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六鬼亂燉
第九十八章六鬼亂燉
曹御和主管匆匆趕到創世公寓,幫忙寫好遺書的皮愛麗去接了大師,半小時后也到了這裏。
自從當年那件事後,公寓已經被他們廢棄,這裏本就偏僻,因此一路過來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老闆你別急,我找的大師是鹿城很有名的一位大師,他叫吳仁興,據說能馭鬼,一定能把她給滅了。”
主管招呼皮愛麗過來,向曹御介紹了吳仁興的來歷。
曹御哪有功夫聽這些屁話,他皺着眉頭,沖吳仁興就放聲粗吼:“給你三千萬,把那玩意給我收拾了!”
“自然。”
吳仁興向來就是拿錢辦事的爽快性子,他也不在乎對方什麼態度,總歸有錢賺就好。
他應了聲,這才轉眼看向這棟公寓。
公寓樓朝陽而立,照理說陽氣充裕,如今卻陰氣四溢,森然鬼氣無形中吞噬陽光,將整棟樓都壓入黑暗,走近一分都壓的喘不上氣來。
這裏有惡鬼,也有數十道活人氣息。
“這裏發生過什麼事?”他隨口問道。
如果說曾經見到的常願鬼魂改變了他們對世界淺薄的認知,那麼今天這個就徹底震碎了他們的三觀。
“別問,再給你加一百萬,滅了她就行。”
這比親自來找她更讓她覺得害怕,那種感覺好似提前得知自己即將死亡的倒計時,永遠有一把刀危險地懸在頭頂。
“那是,那是。”
一陣香風濃郁,香風其中涵蓋的威壓使他的背脊迅速竄上無數雞皮疙瘩。
親眼目睹鬼魂出現,三人都下意識綳直了身子。
吳仁興一看三人這樣,頓時明白了什麼,像這種大產業大公司,背後發家的根本少不了人命填充。
緊接着是氣勢稍弱的一個女聲:“啊,真的可以嗎?”
等事情一結束,他就把這裏一把火燒個精光,再用錢擺平直播的事,他的好日子就能繼續過下去。
直到最近發現主播死在這裏、發現這裏有鬼才把鏈條砍下來,可是因為常願的阻擋他們根本沒能進去,反而嚇得逃之夭夭趕緊去找大師。
沉默良久,還是曹御不耐煩地揮手拒絕告知背後真相。
他暗暗想着,唇角翹到一半,忽然卡住。
曹御氣急敗壞地嘶吼道:“一起殺了!通通給我殺了!之後的事我來處理!”
最近公司的事擾得她成日成夜睡不好,半夜總是驚醒,生怕是常願來鎖魂,可偏偏她沒來,相反去殺了公司的香餑餑。
阿善這隻鬼,才能被稱為真正的惡鬼。
“馬嘉佳,踹他一腳。”
一聽詢問,在場三人臉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皮愛麗。
不知道他喃喃念了什麼咒語,小旗子無風漲大,在空中盤旋着發出威武的呼喝聲,詭異的詭叫聲從中傳出,猙獰惡鬼在旗面上掙扎試圖鑽出來,然而圖騰上紅光沸騰,將其硬生生再壓回去。
話是這麼說,但曹御屁股上已經傳來重重的的一腳,隨即他就跟飛了一般,直接被送進了十幾米外的公寓大門內。
裏面還有人?
三人大驚失色,這不可能!
兩年過去,這裏斷水斷電,當初走的時候還鎖上了門。
“哇——”
倒不是想要了解惡鬼來源始末,他真的就是隨口問問。
曹御吊著的心微微放下些許,有他打包票,今日這事穩了。
吳仁興也反應不及,夾着煙的手一抖,煙頭落地,他也被踹了進去。
接連三聲短促尖叫后,四個人整整齊齊滾落在公寓裏,吱哇亂叫間,身後的大門轟然合上,發出巨大聲響。
吳仁興煞有興緻地點點頭,他很久沒碰到過這樣怨氣深重的惡鬼了,不如給他的寵物作開胃點心!
