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告白
第三十九章告白
時間彷彿停滯了幾個瞬間,戚巳終於發現此時此刻兩人之間的動作有些過於親密了，他倉皇地咬下已經被喂進嘴裏的山楂，後退兩步拉開距離。
“阿景,不要靠得這麼近,讓人看見了……不好。”因為嘴裏含着糖葫蘆，他說話有些含糊。
聽見這話,戚景行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拿着只剩下一半的糖葫蘆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他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走着走着，卻猛地被什麼撞了一下，低頭一看,竟是個小乞丐，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邊道歉,一邊小心翼翼地護住腦袋，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砸,看樣子是被人欺負慣了的。
“你……”大概是因為心情不好,戚景行眼神一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蹲下`身，摸了摸那小乞丐的腦袋。
小乞丐立即嚇得瑟縮起來。
“沒關係,哥哥沒有生氣,不用害怕,”他摸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裏只剩下一半的糖葫蘆,想了想，把它遞了出去。
“給你吃糖葫蘆，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想給一個人吃，可是他卻不大想要。”
“本少主同你有緣，給，都拿去。”
小乞丐懵了，抱着一大堆值錢的東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戚景行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我身上值錢的東西都送人了，戚統領可以請我吃頓飯嗎？”
“好了，去吧。”
戚巳當然不能拒絕。
“小兔崽子。”戚景行笑罵了一句。
戚景行微微一笑，道，“日行一善，期盼我今晚想要做的事情能順利一些。”
戚巳終於回了神，下意識動了兩下嘴巴，不一會兒又輕輕皺了皺眉頭。
回過頭，卻見戚巳還愣在原地，還是方才那副傻愣模樣，嘴巴鼓鼓的，驚訝地看他。
“天大的事？”
他又看向小乞丐離開的地方，眸色加深，這會兒終於覺出嘴裏的山楂有些酸了。
戚巳還在他身後傻愣着，聽見這句話，心口微微顫動了一下，下意識想開口，卻發現嘴裏還含着糖葫蘆，他一時愣住，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
“是小酌怡情。”戚景行解下`身上的披風放在一旁，“而且，我今晚有件天大的事要做，需要喝點酒好壯膽。”
戚景行微笑，“你這樣塞了滿嘴巴吃的不咽，也不好看。”
戚巳不大讚同，苦口婆心地勸道，“阿景，喝酒傷身。”
戚景行給完了糖葫蘆，又扯下腰上的玉佩，尤嫌不夠一般，又在身上搜颳了許久，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討了出來塞進小乞丐懷裏。
戚景行選了鎮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棧，點了一大桌子菜后又托着下巴對小二說，“聽說你們這的特有的桃花釀甘甜可口，給我們上一壺。”
小乞丐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他覺得這個大哥哥多半是腦子有病。他一步三回頭，待被人群淹沒后，終於一溜煙兒地跑了。
說罷他又衝著戚巳甜甜一笑，加了片筍放在他碗裏，“好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只盼你莫要被嚇到了。”
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戚景行點了點頭，已然猜到了對方內心的想法，遂神秘道，“這件事沒你不行，但你卻不能替我。”
戚巳盯着碗裏可口的春筍，竟真的有些心癢難耐了。
菜沒有吃多少，在戚巳的勸說下，酒，也只喝了三杯。
戚景行的酒量不算太好，三杯酒下肚，他就覺出身體熱熱的，頭腦卻更清晰了。
中途戚巳還去了趟茅廁，大約是天氣熱了，回來的時候，額頭浮了層細汗，戚景行一隻手端着酒杯，一隻手托着下巴，抿唇一笑。
“阿景，吃好了我們就回去吧，夜深風大。”
戚景行還是托着下巴，笑着點點頭，卻不動作。
戚巳起身，為他把披風穿上。
“帶子不系了，我有點熱。”戚景行臉蛋帶上了潮紅。
“外面風大。”
“唔，那……好吧。”
畢竟已經快到五月了，即使風大，也是吹面不寒的楊柳風，酒意被吹下去之後，反而越發的舒適了。
戚景行走在戚巳身後，幾處高樓上的燈籠照下來，光影明明滅滅，偶爾還可以從地上的影子看出戚巳濃密的睫毛在眨動。
