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想見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想見你
奇怪,我是淚腺這麼發達的人嗎?
寧丹臣抽紙擦掉眼淚,在心裏疑惑問自己。他打開手機看了時間,才凌晨四點多。
夢境裏的陌生“人”讓他大腦困意全消,他住的是單人病房,索性坐起身思考那個“人”到底是誰。
僅僅是一個背影就讓他感到熟悉。
他坐在床上想了半天都沒想到對方的身份,只能當做夢境離奇,儘管離奇到讓他夢中流淚。
這個時間點,讓他再睡也不可能,他乾脆打開手機看自己這一個月疏漏的信息。
手機主頁壁紙純黑色,仔細看看還能看出一個人影。
寧丹臣抓了抓頭髮,對自己昏迷前的品味感到奇怪。
一張能隱約看出人影的黑色圖片設置為壁紙,看得不會瘮得慌嗎?
手機桌面在他的指尖翻動,他打開相冊,看見了被命名為“X”的文件夾。
裏面全都是隱約能看出人影的黑色圖片。
寧丹臣暗自嘀咕道:“強買強賣的流氓軟件……”
低頭看並不清晰,他走進衛生間,對着鏡子,將那道傷疤看清楚了。
他仔細對比了一下“X”相冊里一千來張照片,勉強能下結論,這個模糊人影可能是同一個人。
因此他的手機就沒有經過第三人手。
他戳了一下圖標,手機界面安安靜靜,壓根沒有跳轉。
身形大致能比對出來,容貌卻是一團糟,就像是被畫上了一團亂七八糟的黑線,根本看不清楚。
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會認為手機卡機,寧丹臣再次點擊軟件圖標,這次指尖問往旁邊戳了一下,手機桌面翻頁,軟件不動如山。
那一千張帶人影的黑色圖片不知道能不能復原。
心臟在這時開始泛起細細密密的刺痛,被武器刺中的痛感似乎從他的記憶深處被翻了出來。
能把平時基本不講髒話的周若明逼出髒話來,可見他身上這道傷有多嚴重。
張頌齡昨天來病房時給他帶了衣服,寧丹臣脫下`身上的病號服,低頭卻看見自己胸口接近心臟的位置有一道疤。
他打開周若明的聊天框,一大早折騰好友:【若明,我昏迷的時候,有誰動過我手機嗎?】
寧丹臣噼里啪啦按手機鍵盤:【我手機里好像多出很多奇怪的東西。】
寧丹臣心裏產生了深切的疑問。
寧丹臣按下熄屏鍵,倒回去看手機鎖屏。他先前看時間時並沒有多注意背景,現在調回去看,照例是一張黑色背景夾雜模糊人影。
全選中一共有一千來張,極其驚悚。
他盯了很久,最終將這對翅翼的模樣和夢中見到的那一對聯繫了起來。
他長按圖標,連個卸載選項框都沒跳出來,折騰一半天,最後突然冒出來一句話:【該軟件暫時不支持卸載。】
他退出相冊,又把手機檢查了一遍,翻到桌面最後一頁,一個軟件圖標幾乎與黑色背景融為一體。
寧丹臣:“……”
他輕輕晃了晃,走出衛生間拿手機,給自己胸`前的傷口拍了張照片發給周若明:【我胸口上的傷疤是哪兒來的?】
疤痕面積很大,看樣子是某種體積較大的冷兵器造成的貫穿傷。
周若明大概在洗漱,回消息的速度慢了點:【你昏迷前自己弄的吧,摔個四階台階別真把腦子摔壞了。】
寧丹臣低下頭,單手撐着洗手池邊緣,他的頭也跟着開始痛。
復原成功,好歹能知道那個人影到底是誰,他為什麼對人念念不忘,還存了一千張照片。
他摔倒又有監控錄像在,完全能證明是意外事故,也就沒有人要查他手機。
手機沒卡,就是這個軟件有問題。
寧丹臣那腦子好用,可不能真出問題。
【那應該是我自己留的。】發完消息后,寧丹臣退出聊天軟件,返回桌面認真看那個圖標上的藍紫色蝴蝶翅翼。
夢裏那對藍紫色翅翼似乎也長這樣。
他轉過身,後背同樣有一道疤。
現在是上午六點整,周若明同學居然是秒回消息:【你今天那麼早?】
張頌齡和寧哲驍更不用提,他們對孩子的手機並不感興趣。
在醫院發獃也沒多少意思,他身體沒出大問題,索性起床換衣服去辦理出院。
周若明過了很久才回了句:【卧槽,你這傷哪兒來的?】
那些模糊的人影甚至還是不同的角度和大小。
他昏迷之前到底在做什麼?
