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阮棠看得傻眼了,心裏一驚: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主人許的願望不會靈驗么?
連小麥和糖糖也驚訝道:
“怎麼回事?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的!”
只有柳明玉微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不是樹的問題,那邊那個女孩子的綢子都沒有被風吹動,所以是孤的問題。
可是……孤能有什麼問題呢,一樣是祈願,一樣是過生辰……
難道是孤的生辰出了問題?
五月二十四日,是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告訴孤的日子。
總不可能孤的生辰不是這天吧?父親不可能記錯,更不可能騙我。
見小狗那副出乎意料的樣子,柳明玉不想讓她在今天尷尬,於是十分高興地拍了拍手:
“飄起來了,好看。”
阮棠也隨着她笑道:
“您喜歡就好了。”
小麥也說道:
“本來就是很玄的事情,一兩次不準也是正常的。”
“啊?”阮棠沒有想到主人會說這句,“主人,您有什麼好謝我的呀,這都是我該做的。”
似乎是有人試圖撬開,但最終失敗了。
“主人先別進去,”阮棠攔住柳明玉,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後,對主人說道,“我先送您去小麥家裏。”
夜裏,在村外的空地放煙花的時候,阮棠看見主人怔怔地望着綻放的煙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阮棠,第一次為她的生命歡呼雀躍。
她把身子放低了一點,讓主人伏在自己耳邊說。
是誰要撬她們家的門鎖,難道是小偷?如果這小偷撬門失敗後放棄,那他會怎樣?
這一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太多,阮棠還是滿心歡喜地給柳明玉過了生辰。雖然主人沒有說什麼話,但阮棠看得出來,主人確實很開心。
小狗還在一邊替她捂着耳朵,一邊望着粲然綻放的煙花。煙火的光在她的眼眸和臉頰上一閃一落,好像一片星空盛放在小狗面前。
這次,她聽見主人說道:
越是這樣,她越不能讓小狗自己去了。
阮棠還以為主人瘋着,只當主人是不願意離開自己,於是好聲安慰道:
小狗的腦袋有些遲鈍。等主人說完了,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若真是宮裏的人,那一定是衝著她柳明玉來的。見不到她,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而柳明玉呢,她是坤澤,是閨閣里的女兒。過生辰時,父親無非是送她些針線罷了,也從不帶她出去玩,最大的儀式也不過是給她煮一碗長壽麵而已。
她並沒有裝瘋賣傻,她是真的被小狗觸動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慶祝她的出生,從來沒有人為了她的存在如此感動、如此高興。
“主人,您站遠些,小心被燙到了。”
適才柳明玉看得入神,連那震耳欲聾的炮聲也給忘了。
阮棠過來把柳明玉往後抱了抱,又幫她捂住了耳朵。
“不許去!”
把小麥和糖糖送回家,阮棠才和主人進了自己家的院子。
那個時候,父親會在弟弟蕭昭過生辰的時候送他一匹西域的好馬,或是把家傳的一套針具正式傳給他,或是帶他去附近的山水看景、吟詩、作畫。
柳明玉扶着她的手,每一步都走得穩穩噹噹的。
放煙花時天就已經黑了,到了晚上回家的時候,天色更是黑得透透的,深沉的夜幕把前路都淹沒了,阮棠就這樣扶着柳明玉一步一步地走,小聲說道:
會翻牆進去。阮棠和柳明玉同時想到了這一點。
見自己勸不動阮棠,柳明玉索性把事情做絕。
“謝謝。”
雖然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童年十分幸福,但仔細想來,其實她始終都沒有擁有過如此盛大的生辰紀念。準確說來,是蕭家的生辰紀念從未落到她頭上。
沒想到還沒打開門,阮棠就忽然眉頭一皺:
“不對。”
柳明玉哪裏肯。她知道小狗這麼說,一定是要自己進屋看看。小狗擔心這不是一般的小偷,而是又和宮裏的什麼事扯上關聯,所以才沒有報警。
主人方才的語氣……聽起來一點也不像瘋子。
這時,只聽懷裏的人說了句什麼。
柳明玉微微一怔,隨即也意識到:門鎖和走的時候不一樣了。
“主人您說什麼?”
阮棠盯着煙花,對懷裏的柳明玉說道:
“主人,看我親手挑的這些煙花,好看吧?”
煙花的聲音太炸耳,阮棠沒有聽清楚。
她猝然放開抓着阮棠的手,一頭衝進屋裏。
想到這裏,她抓住阮棠的衣角,急道:
“主人小心些,這裏有點滑。”
“您別怕,我馬上就去她家接您。”
阮棠嚇壞了,也趕忙追過去。
小狗都不知道瘋了的主人是怎麼跑這麼快的。阮棠還沒等追進去,就看見柳明玉的身影忽然停在夜色中不動了。
“主人!”
阮棠大驚失色,衝過去一把將柳明玉抱在懷裏,才看見家裏真的有個“賊”,這賊見家裏人回來不僅不跑,反而還很淡定地站在那裏。
更奇怪的是,柳明玉的神情根本不是見到賊的神情。
“你是誰?站在那裏不許動!”
