強只是一方面,理解能力、邏輯思維都很強。這段時間她學習也挺認真,儘力而為吧。”
“唉,我也沒啥進展。我真的有努力在接近她,但是送她那些東西一大半都被她轉送別人了。”季陸離愁眉苦臉,“不過,我們這邊已經和陳嘉玲的親生母親聯繫上,並且達成共識要將她送回親生母親身邊。等她離開,我母親應該就要着手開始找機會和令儀說話了。”
程皙寒:“她生母什麼態度?”
“挺高興的,當年她根本不願意孩子被拿去頂包,但無力反抗,只能憤而離開,如今親生女兒能回到身邊自然樂意。這兩天,她好像就要飛來京城,和陳嘉玲見面了。”
京城的首都國際機場中,來自九龍城的航班已經平穩降落。
簡如蘭帶着陳嘉玲親自到機場接機。
陳嘉玲的生母許娜娜被安排坐的頭等艙,走貴賓通道出來,貴賓通道人不多,穿着樸素的女人走在其中一眼就能被看到。
許娜娜曾經也是個風華明艷的九龍城女人,可歲月和生活蹉跎,在她臉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開西點屋不是件輕鬆的活兒,她雖也有注重保養,臉尚算白皙,也風韻猶存,但到底是呈現出老態。
為了見親生女兒,她已經挑了很得體的新衣穿上,一件藕色連衣裙,認真化妝,戴了首飾盒裏最貴的珍珠項鏈。
但落在陳嘉玲眼裏,和簡如蘭這般氣度雍容的貴婦還是有雲泥之別。
許娜娜瞧見陳嘉玲,激動地加快步伐,走的越近,卻越有了股近鄉情怯之感。
“嘉玲……”她試探着開口。
陳嘉玲卻不作聲地移開目光,令她備受打擊。
還是簡如蘭主動開口:“您就是許女士吧,咱們上車,邊走邊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