這種不受掌控的遺忘感讓他抓耳撓腮很是難受,但他偏偏束手無策,手裏頭的線索不夠他倒推一個月前發生了什麼。
下一條信息緊跟而至:【只有我幫你給手機充電,其他人沒動過你手機。】
寧丹臣昏迷那一個月,手機都是周若明保管的,沒電了就充個電。
圖標下面甚至沒有標註軟件名稱。
如果不是那對藍紫色的蝴蝶翅翼,寧丹臣根本不會發現那個軟件。
【送你進醫院可沒有出現這道傷,護工今早給你換衣服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也沒看到你有這傷啊!】
這道傷疤是寧丹臣醒來后才出現的。
【我換衣服的時候才看到。】
寧丹臣套上毛衣,抽空給周若明回了條消息。
一道突然出現在心臟的陌生傷疤,手機里一千張陌生的照片,無法卸載的軟件。
他昏迷前到底在做什麼?
醫生昨天來確認他身體情況時,並沒有對他可能失憶的情況進行說明,他的大腦並沒有任何問題。
寧丹臣理好行李,自己辦理出院手續,回到學校時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的問題像是貓爪一樣掻動他的內心。
“嗯?你今天就出院了?”張思逸正在整理課本,一回頭就看見寧丹臣走進宿舍。
寧丹臣點點頭,將行李包放到椅子上:“身體沒有什麼問題,就出院了。”
他打量這間宿舍,兩張床鋪是空着的。
“思逸,我們宿舍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嗎?”寧丹臣疑惑道。
他總覺得應該是四個人。
“呂尋臨出去實習,在外面住了。就剩我們兩個在宿舍。”張思逸道,“而且你平時也很少回來,在外面租房住。”
他關心道:“你身體真的沒有事?”
怎麼這些都忘了,不會真摔到腦子了吧?
“哦,在醫院昏了一個月,對有些事情模糊不是很正常。”寧丹臣收回打探的視線,不動聲色問道,“不過,我們宿舍只住了三個人啊?”
張思逸從筆筒里抽出一支水筆,他還有專業課要上,邊往宿舍外走,邊回答寧丹臣:“我們大一分宿舍那會兒就只住了三個,別人都是四人間,我們宿舍還空出來一張床。”
他和寧丹臣道了聲別,關上宿舍門。
寧丹臣撫過自己書架上的書,視線卻落在那張積灰的床鋪上。
那裏應該有第四個室友的被褥。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便讓他心下一驚。
從他昏迷醒來后,記憶里不合常理的部分反覆跳出來提醒他,提醒也不完全,就像是刻意勾起他的好奇心一樣。
讓他產生明明站在人群中,卻有與所有人格格不入的感覺。
寧丹臣看了眼課表,他今天一天都沒有課,相當於一個擁有大量作業沒完成的閑散人員。
他還記得張思逸和他說,他在外面租房住的事情。
寧丹臣拿着手機和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鑰匙,站在公寓門口,難得有些猶疑。
他對公寓地址沒有印象,然而走出校門時,卻很自然過馬路繞進一個小區,最後上電梯站在房子門口。
昏迷前的生活,彷彿是另一個“寧丹臣”經歷過的,與他完全沒有關係。
他帶着疑惑,打開了房門。
公寓內一個月沒住人,地上全是灰,空氣中還有浮沉。房租和水電費他都是提前交的,房東也就沒有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給他發消息。
寧丹臣沒有換鞋,直接走進客廳,打量這間公寓。
傢具是他習慣的品牌,除了臟,能看出之前生活過的痕迹。
他走進卧室,衣櫃裏的衣服並不多,可見之前他只是把這裏當做自己的暫居點,並沒有常住的打算。
相比較起來,宿舍的佈置才像是經常住的模樣。
他平時還有課,也沒有實習的打算,張思逸又是生活習慣很好的舍友,大學三年,寧丹臣和他基本沒有鬧過矛盾。
租房的原因忽然顯得奇怪起來。
寧丹臣抓了抓頭髮,先找人復原那一千張照片,才在卧室里找了張椅子,撣掉灰坐下,思索自己租房的原因。
思來想去半天,他也只能得出自己昏迷前在干見不得人的勾當,才會租房子,便於做事。
“我真干混賬事兒了?”寧丹臣低聲喃喃,手機鈴聲卻在此刻適時響起。
是周若明。
“你身體沒事了吧?”他問道。
寧丹臣的下巴搭在椅背上,懶洋洋地應了聲:“沒事。除了想不起來有些事情而已。”
周若明一驚:“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想不起來就說明不重要——”寧丹臣拖長音道。
周若明撇撇嘴,心說這可不一定。
也可能是很重要的事情,才會讓你忘記。
他也就在心裏想想,沒有說出口叫寧丹臣聽見:“對了,你在不在學校,回來給我工作。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有多少東西積攢起來!”