阮棠把柳明玉擋在身後,朝那人大叫道。
沒想到,身後的柳明玉卻始終怔怔地望着這個人。
她忽然開口:
“伯伯……”
這“賊”確實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但阮棠怎麼也不知道柳明玉為何會這樣稱呼他。
只見他往前靠近了幾步,似乎眯了眯眼睛,看清眼前人確實是柳明玉。
阮棠警惕地把主人往後推了推,擋在二人之間,緊盯着這個人:
“你到底要幹什麼?”
“伯伯?你這女娃,叫我伯伯,”這男人看着柳明玉,逐漸忍了出來,“是您啊,是泠小姐……”
管我主人叫泠小姐,難道是蕭家原來的人嗎?阮棠琢磨着,只聽主人說道:
“是我……趙伯伯,您不認識我了?”
這趙伯伯好像老眼昏花了,看着柳明玉許久。
這是她家從前的老管家,自從蕭家被滅門后,趙伯伯也作為僕役被變賣掉了。自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趙伯伯了。
她不信趙伯伯認不出自己。趙伯伯自己沒有子女,又看着她從小長大。她身在閨閣,幾乎是趙伯伯照料着長起來的。
柳明玉滿心期待地等他說話。
不料,在認清她的瞬間,趙伯伯忽然大怒:
“你怎麼還活着?你還敢活着!”
柳明玉被嚇得渾身都凝滯了,直到阮棠把她一把推開,她才反應過來。
趙伯伯好像是被刺激到了,張牙舞爪地恨不得撕碎了她:
“你這個沒良心的畜生,你還配活着?你怎麼不給蕭老先生和蕭夫人償命!”
柳明玉渾身發抖,一步也挪不開,淚水困在眼睛裏:
“不是那樣的,您聽我說……”
“小畜生,你還想狡辯什麼?”
趙伯伯的眼睛都紅了,朝着她就要衝過來,幸好被阮棠一把抓住,將他的雙手死死擰在身後。
饒是如此,趙伯伯依然瘋了似的朝她破口大罵:
“你這個畜生,蕭家怎會有你這樣的畜生!”
“你閉嘴!”
阮棠怒吼道。
不料,趙伯伯忽然整個人僵住了,嘴角流下一絲血。
他的精神萎靡起來,片刻,才虛弱地問了一句:
“這是哪兒……”
阮棠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柳明玉卻明白:
“他被人下藥了,快把他放平躺好!”
阮棠立刻把趙伯伯平放在床上。柳明玉簡單搭了一下脈,在趙伯伯手臂的幾個穴位上按了按,就看見他眉頭一皺,吐出一口黑血。
“您怎麼樣了?”
柳明玉關切地問道。
趙伯伯無力地看了她一眼,十分驚喜,但語氣依然很疲憊:
“泠小姐,您居然還活着!都……這麼大了……”
柳明玉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說不出話,只能用力地點點頭。
趙伯伯卻臉色一變,抓住她的手,十分嚴肅地說道:
“小、小心……”
後面的話,阮棠沒有聽清楚,卻見趙伯伯這時只是迴光返照。
話音未落,他就倒在榻上,再沒有了呼吸。
阮棠緊張地問道:
“到底小心什麼?”
“小心太后,”柳明玉垂着眸子說道,“除了太后,還有誰會對他下這樣的毒手。”
她這麼一說,阮棠就明白了。
是太後派人把他抓到這裏來的,而且在來的時候就餵了藥物,因此他見到柳明玉的時候受到刺激,才會表現出那麼瘋狂的樣子。
這種讓人癲狂的葯肯定很傷身體,雖然排出了毒素,但他還是血管崩裂而死。
柳明玉珍珠一樣的眼淚滴落在白皙的手背上:
“怎麼會這樣,我都到了這班田地了,她為何還是苦苦相逼……”
她抬起婆娑的淚眼,望着阮棠:
“我又害死了一個親近的人……”
阮棠心疼極了,趕緊抱住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
“不不不,這怎麼會是您害死的呢!要怪就怪太后!”
柳明玉靠在她的懷裏,泣不成聲。
屋外,一道黑影在此時一閃而過,往宮裏去了。
太后的宮殿裏,太後端坐在上位,看着底下的人:
“你看清楚了?柳明玉認出了她家的老管家,而且說了那樣的話?”
暗探點點頭:
“千真萬確。”
太后笑道:
“你做得好,去領賞吧。”
暗探興高采烈地謝恩退下。太后給了宮女一個眼神,宮女會意,也跟着暗探去了,說是帶他去領賞。
這個暗探也即將是一具死屍了。今日的事,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太后胸有成竹地想着。
唯一讓太後放心不下的,是柳明玉。
柳明玉竟然是這種反應,她果然不瘋了。
太后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瘋的柳明玉,還能留么?
掩埋了趙伯伯的屍首,柳明玉十分疲憊地窩在阮棠懷裏。阮棠也什麼都不說,用大衣裹住她,就這樣讓她靜靜地靠着。
“小狗,”柳明玉闔着眸子,“孤真的好累。”
阮棠吻了吻她的額頭:
“別怕,有我在您身邊呢。”
兩個人都沉默了,只有田野間的風聲擦過耳朵。
片刻,阮棠才說道:
“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柳明玉點點頭:
“你說。”
“您……是什麼時候恢復神智的?”
阮棠問道,口吻出乎意料的平靜。
柳明玉愣住了:
壞了,被小狗發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