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看音樂會
第十一章看音樂會
中秋假期的第二天,江逾白被硬塞了一張音樂會的門票。
作為當下最出名的鋼琴家之一宋白映的兒子,江逾白不喜歡彈鋼琴這一點被圈內很多人作為飯後談資。
眾人對他評論得最多的兩個字是“可惜”。在他6歲的生日宴上,許多音樂大家看過他的演奏后,將他稱為“鋼琴天才”,並預言他一定會是下一個“宋白映”。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江逾白沒有選擇音樂道路,並且在初二過後再也沒有碰過鋼琴。
這次收到音樂會門票,江逾白原本並沒有要去的打算。
事實上他也確實沒去。
現在距離演出開始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他坐在房間的書桌前,絲毫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桌上攤開的是一本物理習題,收集在上面的題目難度都是魔鬼級的,大多數老師並不推薦普通學生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而江逾白恰恰相反,老師不推薦他去其他基礎習題上浪費時間。
中秋節放假前物理老師特意把他叫到辦公室,就上次的考試沒有拿到滿分這件事表達了十足的關心。並在關心的最後笑眯眯地遞給他一本習題冊。
“哎,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沈南晏被撞得退了幾步,嘴裏卻下意識回答道:“沒事。”
沈南晏感受着手上傳來的粗糙觸感,眼神動了動,點頭答應。
沈南晏眼睛看着台上,心神卻早已不在這裏了。
會場入口到大廳有一條不長的走廊,因為已經開場的緣故,人並不多,但少數幾個人的步伐都很快。
對方手裏拿着一個精緻的盒子,像是在趕時間,聽見“沒事”兩個字後頭也沒抬就飛快地走了。
他看見江逾白眼皮耷拉着,顯然對這場音樂會沒什麼興趣。
聽完后,江逾白的心跳頓了半拍,像是被人拿着棍子在心臟上敲了一下。
理智告訴他奶奶的身體每況愈下,可他就是不願意接受,總盼着奇迹發生。
因此當放在床邊的手機響起第三遍的時候,他才聽見。
江逾白當下決定要發奮圖強,一雪前恥。
是江逾白。
江逾白沒有問為什麼這種事情也能忘,也沒問為什麼不找別人。
只見他懶懶散散地從旁邊的座位上拿過一本綠皮書。
奶奶的情況越來越差,他想多花些時間陪她。
就在沈南晏以為他要枕着自己的臂彎睡一覺的時候,對方做了一個另他十分驚訝的舉動。
這只是一場小型的音樂會,觀眾並不多,最後幾排的座位沒有人坐。他想着這個時間應該沒人再來,於是挑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這裏如果有人突然再來,讓座也很方便。
從沈南晏的角度看,只能看見一張側臉。他的下顎線很好看,鼻樑高挺,頭髮有些長,略微遮過了眉毛。
突然——
他接過一看,好傢夥,名字簡單粗暴——《滿分物理》。
這是沈南晏第一次仔細觀察江逾白的樣貌。
沈南晏收到母親給的音樂會門票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把門票還回去。
再結合當時的處境,簡直像是在啪啪打他的臉。
他滿腦子都是奶奶的病。
放下筆走過去拿起手機,看見來電顯示,他微微皺了皺眉。
宋白映的助理給他打電話幹嘛?
他接通:“喂?”
他腦袋裏一瞬間湧現出自己小時候燒得難受,拉着母親的手臂,用稚嫩又軟糯的聲音求着母親留下陪他,而最後母親推開他的手,毫不留戀地離開的畫面。
最近像是撞了邪似的,不管在哪兒都能遇見他。
他動了動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把手伸向旁邊的椅子。
但是當他站在病床前的時候,老太太對他說:“這張票是我讓你媽媽給你的。這場演出里有一個鋼琴演奏者,是我的學生。我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你替我去見一見吧。”說完,她又拉起沈南晏的手仔細摩挲,“而且,你以前不是最喜歡鋼琴了嗎?”
這本書沈南晏非常熟悉,如果眼睛沒瞎的話,他可以確定那本書的名字叫《滿分物理》。
他看了看票上的位置,在第三排。現在過去顯然不合適,會打擾到周圍的人。
他只是問:“衣服在哪兒?”。
他沒有着急趕去會場,而是在病床外等到奶奶休息后,才起身離開。
結果第二天就跟人一起去“撩妹”,然後酒醉街頭。
這番動靜不大,但沈南晏還是被他擾得收回了思緒。
電話那邊傳來助理焦急的聲音:“逾白,是阿姨。你媽媽演出要穿的禮服忘在家裏了,你可以幫忙送過去嗎?阿姨家的小孩發高燒,實在是走不開。”
沈南晏出現在演出廳門口的時候,新的一場演出已經開始,聚光燈打在演出台上,觀眾席的燈光很暗。
不過現在的他是真的知恥而後勇,打算髮奮圖強了。
待沈南晏站定,才看清那人竟然是江逾白。
正出神,突然有人走到他斜前排的位置上坐下,應該也是不想打擾前排,隨便找了個座位。
正巧,沈南晏雙眼視力都是5.2,再加上江逾白那個位置光線似乎不錯,他看得一清二楚。
本來煩躁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了很多,沈南晏的注意力成功被前排的《滿分物理》吸引。
只見江逾白翻開書,簡單寫了幾道選擇題。
當最後一個“C”落下時,他快速對完答案,又往前翻了幾頁,目光最終停留在一道大題上。
敢情那幾個選擇題是熱身?
