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對峙
第十章對峙
荷花池裏爆發出巨大的響聲!
初夏雨季,荷花池裏水位暴漲,而荷葉又層層疊疊。
姜陶甫一紮進去,人便被遮掩了大半。
姜杳在岸上都被濺了水。
側臉水滴滑落。
女孩子表情驚愕又無措。
“快來救人!!四妹妹落水了!!”
與此同時。
“阿陶!”
“妹妹!”
那邊一片混亂,這邊卻只有緊趕慢趕跑來的一個煙柳。
房夫人驚得破了音,“阿陶!!”
下一瞬,姜杳閉眼,竟然直直向後倒去!
姜杳見他踉蹌了一下,連忙鬆了松力道。
有什麼虛無又柔軟的東西墊了一下她的後頸。
以姜杳的挑剔目光看,是個長得還算板正的中年人。
系統直到這時候才出聲,“但我看他們這個架勢,你接下來吃不了好。”
它看了一眼外面,播報,“你剛才位置卡得很准,姜父、房夫人、還有姜陶的表兄房慎遠、房思遠——全都看到了整個過程。”
差點跌倒的姜父一低頭,便望見了唇色慘白,躺在侍女懷中的姜杳。
姜父的聲音不大,卻含着怒,“煙柳呢,人死了嗎!主子在這兒都昏過去了,人還沒個蹤影!”
她一見姜杳昏過去便紅了眼睛,“姑娘”喊得凄切,連忙接過旁邊婆子懷裏的姜杳。
然後他的袍腳被人拽住了。
姜杳面無表情抬指,擦掉那一點水漬。
姜父看着這一片哭喊,表情凝重,想先離開。
她操心的不是這個。
蝶喜和另一個侍女連忙向前,一邊哭着喊姑娘一邊拍打胸口,讓她把水吐出來。
“爹……爹。”
“姑娘!”
失策了,沒想到這女主爹底盤這麼不穩。
系統鎮定道,“你放心暈,我給你墊了個她們看不見的氣墊子。”
“去年的時候賠人情接過一個這樣的本子,有點經驗。”姜杳嘲道,“不裝得柔弱倔強,姜陶上不了當——人就這樣,喜歡掐着反抗不了的欺負。”
“放心。”
“是我。”
“我要她落水還要道歉,我要她們吃暗虧還有苦說不出。”
姜陶被救上岸,少年就往一邊靠。
預料中的疼痛並未襲來。
姜杳閉着眼睛,“還不夠。”
“扶杳娘回去!”
一人一系統直到這個時候才有閑心開始聊天。
姜父是頭一次見,他官服還沒換,眉眼和姜杳姜陶都有三分相似。
也是,虐文女主的父親,不會丑到哪裏去。
“【水塘】情節已改變,宿主已經改變被推下去的命運。恭喜,獎勵已經下發。”
“我踹她那一腳就沒想着討簡單方法。”
站不住淤泥地也就罷了,一拽就倒。
姜杳在腦袋中冷眼旁觀,房夫人站都站不穩,那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二話不說就往裏面跳——玄色短打的那個抱起了人,往岸邊來。
剛才還寂靜無聲的府邸轉瞬就炸開巨大聲響。
“我跟你說的,弄完了嗎?”
“快,快救人!”
粉色的妝花緞浸成了深色,勾描複雜的妝容也花了,精心侍弄的頭髮濕淋淋貼在額頭上,看起來無比凄慘。
那邊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也隨之而來。
系統:“你演得真特別柔弱無依倔強小白花。”
她嘴唇翕動,眼睛含淚。
女孩子似乎是想喊“爹爹”,後面的音節又因為說不清的原因含混晦澀吞咽了下去。
咽得不情不願,凝噎良久。
但就是不願放開手。
姜父的心微微鬆了一下。
他剛已經黑的臉色緩和了些許,低聲道:“你莫怕,侍女給你送回去,好好休養。”
不料手還是未鬆開。
姜父煩躁之心頓起,卻見小女兒紅着眼睛搖了搖頭。
她聲氣還是微弱,卻一字一句說的清晰。
“是女兒對不起父親栽培……從退婚到做姐姐,都沒個樣子,杳娘有愧,無顏見父親……爹。”
喊到稱呼的時候,淚恰好滑落。
然後姜杳在房夫人扭頭之前,乾乾脆脆昏了過去。
“杳娘!”
