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幼犬
第六十九章幼犬
那是一枚很漂亮精緻的尾戒。
鉑金指環可以轉動,上面有兩圈黃金做的小月牙形的裝飾,不轉動時月牙兩兩背靠背,像一對蝴蝶翅膀,月牙尖尖的地方墜了成色非常漂亮的祖母綠寶石,轉動之後,月牙就會兩兩尖尖對尖尖,形成一個滿月似的圓圈。
下面,雙圈指環中間的部分鋪了滿鑽,中間零散綴着剔透無暇的溫柔粉鑽,指環內側刻了覃晚名字的縮寫“QW”。
戒指總體並不大也不厚重,但是細節很多,整體風格清新又優雅,覃晚轉了幾圈,把戒指放回戒枕里,蓋上盒子。
盛斯航的手還有些依依不捨地張着,似乎在等覃晚把這個盒子放回他手裏。
覃晚笑笑,輕輕把盒子給他,自己留下了那封信。
她要等他想起來的時候,親手給她戴上。
盛斯航拿回了心裏一直緊張着的盒子,卻不知為什麼,又覺得有些失落了。
不一樣,這個女人不會破壞他在乎的東西,不會看到他表現出喜歡就捉弄他,不會用他的在意逼他出醜。
所以她喜歡他的“寶貝”嗎?
她哄他。
害(期)怕(待)了半天,那人怎麼沒有來親他?
盛斯航微微睜開一絲絲剛剛偷偷閉上的眼睛,就在這瞬間,他的眼睛被覃晚吻住。
於是他又開始裝啞巴。
“讓我很喜歡。”
其實盛斯航這樣非常非常可愛,但他是因為有過很多不好的童年經歷才會這樣,覃晚喜歡着,也心疼着。
嘴巴張開,可又不習慣說話,表情嚴肅凝重,口型變化了幾次,才發出兩個字的聲音:“笑我?”
“為什麼還不想睡覺?”
“天黑了,我們睡覺覺好不好?”
覃晚好想摸摸他的臉。
他的目光立刻變得譴責。
她好想親他。
暖的,很軟。
覃晚調整心態,打算好好跟小朋友盛總聊聊天。
覃晚被盛斯航小心翼翼的樣子戳中,心頭又刺痛,又有些癢。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對他好的這個人,就一直用溫柔關心和灼熱的眼神看着他的這個人。
可他想看看她。
覃晚又親了親他的額頭,小心避開了他頭上的包紮,輕輕長出了一口氣,還是忍住沒親他緊抿着的唇。
可他渾身沒有一個地方是聽大腦的話的,連一個指頭都沒有動彈。
覃晚抓心撓肝,還是忍下來。
真的好想親一口。
“親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因為長期處在周圍人的冷嘲熱諷中,盛斯航自我封閉着,很討厭去看那些人的臉。
盛斯航對情緒的感知太敏[gǎn]了,立刻看出她眼神變化里的意思。
“你喜歡我嗎?”
覃晚的內心在不斷掙扎,自己這樣不能算是道德的淪喪吧。
盛斯航不回答她。
她伸手,看他沒有躲避,輕輕地碰了碰他微涼的頰,他不再瑟縮,於是覃晚得寸進尺,實在忍不住,捏了捏他薄薄的臉。
她直白得讓盛斯航受到了莫大的衝擊。
覃晚暗笑,認識盛斯航這段時間以來,她第一次覺得他蠢蠢的。
他又去偷看她的表情。
“哼。”她不想管了,“你不說話我就親你咯。”
他記憶中有見過其他小朋友被大人親親,原來是這種感覺。
覃晚倒是經常看到他這樣不贊同又隱隱委屈的神色,她又揉揉剛才捏過的地方:“因為你很可愛。”
她只好轉移話題。
--很顯然,覃晚並不懂該怎麼跟小朋友聊天。
可盛斯航正專註興奮地偷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怎麼看都不像是能睡着的樣子。
但不知道會不會顛覆此刻是小朋友心靈的盛斯航的世界觀,畢竟她剛才說的幾句話已經讓他整個人都像快熟透了一樣。
心會跳的很快,身上瞬間變得很燙,麻麻的,還有汗會冒出來。
“我才笑的。”
“我要用嘴巴,親你的臉,還要親你的額頭、鼻子……還有,唔……”能不能親嘴啊?
