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聞六十八下
第六十八章聞六十八下
當沈從越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他幾乎是立刻從床上下來,看不見人,睡覺之前出現的那些恐慌和擔憂再一次席捲了心頭。
他一向鎮靜從容的臉出現了慌亂。
等出了病房,沈從越連忙拉住一個護士,着急地問道:“請問這間病房的病人去哪兒了?”
護士看了一下病房,又低頭翻了翻自己拿着的病歷表,最後有些疑惑地說道:“這個病人已經出院了。”
出院了?
什麼時候?
沈從越怔住,隨後想起什麼,又連忙拿出手機給聞喜打電話。
可很長時間過去,並沒有人接通。
不知想到什麼,他拿着手機的手猛地沒了力氣般,重重垂落下,一陣恍惚。
阿喜不見了。
他別開身子,朝着走廊盡頭的方向,輕輕推了一下沈從越,然後像終於完成指定的任務般輕鬆的笑了笑。
當初,要不是她覺得他身上很香,可能兩個人都沒有認識的機會了吧。
他微微垂着頭,看着走廊左右不斷穿梭過的人影,使勁兒抓了幾下自己的頭髮后,痛苦地閉上了眼。
他目光稍稍下移,畫的末尾是一串娟秀的字跡。
他的眼前,有一雙腳緩緩停下。
“前面,有人在等你。”
“五月十日,這一天,短尾貓小姐終於忍受不了自己那原本漂亮的長尾被剪短,決定重新做貓的時候,象先生出現了,用他那長長的鼻子捲住了她的短尾巴,然後又把她拉了回來,短尾貓小姐認為象先生多管閑事,她非常討厭他。”
而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後,則是穿着一身黑色風衣的高大帥氣的象先生,筆直地佇立在那隻短尾貓身後,在她打算再往前走時,探出鼻子捲住了她那短短絨絨的尾巴。
畫布徐徐展開。
再然後,就是一別兩寬,直至五年後的現在。
李澈攥着手裏的畫,面色有些猶豫,然後緩緩遞了出去。
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見面。
是聞喜畫的。
畫的是在熙攘的路邊,象先生給哭鼻子的短尾貓小姐買了一個大大的棉花糖,那個粉色的棉花糖快有她身體那麼大,周圍有一群小孩子開心地圍着她,純真的臉上滿是甜甜的笑容。
他立刻就認出來,這是畫的他們兩個人,
就一點,絕對不可以再多了!”
一直都在認真看着的他看到這裏,倏地笑了笑,眼眶卻紅了。
為了表達生氣,她還專門在那句話的後面畫了個發怒的可愛表情包。
和別的貓不同,它的尾巴很短,幾乎和兔子差不多,末端被白紗布層層纏繞住。
他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道:“你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紛亂的走廊恢復了安靜。
第三張。
第二張。
他努力撐起身子,接過李澈遞過來的畫。
畫上,一個身穿病號服的白色小貓正站在天台,它的毛色很潔白,看上去很柔軟,留着一個小小的背影,站在了窗檯處。
終於,貓小姐不哭了,站在太陽下面,主動把棉花糖遞給了前面的象先生。
—
畫的很可愛生動。
沈從越聽到聲音,霎時間睜開了雙眼,看到眼前是李澈,原本已經有了星點光亮的一雙黑眸又重新恢復了一潭死水。
難道,現在又是這樣嗎?