雖然光線比起前排要好一些,但沈南晏畢竟離那本書有點距離,又有個人半擋着,因此並不能看清那到題。
但是他知道那道題。
因為太熟悉了。
他很少在短時間內重複研究同一題,但半個月內他和那道題見了三次面。
第一次是自己寫《滿分物理》的時候,第二次是前段時間陳易來找他哭訴老師出的魔鬼考題,第三次就是現在。
他在心底嘖了一聲,想着還挺有緣。
前面寫題的人看起來顯然沒有他這麼輕鬆。
沈南晏眼看着他寫了又劃掉,劃掉又再寫,反反覆復,樂此不疲。
十分鐘后終於百無聊賴地用筆在書上戳點。
他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再加上過了這麼久,又平白生出這麼多事端,他的“雷鋒精神”已經淡了許多。於是從始至終只是盯着他看,沒有多做什麼。
默默在心裏想着這人還挺執着。
不料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后,那人突然伸了個懶腰,又活動了一下脖子。
不動脖子還好,這脖子一動,就猝不及防地和沈南晏撞了個對眼。
江逾白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對方在看自己。
沈南晏難得無措,移開目光也不是,繼續對視也不是。
還是江逾白先開了口,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直覺沈南晏看了他很久。
“你看了多久?”
沈南晏:“好像……有一會兒了。”
靠,他怎麼在這兒?我剛是什麼姿勢來着?坐姿是不是不太符合我的氣質!他一直盯着我看幹嘛?難道真的坐姿很奇怪嗎?他肯定認出我了為什麼不叫我?
等等,他一直盯着我幹嘛?
雖然心裏一陣風起雲湧,但江逾白表面依然表現得雲淡風輕,又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沈南晏:“從你進來坐下開始。”
沈南晏看着他懷疑的眼神,直覺他誤會了什麼,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
於是用眼神掃了掃《滿分物理》,接著說:“我在看題。”
江逾白聽見這話,先是鬆了一口氣。
然後突然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某種奇怪的眼神,就像是……
對,就像是看傻子的眼神!
不管對方有沒有這個意思,反正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就是有。
於是他眼神凶煞,囂張地沖沈南晏低聲道:“看什麼看,你會嗎!”
沈南晏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江逾白刻意壓着嗓子,又背光的原因,他摸不透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於是他只好如實回答:“會。”
江逾白腦袋裏立馬崩出三個感嘆號。
什麼情況!
他居然會!
在他眼裏我沒有物理題好看?不對,他居然把這題給看出名堂來了!
他努力壓住心裏正瘋狂往上串的火苗,又惡狠狠地把書放在他面前,厲聲道:“寫!解不出來你今天就完蛋了。”
饒是有再多外界因素的干擾,沈南晏也看出來對方的不愉快了。
雖然他不明白江逾白的火氣從哪裏來,但還是從善如流地接過書來,在題目旁邊的空白上寫解題過程。
寫到一半的時候,演出台上突然傳來鋼琴的聲音。
他對其他樂器不太感興趣,但對鋼琴情有獨鍾,對鋼琴的聲音更是敏[gǎn]。於他是分了神,抬頭看台上。
演出者穿着乳白色的長裙,雙手在鋼琴鍵上有節奏地按動着,整個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優雅的氣質。
沈南晏認出她了,是江逾白的母親,他在公安局裏見過她一面。
他收回目光,看見剛才還滿是囂張的人也抬頭在看演出。
沈南晏索性停筆。
一曲終,觀眾席想起熱烈的掌聲。
江逾白轉回頭,打算檢驗一下成果。
他看見對方正低着頭,纖長的手指握着筆,還在紙上飛快地寫着。
江逾白的目光停在了他正在寫字的手上。沈南晏的手很好看,指節分明,修長又白皙。
“你是不是會彈鋼琴啊?”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沈南晏正好寫完停筆,把書掉了個頭還給江逾白。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頓了頓:“會一點。”
因為這話實在是毫無厘頭,他反問,“你怎麼知道?”
江逾白接過書:“看你的手挺適合彈鋼琴,猜的。”
沈南晏沒大在意,懶懶地“哦”了一聲,然後指了指了書:“能看懂嗎?”
江逾白的注意力轉移到書上。
看了步驟后,眉頭緊皺,這答案,得跳了多少步驟啊……
他重重扯回自己的書:“懂了。”然後轉回去,繼續轉着筆和物理鬥智斗勇。
鬥了好一會,還是毫無頭緒,手裏的書忽然被人從後面抽走:“有手就行,筆給我。”
江逾白:???
於是音樂會變成了奇妙的物理答疑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