盛斯航心頭警鈴大作,他覺得自己應該逃跑,應該躲避。
除了臉在變紅,別的都和他平時在公司當盛總的那副嚴肅冷淡的樣子很像。
“晚安。”
“盛、斯、航。”
她叫他的名字,因為想着他現在覺得自己是小朋友,所以叫他的名字時音調拖長了些,尾音黏糊糊的,但她本身嗓音的音質低,所以不會嗲得發膩,像一杯甜得剛剛的蜂蜜柚子茶。
“晚安的意思,是我祝你自在快樂,是我希望你安定幸福。”
是“晚晚”想看到你安好。
“做個好夢。”
覃晚摩挲着信紙,心裏無限悵然,他們在醫院陪伴彼此的次數實在太多了,他們還有那麼多浪漫的事沒有做,那麼多值得一起看的風景沒有看,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還總有一方進醫院。
覃晚只希望,他和她以後都不要再生病,不要再受傷,不要再躺在病床上了。
在盛斯航的記憶里,這是第一次,他在溫暖的關心祝福中閉上眼睛,在輕飄飄的好心情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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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晚以為盛斯航睡一覺醒來大腦記憶就會恢復。
所以等到盛斯航閉着眼睛呼吸逐漸平穩了以後,她也在病房裏洗過澡之後就上床休息了。
這間私人醫院的“普通病房”只是相較於“ICU”這類重症監護室而言的普通,內部環境和裝修都非常精緻考究,供病人休息的病床自然也是舒適寬大的雙人床。
盛斯航身上的味道一向是好聞的,哪怕在醫院裏,剛動過手術,也不全是酒精味,反而有種淡淡的獨特的清香。
是讓她一聞到就會安心的,他的味道。
覃晚很想抱他,她已經習慣了跟盛斯航睡在一起的時候,會被他纏綿又有力地抱緊,整晚溺在他寬闊的懷裏,呼吸着和他最接近的空氣,用最有安全感的姿勢靠着他。
清醒的時候還能剋制,想着盛斯航現在狀態不好,說不定身上的傷口還會痛,她老老實實躺在另一側睡下。
睡着之後,身體自己有記憶的去尋找他的溫度和味道,直到把自己整個都埋進他的胸膛,她才睡得安穩。
可盛斯航立刻就被她的碰觸弄醒了。
他睜開眼。
眼神極警覺,冷得像常年刀尖舔血的殺手。
他迅速掐住身旁人脆弱纖細的脖頸,完全想不起來為什麼自己身邊會睡着一個女人。
盛斯航首先做的是,迅速打量周圍房間的環境。
是他熟悉的私人醫院的病房,身上確實有搏鬥后殘留的痛感,腦後更是有些昏昏沉沉的鈍痛,他感覺自己有很多事情想不起來。
就像現在,他的手明明扣住了這個陌生女人的脖子,他卻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
不是沒有力氣,是不知道為什麼下不了手。
盛斯航另一隻手緊握成拳,略有些猙獰的青筋凸起,半晌,還是放棄。
他乾脆自己起身下床。
外面夜色很深,盛斯航坐到離病床不遠的沙發椅上,低頭沉思,臉色陰霾。
說是思考,但他腦子裏反反覆復的,還是那個陌生的女人。
想她身上的味道,想她自然依賴的姿態,想她乾淨好看的臉……她閉着眼睛,睫毛很長,眉骨到山根的起伏很漂亮,眼窩淺淺,紅唇微張。
盛斯航不是沒見過美人,妖艷到一眼就能勾走男人魂的眼神他都感受過不少,他出入的是最激情亢奮的場所--地下決鬥場,一個最適合釋放最原始衝動的荷爾蒙的地方。
那裏面沒有善男信女,更沒有底線和道德,隨時隨地都在發生各種碰撞,可他從來不為所動。
哪怕周圍的人全在用那種事情發泄過剩的精力,他也對這種事沒有任何興趣,只有在博命時會有激情。