他意識到這裏,扯了扯唇角,頓時被人抽走了力氣搬,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沒有了一點活氣,瘦削的脊背靠在背後潔白的牆上。
“隊長,嫂子說有東西交給你。”
小白貓轉過頭,似是有些許的炸毛,張牙舞爪地稍稍轉過身去,瞪着後面的大象。
“短尾貓小姐第一次覺得,原來這位象先生也不是那麼討厭,她決定,開始小小地喜歡他一點。
這一幕讓他莫名想到了五年前聞喜離開的那一天,也是這樣,她突然沒有了蹤跡。
她的尾巴受傷了。
李澈看着神情終於有些波動的沈從越,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那個……沈隊。”
—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一次承受得住她的離開。
每隔一段路都會有他的隊員出現,然後將手中的畫交給他,再告訴他接下來往哪兒走。
沈從越將那張畫一點點捲起來,輕點了點頭,淡聲說了聲謝后,便抬起腳步快步往前走。
沈從越垂眼看去。
畫的是,貓小姐和象先生坐在一起,象先生看上去很悲傷,於是貓小姐主動伸出爪子費力地摸了摸他很高的頭頂,看上去想要安慰他,而她並沒有注意到,她後面一開始很短的尾巴不知何時長長了一些。
她只注意到,原來象先生的耳朵一直都是立起來的。
看來,她得想辦法讓他的耳朵垂下來,不然這樣會生病的。
靠下一些,有一隻蝴蝶飛了過來,好像為了逗他開心,她又跑過來半跳起來,用白白軟軟的爪子去撲棱那隻白蝴蝶,給他看。
這次,象先生終於露出了笑容。
第四張,第五張,往後他足足拿到了十餘張,都是畫的短尾貓小姐和立耳象先生的故事。
包括後面的貓小姐和象先生兩人穿着白襯衫拍結婚照,還有象先生穿着救援服,去救洪水中的貓小姐。
一幕幕,都好像才剛剛發生過的一樣。
她用可愛又活潑的語句和畫像,將她和他的生活畫成了一張又一張的油畫童話故事。故事的最後,是她專門在畫的背後添的一句。
—
如上,這就是短尾貓小姐和立耳象的愛情故事,故事在這兒,但並不是代表着止步於此。
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續本。
而最後一幅,畫上是穿着潔白婚紗的貓小姐,耀眼而又端莊,她的尾巴已經變得又長又絨,捧着鮮花站在了一排鮮艷紅色的消防車,前面站着象先生。
沈從越看到這裏,心腔里頓時被什麼填的滿滿的,將畫緊緊攥進手心,眼眶開始發熱。
這一刻,他意識到了她想要幹什麼,一直緊抿着的唇角放鬆下來,彎了彎弧度后,慢慢抬起了頭。
不知何時,他已經在眾人的引導下,來到了他熟悉以久的消防站。
正如畫上畫的那樣。
不遠處,女孩穿着潔白的婚紗,手中捧着向日葵,彷彿墜落在凡間的仙女一般,站在陽光下面,全身白的發光。
嬌小纖瘦的身影後面,是一排整齊發亮的消防車,而旁邊則是他的那群隊友們,穿着規整的深藍色軍裝,均笑着看他,中間夾雜着幾聲爽朗的打趣聲。
“沈哥,來的有些遲了啊,嫂子可一直都在這裏等你呢!”
“沈哥你娶了嫂子可就偷着樂吧!”
“這下可得請我們好好喝一頓喜酒!”
“……”
聞喜也笑着,可白皙的臉剛露出柔和的笑沒多久,眼圈卻止不住變紅了,她眼裏閃爍起淚光,無聲哽咽了幾聲,身子抽[dòng]了一下,再也忍不住,提着裙擺快步朝他這邊跑過來。
她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因為她的那次事故,他都變得恍恍惚惚的,有時甚至都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怕她離開,整宿都不敢睡覺,拉着她的手才肯安心。
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遲早都會垮掉的。
於是,她便拜託他的隊員,將她那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在畫的畫一張一張交給他,同時也是在填補他空洞不安的內心。
直到她現在站在這裏,也是在告訴他。
她是真的存在的,她一直都在陪着他。
沈從越重重抿了抿下唇,顧不上眼眶的濕潤感越來越重,也大步跑過去,沒等人完全跑過來就先伸出手臂將她牢牢抱進了懷裏,兩隻大掌緊緊攬着她的腰肢,低垂下沉黑一片的眸子,目不轉睛盯着她白皙柔軟的臉頰,喉嚨生澀地厲害。
他挨着她的耳邊,嗓子低啞得很是厲害。
“阿喜,我們再結一次婚,好不好?”
聞喜哽咽着聲音,用力點了點頭,臉上沾染着淚痕。
他用指腹一一抹去她臉上那些濕潤,然後吻了上去,由淺到深,他的唇角有些微涼,卻在唇舌交抵之時逐漸變得熾熱。
越過了生和死的交匯點,失而復得的愛意只會變得更為濃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因為看到聞喜冒了那麼大的風險,還把李老的筆帶了回來,劉申第一次見到年輕人這麼有決心,對聞喜高看了不少,開始認真審識她工作室里的那些油畫,正式考慮和她簽約這件事。
一個星期後,雙方正式簽約長期合作協議,並一次性購進她工作室十多張畫作。
工作室經濟困頓徹底解決,伴隨着工作室的名氣越來越大,整個事業開始走向上升趨勢,前途一片大好。
聞喜也從之前的繁忙變得輕鬆了很多,甚至於還由於畫室的學員變多,她還多招了幾個助理,個人創作這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八月底。
聞喜和沈從越正式舉行了婚禮。
婚紗照是前段時間她和沈從越專門去消防隊照的。
他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軍裝,她一身潔白的大裙擺婚紗,兩人站在一起,般配的讓人羨慕又眼紅。
而其中有一張,是聞喜特別特別喜歡的,專門把那張照片選出來掛在了她和他的卧室。
那張婚紗照是在一片水霧之中拍的。
一身軍裝的他,正拉着她提着裙擺的手大步往前跑,她腳下則穿着白色的帆布鞋,邊跑邊仰頭看向他,他則微偏低着頭,也和她同時對視,兩人相視,臉上皆滿是明媚的笑意,彎着的眉眼裏含着的全是溫柔的愛。
而他們的身後,則是各種姿勢在後面樂的看小兩口拍照的隊員們,有抱着肩的,還有靠在車頭邊兒上的,還有拿着水槍在後面噴洒着的,但也都在笑。
畫面一片溫馨美好。
因為不時有大片的水灑落,溫煦的陽光灑下來,水霧之中有一小片彩虹若隱若現。
見她對那張照片一直愛不釋手的,沈從越哼笑了一聲,走過來摟着她的腰淡淡說道。
“這次不把我掛門口的牆上了?”