他從袖中掏出一扇有着五個面的小旗子,旗面金黃並刻有形狀可怕的鬼怪圖騰,旗尾掛着紅色流蘇,旗身由槐樹木打造。
早知道……她不參與那天的事了。
那瞬間猶如寒風過境,而他們剛好被潑了盆冷水,站在冰天雪地中凍得骨頭髮脆,眼前是淋漓鮮血揮灑開來,耳邊是呼嘯颶風。
吳仁興隨意挑了一隻,念完咒法后,被稱為阿善的鬼接收到命令鑽出來,鬼眼一冷,衝著公寓就飛了進去。
不為什麼,只因為阿善身上傳來的氣息比他們見過的更加恐怖,恐怖到他們忍不住牙齒都在打顫。
所以他們還以為裏面的人早就死光了!
“你不是能馭鬼嗎?”
他的身後,有人!
還沒等他來得及扭頭,身後傳來冷峭的女聲。
很奇異的一種景象,惡鬼與人類相安無事並存,簡直不可思議。
待阿善身影消失,吳仁興垂下眼皮子,掏了根煙出來點燃,他笑着說:“曹老闆等着吧,我這魂幡里的鬼可都是最厲害的主。”
“既然如此,那曹先生可要好好收尾了。”
“還有三個,都踹進去。”
他輕哧一聲:“那裏面的人呢?”
猝不及防想起兩年前的雷雨夜,她打了個激靈。
“阿善,就你了。”
她現在已經是副主管,專門管理公司大大小小的經紀人。
馬嘉佳戰戰兢兢收回腳,她好牛啊,她居然能一連踹四個!這是認真的嗎!
不過,協會外出部的人做事都這麼粗暴嗎!
她到協會不久,人還沒認全,懷音在會議室出來,自然而然把她當成了外出部的人。
“阿這,把他們踹進去之後呢?”
她總覺得不對勁,不是來捉鬼的咩,怎麼就開始“害”人了呢。
懷音是第一時間到的創世傳媒,一到就見曹御匆匆忙忙驅車來這裏,在看到他過去所犯下的罪后,於是直接跟了過來。
至於把他們踹進去,當然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她完全可以親手解決他們這四個禽獸,但有些怨恨,不如受害者親自動手來得痛快。
“你且看着就是了。”
她艷麗的面龐上絲毫情緒都無,真要說有什麼的話,那可能是厭惡,對於曹御他們所做之事的深刻厭惡。
再者,她壓根不想親自動手。
碰到他們一根汗毛,她都覺得噁心。
她冷冽目光轉向穢靈。
“你做好事的機會到了,你也一起進去。”
穢靈:“……”
你他媽到底要我做什麼好……“啊啊啊啊!”
大門大開又合上,牢牢鎖住這裏無處安放的怨念,這裏有人的哀嘆悲哭,也有鬼魂的懵懂迷茫。
還有常願被搓磨掉的一腔熱血孤勇。
*
“叮咚,歡迎入住創世公寓,這裏水電齊全,設備精良,網絡暢通,創世歡迎你們,歡迎你們來到這個最溫暖的港灣。”
大門第二次合上后,五個人將將從地上爬起來,公寓大廳的廣播裏就傳來悠揚的旋律與播報。
播音腔明明動聽,此刻卻讓人毛骨悚然。
“這是……”
主管揉着屁股,聽到這聲音就反應過來了,這他媽不就是公寓入住時就會有的播報聲音嗎。
可是公寓已經廢棄很久了啊,照理說電器什麼都不能用了。
曹御臉色可謂是難看無比,他怎麼不清楚,為了讓主播們感到溫暖,他特地花錢找人弄的。
一度以為這裏早就應該青苔滿布、灰塵四溢,誰知道竟然光鮮如初,彷彿和最初建立起來的樣子如出一轍,頭頂的白熾燈也仍然堅/挺發著冰冷光亮。
“踢我們的人是誰啊,該死,我這衣服好貴的!”