寧丹臣拉開手機,懶散道:“喂,喂?我聽不見啊若明,這裏信號不好,喂?”
掛斷鍵被毫不留情按下,他兩根手指捏住手機一角晃晃。
剛出院就要上班未免太殘酷了。
**
“你還知道來。”周若明冷笑一聲,雙手抱臂靠着椅背,謝之桃坐在一邊同樣的姿勢,給副主席助威。
嘴上說著出院第一天不工作不上班,下午兩點多,寧丹臣還是一路晃悠到學生會辦公室去了。
“所以這不是來了嗎?”他拉開椅子坐下。
原海大學一月底放假,現在十二月底,差不多一個月學期就要結束,後面還有期末周,學生會的工作並不多,只不過周若明在寧丹臣昏迷的一個月,擔了所有擔子,現在正主回來,自然要把所有的工作還回去。
寧丹臣把周若明桌上的文件全部划拉到自己這邊,以不符合他平時工作習慣的效率開始處理那一堆計劃書。
“怎麼又要寫工作計劃。”他翻了幾頁文件,又拎起那一份策劃在周若明面前晃了晃。
周若明在在趕論文,抽空看了一眼:“你問學校。一天到晚增加工作量,我也不知道。”
“行吧。”寧丹臣打開電腦,一旁的謝之桃說道:“寧學長,明天下午還要參加那個精神宣講會議……”
敲鍵盤的手一停,寧丹臣認真道:“我現在辭職怎麼樣?”
周若明有氣無力說:“加油,下學期就能換屆了。”
他們一月還有部分活動要舉辦,期末周前要召開述職評議會議,主席團和秘書處只會忙上加忙。
饒是寧丹臣工作效率已經很高,處理完堆積的東西也要將近七點。
食堂沒剩多少吃的,他將桌面的東西收進抽屜,從位置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去不去吃飯?”
周若明和謝之桃還在奮筆疾書,也不知道在書什麼。
估計就在等他這話,他一說完,周若明立馬站起來道:“走。”
寧丹臣:“……”
三人去校外吃了晚飯,寧丹臣的公寓沒收拾,今晚沒法睡人,直接回了宿舍。
張思逸見他進門還有點驚訝:“你今晚不外宿?”