聞喜嘴硬:“這次不一樣!”
說起來,也不知怎的,後來有一次沈從越來她們畫室,來接她下班,還沒進門就看到了掛在門口最外面那張牆上的照片。
他幾乎要被氣笑了,卻又對她無可奈何,只能最後沒什麼勁兒地掐了掐她那圓潤的臉蛋兒。
“你還真樂意把你老公的照片放出去受人觀賞。”
聞喜莫名有些心虛,前腳剛拍掉了他的手,後腳就轉過身去摟他的腰,將自己的身體貼了上去,聲音軟噥軟噥的開始哄他。
“這怎麼能被稱作觀賞呢?”
她笑的眉眼都彎彎的:“這叫做門面。”
說的還底氣十足的:“要知道沈大隊長,你,是我永遠的門面。”
邊說著,邊用手指指了指他,又指了一下自己。
沈從越探過手摟緊她的腰,這才有些滿意地低應了一聲,然後走進了她的工作室。
“咔嚓”一聲,就把她工作室的門鎖上了。
聞喜正準備重新畫一張,一抬眼,就看着沈從越好整以待地抱着肩掀眼看着她。
聞喜放下畫筆,有些莫名其妙:“你鎖門幹什麼?”
沈從越應了一聲,嗓音很淡:“為了防止像上次那樣,忽然有人進來。”
說完這句話,就開始脫衣服。
聞喜眼睛頓時就瞪大了,她連忙把還沒夾上去的畫布有些慌張地擋在前面,遮住自己的視線,紅着臉結結巴巴說道:“這裏……這裏不行,我還沒畫完呢……”
沈從越直接抬起手就將她手裏的畫抽走了,摟着她的腰就把她抱了起來。
兩條纖瘦的小腿直接纏上了他的腰。
她今天穿的還是裙子,裙子往上一掀,然後再把裏面那一點布料一扯,暢通無阻,沈從越簡直不要太方便。
為了不掉下去,聞喜只好牢牢抱緊他,臉已經變得酣紅,一時沒忍住,直接張開口,朝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將喉腔里不由自主溢出來的細碎全都擋了回去。
“我還有一張……沒畫完呢……”
沈從越聽到她的哼唧聲,扯着唇輕笑了一聲,騰出一隻手,順手就將她剛才拿來遮擋的畫墊在了她的身下,然後親了親她的唇,嗓音低緩溫溺。
“我幫你畫。”
她睜着迷迷糊糊的水眸,還沒意識到他準備幹什麼。
過了一會兒,感受到他的吻落在了哪裏,她這才反應了過來,猛地羞紅了臉,想要推開他,可他卻扶着她的腿不肯往後退,甚至還往上推了推,黑短的頭髮扎過她的腿,引起一陣陣顫慄。
最後,那張被她壓在下面的畫幾乎都濕透了。
他偏還要提着那張未着一筆的畫拿到她面前,讓兩人一起欣賞,有些痞氣地笑了一聲。
“這可是無價之寶,我得珍藏起來。”
“沈從越,你能不能要點臉!”
她實在聽不下去,捂住紅透了的快要燒起來的耳朵,不管不顧一腳踢了過去。
沈從越眼疾手快地避開,順勢又拉住了她的腳踝。
“這麼積極?那多畫幾張。”
“等等……不畫了…不畫了……回家…先回家……”
那天,天很藍,窗戶虛開着,有幾縷清風吹進來,畫架上沒被夾牢的畫,被吹起了一角,又慵懶地落了回去。
屋內一片燥熱。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