皮愛麗還沒意識到這裏不對勁,她往後看着自己的裙子,心疼地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啊啊啊啊!破衣服有什麼好心疼的!”
吳仁興捧着一地殘旗,他傻眼了:“老子的鬼呢,老子的招魂幡怎麼破了!”
不僅鬼都沒了,連建立起的聯繫也通通沒了。
一定是踢他的人做的!
他氣沖沖想要推開門找外面的人算賬,然後大門紋絲不動,跟銅牆鐵壁似得,蒼蠅都飛不出去一隻。
“別費力氣了。”
一同被踢進來的穢靈藉著紙身體起身,懶懶提醒一句:“那女人不安好心,不把這裏怨氣消除,她是不會放你們出去的。”
陌生的聲音、陌生的人,讓四人瞬間很警惕。
“你是誰!”
“我是你爹。”
穢靈才懶得搭理他們,它自被凝聚在一起后就是專門吞吃並釋放惡念的,對於在場四人骨子裏帶着的惡劣它簡直不要太清楚。
他們的惡,如此濃郁,幾乎浸透骨髓。
尤其是這個玄師,連它都要忍不住唾棄——真他娘是個壞胚。
“你們好自為之吧。”
穢靈嫌惡地翻個白眼,直接竄上樓梯消失不見,等待時機再出現。
現在它的命在那女人手裏,她要它做好事,它只能做,不然指不定是怎麼個死法。
畢竟,她連千機錐都能輕而易舉毀滅。
穢靈集世間大惡產生,見風使舵是最微妙微小的一種惡,也是最深入骨髓的,因此它知道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穢氣紙人!”
吳仁興大駭,他好歹也是正經玄門出身,一眼就看出穢靈本體。
但事態緊急,他也沒工夫細想為什麼這裏會出現穢靈,於是立馬轉頭問曹御。
“這裏到底發生過什麼!我們為什麼會被踢進來!”
“這裏還能發什麼,不過就是死了幾個人罷了。”
曹御恨得牙癢,鬼知道這個大師怎麼這麼不靠譜,並且,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覺得愧疚,反而像是在說今早吃了兩個煎蛋一樣簡單。
廢話,這吳仁興能猜不到嗎,他更想知道是怎麼死的,說不定可以用協會的方法消除怨氣。
“趕緊跟我說!”
“少逼逼叨,我給你錢是讓你來抓鬼的!”
兩人橫眉豎眼,眼看就要吵起來,皮愛麗匆忙開口打斷他們的爭吵:“你們別吵了!!”
她指向樓梯口,做着華麗美甲的指尖一顫一顫,恐懼到極點。
“她……她不是朱蓉蓉嗎!”
話音落下,曹御和主管心猛地一揪,還真活着?
他們朝樓梯口看去,一個小女孩趴在欄杆上靜悄悄盯着他們。
她的臉上有一塊非常大的肉瘤,長在眼睛、鼻子、嘴巴上,連在一起拖拉下在空中晃來晃去。
頭頂燈太亮了,亮得他們想看不清楚都難。
或許她模樣太過恐怖,因此一時間,大家竟然分不出她是人是鬼。
主管嘗試着叫她的名字,誰知道一叫出來,朱蓉蓉站起身,將手裏緊緊抱着的兔子狠狠朝他們砸過來,砸完她就一溜煙跑來上去。
“追!”吳仁興察覺到她是人,當即就想追上去。
然而,他的腳被什麼東西牽絆住了。
他低頭看去,竟然是一汪水。
人怎麼可能被一汪水扯住,除非……鬼域!
最要命的是,這個鬼域,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正要尖叫,一隻手突然從水中伸出,精準地攥住了他的腳踝,冰冷刺骨的陰氣一寸寸蔓延,令他徹底失去說話的力氣。
“靠…呃!”
還未叫出聲,那隻手的主人費力撥開水面,陰笑着從中鑽出,他穿着老式軍裝,臉上橫貫着巨大的傷口,肉眼可見他的天靈蓋直接被人掀開了,還露着白花花的腦漿,看樣子生前應該是因為戰爭死亡。
“吳仁興!老子終於逃脫你的掌控了!”