“房子一個月沒住都是灰,沒法睡,明天還得找鐘點工過來清理了。”寧丹臣脫下羽絨服搭在椅背上,手機屏幕亮起,那些復原的照片有結果了。
【你那照片很古怪,沒法復原導出,但是能大概看清楚是什麼樣子的。】
【視頻文件】
視頻文件下載成功后自動打開,寧丹臣看着和電腦屏幕上一片漆黑中慢慢浮現出模糊的蝴蝶翅翼圖案。
人影黑髮,容貌模糊,但隱約能看出優越的五官線條,長得並不難看。
寧丹臣給對方回了條“知道了”的信息,再次打開了那段視頻。
方才能看見的蝴蝶翅翼,又只剩下漆黑模糊的身影。
只有一次觀看機會。
寧丹臣關掉手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入睡后他再次夢到了那個長着蝴蝶翅翼的“男人”。
這次的場景不再是郊外,而是充滿科技感的實驗室。
寧丹臣不自覺參觀周邊環境,在心裏稱讚。他往前行走,那個“男人”就躺在一個裝滿溶液的透明艙體內,背後的藍紫色骨翅傷痕纍纍,無力地垂在他的身後。
身上也全是傷口,部分皮肉外翻,甚至能見到白骨。
寧丹臣下意識皺起眉頭,胸口的疤開始痛了,某種可被稱為憐惜的感情忽然出現在他的大腦中,他像是不受控制那樣往前邁了幾步,手掌貼着艙體外殼,去撫摸那張看不清相貌的臉。
一個穿着白大褂,同樣看不清臉的銀髮“男人”從實驗室深處走到艙體邊,看動作,應該在和艙體裏的男人說什麼話。
寧丹臣聽了大半天,也只能聽到一片安靜,就知道自己的夢境是消音版本。
艙體內的“男人”似乎被他吵醒了,輕輕抬了抬手。
寧丹臣站在原地,想知道看不清臉的“男人”要做什麼。
不過抬手的動作似乎耗空了他的力氣,接下來他躺在艙體內一動不動。銀髮“男人”離開,背影很無奈。
寧丹臣站在艙體邊,看着“男人”身上的傷口被逐漸治癒,卻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疤痕,指尖剋制不住顫唞,像是要去撫摸那些傷疤。
夢境中似乎有一陣微風襲來,代替他輕撫過那些傷疤。
他被微風輕柔地推出了夢境。
醒來時天光大亮,臉上毫不意外又有濕意。他抽出一張紙巾,熟練給自己擦眼淚。
一低頭,就看見張思逸站在床下,眼神有些難以言喻。
寧丹臣:“……做噩夢了。”
張思逸瞭然地點頭,能把寧丹臣都嚇哭,說明這夢的確有點東西。
“很遲了,今早還有課。”他提醒道。
寧丹臣晃晃頭,亂糟糟的頭髮更亂了。他換了衣服下床洗漱,拿起課本跟張思逸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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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時間過得異常快,在一大堆作業和工作的包圍下,寧丹臣連夢都少做了,摸魚都不敢摸,一劃水,旁邊就是副主席周若明虎視眈眈。
“回家機票買好沒?”周若明戳了戳寧丹臣。
謝之桃就是本市人,行李都不用理,提個包坐公交車就能回家。
寧丹臣和周若明是舟楊市人,還要買機票。
“我早買了。”寧丹臣道,周若明湊過去看了眼他的機票時間,驚訝道:“你這次這麼早回去啊?”
寧丹臣瞥了他一眼:“不然呢,學校又沒事情了。”
期末考結束就能走人了,他在學校里待着也沒事情做。
周若明坐回自己的位置,打開手機訂機票了。
期末考試結束那天,寧丹臣提着一個小行李箱登上回家的航班,到家打開家門,張頌齡和寧哲驍一個都不在家。
“王姨,我媽我爸呢?”寧丹臣換鞋子進家門,他拉着拖鞋走進廚房。
王姨正在備菜,聽見他聲音轉過身驚喜道:“少爺回來啦?”