他知道有不少人在決鬥場上打完一架之後,都很喜歡接着再找個女人“打架”,他們說,就是要一邊感受着傷口的疼,一邊感受做那種事的舒服,才最帶勁,才夠爽。
盛斯航無論聽他們說得多天花亂墜,都沒有一丁點兒要嘗試的想法。
可今夜,他身上的傷口疼着,靈魂竟然覺得渴了。
因為那個陌生的女人。
他明明對她沒有任何記憶,只是身體卻很熟悉似的。
連去看什麼地方的順序都不需要經過思考。
盛斯航百思不得其解,對這種掌控不了自己的感覺太陌生,覺得造成這種感覺的那個源頭對他來說太過有威脅。
他眯起在此時顯得幽深危險的眸,眼神意味不明。
病床上,覃晚像是察覺到他不在身旁,下意識地伸手在漸冷的床單上到處摸了摸,沒找到他。
她在皺眉。
意識到自己看她看得實在太仔細,盛斯航強迫自己收回目光。
沒兩秒鐘,又去看。
她連嘴唇都微微嘟起來,像是很不滿。
盛斯航引以為傲的自製、自持、自控,此時都不知道怎麼彷彿都離他而去。
怎麼會移不開眼睛?
他應該把她搖醒,質問她是誰派來的,質問她對自己做了什麼,質問她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如果她不說的話,他就要,綁住她,逼問她,用她絕對受不了的強硬手段。
可他只是坐在這裏,不僅像是不捨得弄醒她似的,還可恥的,因為腦海里關於“拷問”的想像而起了反應。
盛斯航被自己這種不對勁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他怒目而視地瞪着頭一次這麼不爭氣的東西,然後掩耳盜鈴地,翹起了二郎腿。
他也想分出神來思考自己接下來應該幹什麼,應該怎麼辦。
可他完全做不到。
彷彿因為知道只有在這個陌生女人還毫無防備地睡着的時候,他才能這麼看着她,所以他連眨眼都很輕很快。
盛斯航以為自己還在防備掙扎,可實際上,他連吵到她睡覺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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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晚還是醒了。
身邊空蕩蕩的,她就睡不好,她所有難得的好覺都是有他在的時候。
她只是剛動了動身子,眼皮還沒掀開,就被一道迅速掠過來的高大黑影壓住,他用手蓋住她的眼睛。
“說,是誰派你來的?”
這句剛才在盛斯航心裏已經演練了無數遍的台詞,終於被他捨得用冰冷的語氣說出來。
覃晚心道不妙,這是怎麼了,又是哪個時期的盛斯航呢?
“沒有人派我來。”
她從下握住他橫蓋在她眼睛上的手掌的側面,她的手和他比起來有些小,剛貼緊他,就被他如避蛇蠍似的甩開。
她還要說什麼,脖子被他大力掐住,有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血液急促地逆着往腦部涌,窒息的壓迫感讓她的心跳不斷加速。
“撒謊。”
她聽到他的聲音,字字冰凍入骨。
他狠戾的一面……也很性感。
覃晚為了呼吸,不得不張開嘴巴,她竭力地吸氣,嘴角不由得淌下了一絲口水。
掐着她脖子的那隻手有明顯的僵硬。
這種時候了,覃晚還笑得出來。
她勾着唇,被盛斯航蒙住的眼睛裏全是得意。
她實在太像個有千萬年道行的女妖精,都被道士逼得無路可退、逃無可逃了,還能氣定神閑地調.戲他:“你的大傢伙頂到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