他一出來,摩拳擦掌欺身而上,嗜血黑眸緊緊壓迫着吳仁興的神經。
隨着他吼叫聲一起響起的,還有樓梯上站着的其餘五隻鬼的笑聲。
一個阿善、一個臉色鐵青的睡衣女鬼、被她牽在手裏的小男孩鬼,旁邊處於憤怒狀態的中年男子,以及莫名其妙回到這棟公寓的常願。
睡衣女鬼撩撩頭髮,優雅開口:“真好啊,有人建造一個幻境給我們復仇。小凱,想不想玩遊戲?”
被稱為小凱的小男孩興奮地拍着手:“好啊好啊,媽媽我要剝皮抽筋,我要吃人!”
“好。”
女鬼笑眯眯摸摸他的頭,陰冷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吳仁興身上。
“那我們就開始捉迷藏吧,我兒子最喜歡玩捉迷藏,大家說怎麼樣?”
軍人鬼哈哈大笑:“當然好!”
他們口中的捉迷藏絕沒有那麼簡單,吳仁興腿都嚇軟了,壓根想不到會有這一茬。
平日裏有招魂幡在,被封印在裏面的鬼魂被迫與他簽訂契約,想反抗都沒機會。
誰知道現在他們全跑出來了,他的傢伙們都沒帶出來,現在對上堪比鬼帝的鬼,簡直是自尋死路。
好在他兜里還有着一張雷符,吳仁興用盡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將符文扔出去,然後衝著三人大吼。
“跑啊!趕緊跑啊!”
他跑得跟兔子一樣快,曹御三人頓時臉色大變,連忙跟緊他步伐。
沒有什麼比知道自己將馬上要死去更恐怖的事了,這意味着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煎熬。
可煎熬歸煎熬,求生欲還是使他們瘋狂逃竄,唯一一個想法就是——
【躲起來,千萬別被找到。】
“嘁,現在知道怕了。”睡衣女鬼冷笑。
見人都跑了,阿善面無表情扯扯衣領:“開始玩遊戲吧。”
剛才她被契約驅使而進來,一進來就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讓她安靜待着等待復仇。
復仇?這些年來她從來不妄想復仇,她只想要自由。
可這麼好的機會放在她面前,她如何能不心動?
“常願,走吧,我們去復仇。”她記得這女孩叫常願,那道聲音跟她說的。
一頭霧水的常願:“……啊?”
鬼要是能納悶的話,她是真的納悶。
剛剛才記起來自己早就死了,她每一次殺人後神志都會不清醒許久,能復仇當然是去,可是現在到底怎麼回事!
“別耽擱了,玩遊戲嘍!”軍人鬼飛身而上,發出悠閑的口哨聲,像是故意催命一樣。
常願終究沒有去,她認真地和阿善說:“姐姐,你們幫我復仇吧,我要去見一些人。”
她現在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有些人她必須要去見,或許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阿善看着她不說話,她早就發現這裏有活人的氣息,不止一兩個,還生機勃勃。
人們都說怨鬼無情殘忍,可她怎麼覺得人更殘忍一點呢?
最後她點點頭,輕聲道:“我一定幫你殺死他們。”
*
太可怕了。
這一切都太可怕了。
吳仁興四人瘋狂奔跑在公寓裏,他本人倒是還好,只是覺得噁心。
因為這裏活着的人無一不是奇形怪狀,對的,奇形怪狀。
他們要麼是殘疾、要麼是身患特殊罕見疾病,還有的要麼就是孤苦無依靠流浪為生的老年人,男女老少,林林總總有十來個。
“他媽的都是什麼東西!”
吳仁興噁心得要命,剛關上一扇門,那屋子裏的人居然是患有肢端肥大症的男生,他的手臂將近有腰粗,層層疊疊的肉垂下,看着就反胃。
至於其餘三人每開一扇門就心驚膽跳一回。
這裏曾經住着的主播真的全都還活着,心虛的他們太害怕和他們共處一室了。
奈何偌大的公寓無處可逃,窗戶都被封死,他們只能躲到房間裏。
但他們面對的是鬼啊,他們無孔不入!