但裝可憐是萬萬不夠的。
姜杳卡着她們忍耐極限昏迷了一個時辰,“醒轉”后還是被不認識的侍女半扶半抱到了眠風堂。
此時眠風堂已經快坐滿。
姜杳一一行過禮,抬眼的時候掃了一周。
剛才救人的房氏子弟坐在下方,兩個俊美少年看向姜杳的眼光一個審視一個憎惡,換了官服的姜父不知為何也在,從剛才看向姜杳的憐惜也變成了凝重。
姜杳不着痕迹將每個人目光收納眼底,心中有了計較。
老夫人似乎是剛從眠風堂後面的佛堂出來,身上一股檀木香。
她手上還掐着念珠,表情也是冷的。
“姊妹爭鬥,還要專程來請我裁決么?還讓房家小輩看了笑話,你這做母親的是何等用意!”
“今日本是房家子侄來探望你,你就是這般讓他們探望?”
房夫人面色一僵,旁邊還在瑟瑟發抖的姜陶卻抽泣起來。
“祖母莫怪、莫怪母親,是我……是孫女要一個公道!”
小公主來告狀了。
姜杳沒什麼表情,只是擁了擁身上的披風。
這話一出,滿室靜默。
姜陶含淚的眼無助地瞥了瞥旁邊那個救她起來的少年。
那少年目光本就一直擔憂望着她。
此時激憤之下直接站起來:“老夫人,今日本不該小輩說話,但小輩不得不為自己妹妹出頭!”
他怒道:“誰家的姐姐,會一腳把親妹妹踹到湖裏,還在岸邊冷眼旁觀不救人?”
少年望過來,鳳眼裏灼灼燃燒的都是怒意。
“我之前還不信,高潔溫婉的姜家二姐在晉王逢遭大難之際退婚,可如今只是和妹妹一點口舌,都會將人踹入水中——果然如傳言中一般狠心惡毒、兩頭逢源,又算什麼貴女!”
這話罵的難聽。
旁邊不言不語那個少年都變了神色:“思遠!說得什麼話!”
哎喲,護花使者來了。
姜杳靜靜地望着他。
十五六歲,鳳眼薄唇,玄色短打。
高個子,長得不俗,可惜是個蠢貨。
系統:“房思遠。你讀過他的資料,下個月滿十五生辰,房家的第二子。”
房思遠。
姜陶的表哥,另一位惡毒女配的傾慕者,少時喜歡錶妹姜陶,處處為其衝鋒陷陣,具體表現在刁難“姜杳”,後來心悅另一位,更是因為她和女主的恩怨對“姜杳”各種為難。
好,果然是個只有臉的蠢貨。
她一開始沒說話,只是抬眼掃視了一圈姜家人的反應。
老夫人面色冷凝,姜父滿腹狐疑,房夫人眼中怨毒和冷意藏都藏不住。
沒一個人想要為她出頭說話。
即使外人當著他們面言辭如此冒犯自己家的女孩兒。
看起來虐文女主眾叛親離buff是真的強。
姜陶也是真將這一腳描述得淋漓盡致了。
也好。
本就是要這個效果。
姜杳望着他,唇角似有還無扯了一下。
她還是沒說話,表情卻譏嘲又冷漠。
少年這下坐不住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這是什麼態度!”
“論起年歲,我記得這位思遠公子下個月才滿十五生辰。”
姜杳開口,卻是扯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是又怎樣!干卿底事!”