她關掉水龍頭,擦乾淨手去給他切水果:“先生和夫人還沒下班呢。”
寧丹臣也就是例行問一句,和小學生放學回家見到爸爸問媽媽在哪,見到媽媽問爸爸在哪一個意思。
晚間餐桌上,下了班的張頌齡和寧哲驍一句話定了寧丹臣的寒假生活。
“去公司實習。兩點一線的生活總不會再出事兒了。”寧哲驍低着頭,和張頌齡嘀嘀咕咕。
張頌齡煞有介事點頭,十分同意他這番話。
寧丹臣有前科,青春期把家裏鎖撬了個遍她還記着,寒假沒事幹,跑去外面玩極限運動可不行。
被議論的本人就坐在他倆邊上,一臉無奈。
加上他四階台階都能摔出一個月昏迷,張頌齡和寧哲驍是真不敢讓他在外頭太鬧騰,直接提溜到公司上班。
於是第二天一早,寧丹臣就開始了他的社畜生活。
這一干,就是一整個寒假,周若明約他出門,他都騰不出時間。
他爸是把他往死里壓榨,實習生也不行。
寧丹臣從來沒有那麼想念過學校。
原大的宿舍就是他的避風港。
知道開學時間那天,寧丹臣理好行李第一時間跑回學校,坐在宿舍的椅子上時,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生活還是太平淡了一點。
就像是少了點什麼東西,之前的生活應該很熱鬧。
他的手機壁紙還是一如既往的黑色背景帶模糊人影。
不換壁紙的原因他說不上來,潛意識告訴他不應該換掉,換掉之後有什麼後果是他無法預估的。
索性就留着壁紙。
胸口的心臟偶爾會泛起刺痛,只有在他做夢夢見那對藍紫色的蝴蝶翅翼時,才會痛感強烈。
他甚至已經習慣那種疼痛。
進入大三下學期后的時間就像開了加速器,寧丹臣在極其平靜的氣氛里結束了整個大學生活。
周若明和謝之桃保研成功,兩個人準備在象牙塔里再待個幾年,反倒是寧丹臣,一畢業就趕回舟楊市繼續當他的社畜了。
他大四這一年基本沒怎麼回過學校,開題答辯和畢業答辯回去一趟,之後的時間就一直在公司各個部門打轉工作。
“你加油。”周若明拍拍他的肩,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寧丹臣:“……你這還不如不說。”
有大四一整年的忙碌打底,他對摸魚划水的熱情幾何倍數增長,就算每天累得要死要活也攔不住他想划水的心。
只不過有寧哲驍盯着,那顆蠢蠢欲動的心還是被迫壓了下去。
**
一年後。
“寧總早。”“寧總早啊!”
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伏,寧丹臣一一回應后往辦公室走。
助理陳和生是寧哲驍安排到他身邊的,和他說完一天工作安排后,還留了句祝福:“寧總,生日快樂。”
“啊?今天我生日?”寧丹臣壓根不記得自己生日,打開手機看日期,八月七號,的確是他生日。
他成年過後就沒怎麼過生日了,十八歲以前張頌齡心情好就親自下廚給他做個蛋糕,心情不好就給他買個千層切塊。
但他又不吃甜食,於是十八歲之後,連千層切塊一併被剝奪了。
到他生日這天,就是他和張頌齡商業互吹的時間。
今早張頌齡出門早,他也要上班,母子倆沒有進行友好的商業互吹行為,寧丹臣也就沒記起自己的生日。
“謝謝你的祝福,去工作吧。”寧丹臣笑道。
他打開電腦開始處理工作,胸口處的傷疤卻在此時冒出痛意。
那道傷疤在他開始工作后像是突然陷入了沉寂,再也沒有痛過。
包括那個瑰麗的夢境與陌生熟悉的人影,同樣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當中。
他的眼皮跳了跳,移動鼠標的手動作一頓。
心裏閃過某種並不算好的預感。
他認真工作到午休時間,去茶水間時,聽到兩名下屬正在討論熱搜新聞。
“不是,這個是特效還是假的?”
“動物從園內逃出?有長成這樣的野生動物嗎?”
“還傷了行人……”
“什麼野生動物?”寧丹臣好奇問道。
兩個下屬收起手機和他打招呼:“寧總好。”
打完招呼后才和他解釋看到新聞,順帶把頁面打開給他看:“舟楊野生動物園有隻凶獸跑出來了。”
“凶獸?”寧丹臣看了眼新聞照片,那個凶獸只有模糊的身影,“沒有具體名稱嗎?”
“官方沒講,就說是凶獸。”給他看新聞頁面的下屬說,“可是哪有長這樣的動物啊?身上長着八隻眼睛,背上還有兩對黑色的翅膀。”
她一邊說,一邊找了個網友拍的視頻給寧丹臣看。
拍攝者一開始大概只是在拍短視頻,卻沒想到那隻逃竄的凶獸突然出現在他的鏡頭之中。
的確和下屬口中描述的一樣。
那根本不是什麼野生動物,而是只怪物。
寧丹臣的心跳了跳,胸口的疤又開始痛了。
視頻還沒播放到結尾,忽然就黑屏無法觀看了。下屬收回手機,八隻眼睛、漆黑翅膀的話題和搜索關鍵詞全都是不予顯示,只有一個野生動物逃竄出園的熱搜掛在話題榜上。
“肯定有貓膩啊。不會真的是什麼怪物吧?”