樓道里的燈極速閃爍,一明一暗間,鬼影重重,陰風陣陣,鬼爪撲面而來撕破他們的皮肉,尖牙啃上來咬掉他們血肉。
逃了大半小時,他們像是被圈禁在牢籠里待宰的獵物,渾身早已鮮血淋漓,衣衫襤褸,各個扭了腳還得撐着一口氣逃。
“我受不了了!”
曹御不想死,也不想再跑了,他近乎癲狂地推開一扇門。
再害怕也不逃了!
與外面光鮮亮麗的外表不同,屋子裏面陳設可以說非常非常破舊簡陋,灰牆灰地,水盆水池蹲廁,破破爛爛的被褥和木板床,和監獄沒兩樣。
窗前有一副輪椅,上面坐着失去雙腿的一位老人。不知道是不是營養不良,他瘦得離譜,幾乎跟骷髏一樣,雙眼都深深凹陷了進去。
曹御壓根不管這人是誰,是死是活,徑直掀開髒兮兮臭哄哄的被褥躲到了裏面。
皮愛麗和主管是沒敢動的,只是怔怔看着神情獃滯的老人,連身上的疼痛也忘了。
“不可能……怎麼還能活着呢。”她喃喃自語道。
他們記得,這是特地從山區接來的貧困戶,他是個退役老兵,因救人失去雙腿后失去工作能力,也沒有任何家人,平日靠村裡人救濟才能吃上一頓飽飯。
他的事迹為創世傳媒賺了很多錢。
直播興起,龍蛇混雜的網友混跡在網絡上,暢遊各個直播間,看到好玩的就打個賞,看到可憐的就捐個錢。
雖說是龍蛇混雜,但普通且善良的人是大多數,更多的屬於烏合之眾。
只要發個視頻做個秀,利用人們的同情心,就能賺取極大的利益。
主管是公司老人,跟着曹御十幾年了,還未建立創世傳媒時,曹御就發現了這個巨大商機。
當初他們兩人還是學別人做專門探訪流浪老人系列愛心視頻的小人物,他們所有的收益僅僅來自於流量變現,直到有一天,一位陌生路人要求他們公佈銀行卡,開通捐款通道,曹御才福至心靈。
只要他將這些可憐人集結在一起,那麼將會有源源不斷的金錢到他口袋裏來。
創世傳媒就是這樣的誕生的。
那個不允許任何人進去的第二層樓,裏面每個房間都復刻了每位主播家鄉的背景,讓廣大網友信以為真以為他們真的是來自全國各地困苦可憐的人。
在深夜刷到的絕大部分老人或病人的直播,他們手裏舉着牌子,上面寫着自己的近況、家裏的慘狀,連話都說不利落,硬是生生直播五個小時。
事實上的確可憐,他們不僅所有的收入都在曹御兜里,在主管兜里,在加入這個團隊的皮愛麗身上,如果不聽話還要被打。
這裏沒鬧鬼之前,本來是有很多社會人員構成的保鏢看守的。
“不可能!早該死了的!”
皮愛麗無法相信他們還活着,這也就意味着都是常願在搞鬼。
她都死了,為什麼還要假惺惺自己是個好人!
她這麼窮,為什麼還要裝腔作勢要幫其他人!
可無論她如何不相信,事實就擺在面前,一切都在對比着自己的醜陋,在潔凈的純白面前,她深刻意識到自己有多骯髒。
皮愛麗雙眼發紅,用力按住輪椅,憤憤質問道:“不是常願在幫你們是吧,不是她是吧!”
老人年紀太大,神志有些迷糊,混沌迷茫的目光落在忽然搖着自己輪椅的人。
“願…願…”
過了好久,他反應過來,滄桑溝壑佈滿的臉上艱難露出一絲笑意。
“願願,回…來了…嗎?”他費力問出這句話。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她不用再追問都知道是什麼意思,果然一直是常願在照顧他們。
生前她可憐他們放棄高薪來做舍管,死後變成鬼也要守護他們。
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們又不是她的爹媽!