房思遠怒瞪着她。
“我上個月已經滿了十五生辰,而你的姑姑是我的母親。”她不急不慢,“你理當喚我一聲二表姐,卻到眠風堂至今,無一不在破口大罵,犯口業、不知禮數,此為罪一。”
“你做了這等事,還指望……”
“空口白牙誣陷他人,論求不知條理,此為罪二。”
姜杳幾乎是強硬地打斷了他。
“你怎知我沒證據!你……”
“不等長輩發話而擅自出頭,目無尊長,此為罪三。”
姜杳淡聲總結。
她的眸光淡淡掠過旁邊一直未發話的另一位黑衣少年。
“房大公子。”
她輕聲說,“房家的禮教,便是這個道理?”
“那,姜二領教了。”
那黑衣的少年臉色驟變。
他站起來,朝着這邊深深一拜。
“不敢,是我未曾約束好舍弟。”他道,“二妹妹見笑了。”
他們本想由着房二這個率性慣了的性子出口質問姜杳,不想這人口中禮數多得讓人數不過來!
先聲奪人倒被人捯飭了氣……真是挫威風!
姜杳腦袋裏關閉了系統剛給她找到的《大燕禮法》。
她微微一笑,竟然也不避開,生受了這一禮。
“大公子禮數嚴謹,姜二自嘆不如。”
天下怎會有這般臉皮厚的女人!
房思遠怒火中燒。
房慎遠確實不想沾染這種一看就是刁難人的局面。
他一開始冷眼旁觀他那刁蠻的表妹欺辱人,卻不想落水的就是她。
他弟弟刁難她,她反倒強硬地壓着在場唯二比她小的,讓人給她見禮。
他本也沒什麼興趣和個女孩子過招,但姜杳委實有意思。
“但二妹妹當真不解釋嗎?任由這罪名坐實了?”
他張口就欲給姜杳定罪,卻仍然是好心勸慰的口吻。
“如此知曉禮數的人,卻是心胸狹窄之輩,令人扼腕。”
“可是,當時旁觀的,不是諸位么?”
姜杳輕描淡寫換了個坐姿。
她隨手拿起旁邊的水壺,為自己斟上了一小盞茶。
她聲音一半譏嘲一半痛楚,情緒轉換得無比自然。
“杳娘看着父母高堂在對面,知曉父母不會因為姊妹口舌便偏向妹妹,才如此放心……如今反倒過來怪我了么?”
李老夫人沉吟半晌,道:“你只需說得你做是沒做。”
姜父認同母親的話:“身正不怕影子歪斜,杳娘。”
姜杳心中冷笑。
“孫女沒做。孫女沒有理由去做。”
“如若今日證明了孫女將四妹妹踹下湖,按照家法,孫女自願跪祠堂、抄經書、受十戒尺。”
滿堂靜默。“可若是妹妹若真的污衊了孫女,又如何?”
李老夫人一時啞然。
“按照家法,污衊姊妹,妹妹當受十五戒尺。”
“由孫女親自行使懲戒。”
姜杳替她回答。
房夫人表情瞬間冷了。
“二丫頭,你莫欺人太甚!”
她向後護住了自己的女兒,“你踹妹妹下湖,如今還威脅她了么?”
姜杳充耳不聞,只是抬頭望向李老夫人。
一老一少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但這靜默被另一人打破。
“這有什麼?我應便是!”
“姐姐說得都是什麼?還不是你怨怪我今日搶了你心愛的侍女,才踹我入池,可妹妹只是想要個侍女,如何又得罪了姐姐!”
姜陶此時插嘴。
她緊緊蜷縮在厚實的衣物里,看起來楚楚可憐。
比那副驕橫樣子確實賞心悅目多了。
但還是蠢。
還親自送了把柄來。
姜杳眼裏轉瞬即逝一絲笑影。
“搶——了我心愛的侍女。”
她重複了一遍。
自嘲似的扯了扯唇角。
“……我以為妹妹是真心喜歡,原來是故意奪我心頭好。”
“晉王之事都過了這麼久,妹妹怎麼還在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