戚景行忽的停下來，指了指不遠處的高塔，“戚巳，我想坐在那上面看看月亮。”
今天天氣好，難得的出了月亮，連星星也格外燦爛。
戚巳卻眉頭皺起，“少主，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戚巳～”戚少主拽着對方的袖子輕輕扯了扯，又露出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戚巳：……
“好吧，只能坐一會兒。”
“嗯。”
高樓屋頂剛好有一塊露天的平台，坐在上面，抬頭是星光璀璨，低頭是萬家燈火。
“怎麼樣，好看吧。”戚景行指着底下明明滅滅的火光，頗有些自豪地對戚巳說道，“我以前最喜歡坐在伏令山頂上的高台看夜空，不過很可惜，有一回，我忘了時間，多坐了一會兒，就着了涼，後來，青衣衛就再也每人敢帶我上去了。”
這件事，戚巳是知道的。
在他偷窺戚景行的那些年，經常能看見他一個人坐在高高的摟台上，望着遠方天邊，神色落寞，每到這個時候，他總能感覺到戚景行內心的難過，也因此，好幾次想要上去安慰安慰他，被教主發現后，還挨了一頓鞭子。
後來有一回，戚景行不知為什麼，心情不好，在樓上坐了整整一夜，受了寒，第二天起來就高燒不退，他因此遷怒青衣衛，將當天值守在戚景行身邊的人都發落進刑堂，狠狠責罰了一通，從那后，就沒人敢再帶着戚景行去伏令山頂的高台了。
想到這，他點了點頭，“嗯，確實很好看。”
夜色靜謐，燈火絢爛，兩人也安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戚巳轉過頭，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你方才說的天大的事……”
他話還沒說完，戚景行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調侃道，“我還以為你能忍多久呢？既然想知道，方才怎麼不大大方方地問，還在顧忌你青衣衛統領的面子不成？”
戚巳被戳破了心思，臉上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扭過頭，不說了。
戚景行笑得越發燦爛，“其實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
“嗯？”
他把自己的目光從萬家燈火轉移到了戚巳臉上，“我在好奇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
沒頭沒尾的話讓戚巳有些奇怪，“什麼為什麼？”
“你偷偷藏的那張信紙，我看見了。”
信紙？
戚巳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他說的是青癸給他的那封密信，關於戚景行如何雇傭婆羅門，自導自演了一場刺殺的戲碼。
他沒有立刻回答戚景行的問題，反而沉默下來。
戚景行也不催他，安靜的等着。
過了很久，久到戚景行感覺身上的溫度都散了些，才終於聽見了戚巳的聲音。
“少主是從什麼時候知道青衣衛統領是我的？”
拿到密信的那一刻，戚巳就已經知道了，戚景行恐怕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所謂自導自演的一場刺殺，約莫只是為了逼他。
這個啊……戚景行微微一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剛開始的時候，生氣極了，氣到恨不得親自去青衣衛將你捉出來，狠狠地……”收拾一頓。
戚景行頓了頓，又嘆了口氣，無奈又委屈。
“可後來在伏令山頂上的高台坐了一夜，便想通了，既然是你棄了我，為何還要去死纏爛打。”
他在這個世上，已經被拋棄過太多次了，不願意再把自己的滿腔心意捧出去，讓人踐踏。
那個時候，他是真的打算要放棄他的大哥哥的。
戚巳睫毛輕輕一顫，他能感覺到，即使已經過去了很久，戚景行看似平靜的語調里依舊隱藏着難以捉摸的難過。
“你雇傭婆羅門，就是為了逼我現身。”明明是疑問，確實肯定的語氣。
戚景行自豪道，“我家戚統領就是聰明。”
“你……”戚巳嘆了口氣，“少主不該拿自己的性命冒險的……”
他沒有喊阿景，而是換成了少主，戚景行知道，他在生氣，但這怒火因為對他的縱容，又化作了無奈。
“戚巳，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於我而言，你比我的性命還要重要。”
這句話說完，戚巳顯然愣住了，他有點懵，茫然地看向戚景行，而後皺起眉頭，固執道，“少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戚景行卻低低笑了一聲。
“戚巳啊……”這一聲悠遠而綿長。
戚巳越發茫然。
骨節分明的手忽然向前伸去，戚巳一驚，再要躲時，已經晚了，那隻手已經伸進自己的懷裏，取出了一個被油紙包着的細細長長的東西。
正是戚景行送給小乞丐的半串糖葫蘆。
而戚景行在看清手裏的東西之後，忽然笑了，彷彿心底的執念終於得到了證實，剎那間如清風拂面，朗月入懷。
“戚巳啊，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