“常願!”皮愛麗恨透了她。
恨她純良無害,恨她天真可愛,更恨她善良堅定。
當初兩人得知這裏真相后,兩人都有過猶豫,只不過她在猶豫這樣犯不犯法,而常願在猶豫要不要救。
她第一時間提出報警,被她拒絕了,因為她想要掙錢,別人的死活與她何干。
反正他們有吃有喝還有住,不就是直播五個小時嗎!
後來常願實在忍受不了,她提出離職,結果主管說不做下去會有違約金,她也只好留下,轉而做了舍管,可是這個蠢貨竟然在偷偷搜集材料想要去報警。
於是……
於是她就被殺了。
皮愛麗又恨又驚,所有鎮定土崩瓦解,她愣愣地鬆開手,嘴裏一直念叨着常願的名字。
“別叫了!她早就死了!”主管捂住耳朵離她遠遠的。
他一點都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就在他們極度緊張的狀態下,門外響起禮貌的敲門聲,如同催命的鐘聲,哐當,哐當,沉重又緊迫。
“來嘍,來嘍,我們聞到你們味道了!”
“嘿嘿嘿,不逃了嗎?”
“那我們就真的動手咯。”
“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在被子裏的曹御也聽到了,他嚇得尿出來,本就髒兮兮的被褥現下更髒了。
吳仁興暗罵了句媽的,絞盡腦汁回想着如何用血畫符,他必須得活下去。
他是牽靈派的傳人,牽靈牽靈,顧名思義便是牽制靈魂為自己所用。
這派玄學造詣並不深,唯有兩樣寶物,吸引魂魄的魂鈴以及制衡鬼魂的招魂幡,以此馭鬼行事,對於山醫命相卜這五數並不精通。
更何況他早就判出門派,該學的、能學的通通沒學到。
不過他對用血畫符隱約有點印象,他飛速找了張紙,咬破指尖匆匆忙忙畫著。
“應該是這樣的,應該。”
“噗嗤。”
一口惡臭的氣從頭頂噴洒下來,激得吳仁興後腦勺的毛髮都悚立了起來。
從前看鬼片的時候,他總是覺得主角可笑,為什麼他們在碰到奇怪的事情后總要看一眼。
現在他知道了,因為恐懼。
恐懼來源於無知與無能,恰恰是因為恐懼,才想要迫不及待了解威脅到自己的東西。
他梗着脖子僵硬抬頭,直直對上阿善慘白的臉。
風馳電掣間,阿善猛地張開嘴,死死咬住他的喉嚨。
“殺我全家,煉我魂魄,你該死!”
皮愛麗和主管早就被突然出現的鬼魂給嚇了一跳,他們爭先恐後躲到角落,大氣不敢出一聲。
“啊!救命啊!”
吳仁興被她惡狠狠撲倒,他剛想掙扎,雙腿被軍人男鬼狠狠踩住,一時間骨骼盡碎。
“我是一名保家衛國的軍人,我生於戰場死在戰場,你卻讓我去殘害我保護的百姓,你該死!”
他疼得弓起腰背,揮舞着手試圖分散疼痛,誰知雙臂被中年男鬼和小孩男鬼一左一右拿着大鎚子猛然錘碎,一下錘成了肉泥。
緊接着睡衣女鬼飄過來坐在他身上,手舉利刃,用盡全身力氣高高揚起,重重衝著他的肚子剜下來。
血液飆濺到五隻鬼的臉上,將他們厚重的怨恨黏得更深,一滴滴痛苦的眼淚從他們眼睛裏落出,化成珠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在這悅耳聲響中,睡衣女鬼高聲哀嚎,聲聲泣血。
“我懷孕八月,你生生將我剖腹殺死取子,當著我的面殺我丈夫兒子,又煉我們魂魄為你所用,替你謀財害命,你該死!!”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