“或者實驗體?不然壓話題壓那麼快?”
“那個,寧總你還好嗎?”兩個下屬聊了一會,忽然注意到寧丹臣蒼白的臉色,開口擔憂道。
寧丹臣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胃抽了一下,我喝點熱水緩緩。”
他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后就回辦公室坐着。胸口的傷疤越來越痛,就像是烈火燒灼。
方才看到的怪物給他異常熟悉的感覺。
他應該在哪裏見到過。
寧丹臣低着頭,捂住心口,那道傷疤的疼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連帶着大腦也跟着劇痛無比,被束縛封存的記憶像是要從最深處一股腦湧出來。
他陷在辦公椅里,腦子裏全是那隻凶獸的模樣,某個擁有藍紫色蝴蝶翅翼的人也緊跟着出現在他的記憶里。
半晌過後,他才從劇痛中緩過來,後背襯衫幾乎被冷汗完全浸濕。
辦公室里開着空調都沒用。
寧丹臣撐着桌面站起身,去一旁的休息間換衣服。
到了下午,傷疤還是會時不時冒出疼痛戳他一下,擾得他下午的工作效率持續走低。
望着電腦上的文件,寧丹臣嘆了口氣,決定提前下班。
他走出電梯到達一樓大廳,邊往公司外走邊給司機發消息。視線從手機屏幕上離開望向馬路,瞳孔猛然放大。
中午見到的那隻凶獸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市中心,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直接朝着明琛的集團大樓沖。
喇叭聲與尖叫響徹整條街。臨近下班時間,人流量和車流量增長,那隻凶獸嘶嚎怒吼間把一名路人撞飛出去。
身上猩紅的八隻眼睛骨碌碌轉動,卻是直直看向寧丹臣。
那隻凶獸是沖寧丹臣來的!
來不及了。
寧丹臣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他就站在路口,意識到這點時,迅速將一旁還呆傻站着的路人從這隻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怪物面前猛然推開,自己則找死一般手無寸鐵攔在它身前。
他似乎能嗅到凶獸口中腥臭的熱氣,以及遽然逼近他脖頸的利齒!
平時鍛煉的好處這時顯現了出來,寧丹臣身體快腦子一步,猛地抽過一旁保安亭內的甩棍橫擋在凶獸口中,直接卡在了利齒之間。
他看準方向,轉過身就跑。
凶獸是沖他來的,要儘可能將它引到人流量少的地方。
他穿着西裝上班,行動受限也不影響他狂奔。
后脖頸似乎能感受到凶獸吐出的氣息,胸口傷疤的疼痛卻在不合時宜的情況下冒出頭。
他的腦子裏隱約浮現某個身影,連帶着對方的姓名。
口袋裏的手機因劇烈運動掉了出來,砸在地上掀起灰塵。身後凶獸窮追不捨,利爪即將劃上他後背時,天地間乍然掀起刺眼亮光。
寧丹臣被迫因刺目白光背過身遮住雙眼。
半晌后,硝煙散盡,一個人擋在了他身前。
說是人也不盡然,對方背後是大張的如同鋼筋鑄就的蝴蝶翅翼,在日光下熠熠生輝,透着冰冷的機械美感,雙手成利爪。
幾秒之內,那隻兇殘的凶獸便被屠戮殆盡。
對方甩甩手上的血,轉過身看向他。
逆光而來的身影昭示着某種超出自然的強大力量。
那雙松石綠的眼眸帶着某種無機質的冰冷,瞳孔呈現野獸那般的豎針狀。
寧丹臣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狂跳,那一刻腎上腺素飆升,他遏制不住震顫的心情。
腦海里隱約的姓名逐漸具體。
他的嘴唇張合,下意識念出了那個名字:“……夏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