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帝之血的用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帝之血的用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上帝之血的用法

這一夜,獵魔人工會總部燈火通明。

席勒死了,平日裏跟他走得很近的獵魔人,有不少都被約談,還有一些直接被控制起來,等待調查了。

“你沒有被約談嗎?”顧頤懶洋洋地倚在床頭上,似笑非笑地問唐驥,“你跟他一向走得都很近的吧?”

唐驥沖他翻了個白眼:“你還有心情說笑話呢?”他跟席勒關係一向很好,但這次揭穿席勒的也是他,要是這種情況下還有人跟他約談,那得蠢成什麼樣呢?

“其實約談獵魔人,並沒有什麼大用處吧?”顧頤打了個呵欠,往下蠕動了一點,縮進被窩裏。小安本來縮在他身邊,這會兒也像條毛毛蟲一樣,學着他的動作往被子裏鑽。

顧頤摸了摸他柔軟的金髮。洗過之後的頭髮軟得不可思議,摸起來像某種小動物的皮毛。而小安現在看起來也的確像個小動物——畢竟還是個孩子,出生入死之後,他就粘着顧頤不放了。

顧頤也並不打算趕他。周代已經死了,小安舉目無親——哦,說起來,唐驥他們在精神病院裏還發現了詹森,他應該算是小安唯一的親人了,只可惜那傢伙已經被魂戒弄瘋了,從頭到尾都只知道殺戮,所以被獵魔人們毫不猶豫地幹掉了。

“睡一會兒吧。”顧頤把被子給小安掖好。人類與血族的後代,自然也帶有人類的特性,比如說還需要睡眠。自安德烈翻臉殺掉周代之後,小安就再也沒能安穩地睡過覺,現在早就撐不住了。可是他還一直竭力睜着眼睛,哪怕瞌睡得頭都往下點,都不敢讓自己睡着,似乎是怕一覺醒來自己還在那個精神病院裏,而顧頤和唐驥都不見了。

“睡吧。”顧頤輕輕拍拍他,“我就在這兒,不會走的。”

小安在被子裏面抓住了他的衣角,眼睛合上了幾秒鐘,又有點不安地睜開一條縫來看看。

這些問題,顧頤一個也無法回答。他想了一會兒,把手上的蘋果塞進了唐驥嘴裏。

“我也是傷員啊,為什麼要揍我?”唐驥哼哼兩聲,兩人一起在床上躺平了裝死。

“唔——”唐驥被一個蘋果堵住,用力咬了一大口,嚼得咔嚓咔嚓地響,殺氣騰騰。

唐驥聳聳肩,把手裏削好的蘋果遞給顧頤,自己就往他身邊一倒,長長吐了口氣:“你說得對。不要說我們動不了他們,就是這個研究所毀掉,過一段時間,他們仍舊可以再建起第二個、第三個來。最多也不過是對那些試藥者進行賠償罷了。但事實上,那些人都是自願接受試驗的。”

手裏有了魂石,路易簡直是如虎添翼,雖然顧頤的最後一擊用屠刀在他後背上又開了道口子,但他憑藉著魂石的加持,還是從獵魔人的包圍中逃了出去,順便還帶走了那個搬屍體的血族。這樣一來,顧頤和唐驥的計劃,其實等於是失敗了。

“那你說,我們做的這些事,真有意義嗎?”唐驥把手枕在腦後,有點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如果席勒沒有拿到魂戒,他還會不會做這件事?有些試藥人都已經六七十歲了,不試藥他們也可能在幾年之內就死去,試了葯或許還能多活幾年,那他們是願意這種葯繼續生產呢,還是願意它停掉?工會只能處罰獵魔人,非法製藥的事不歸我們管,但最後的結果可能就是——獵魔人受到處罰,背後的那些人只要作出經濟賠償就可以了,這公平嗎?如果不公平,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顧頤笑了:“那就不要去想了。”人生在世,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很多事情都不能盡如人意,那就做到無愧於心便好。這其實有點無奈,但人生的意義,有時候就是在這些無奈之中守住自己的路。

唐驥被他撓得抖了一下,趕緊握住了他的手腕,嘟囔道:“這件事完了還有別的事,哪兒有沒事的時候啊……”

“不給了。”顧頤悠然地把手收回來,咬了一口蘋果,“你不是削給我吃的嗎?現在都被你吃掉一大半了。”

“當然了!”唐驥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拿着那大半塊魂石跑了,還不知道要干出什麼事來!萬一真的被他控制了一個三代血族,那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唐驥也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嘆了口氣:“不想了不想了,蘋果再給我吃一口。”

顧頤把蘋果在他面前晃了晃,慢條斯理地舉到自己嘴邊又咬了一口:“你搞搞清楚,我是傷員。跟傷員搶蘋果吃,儂想吃生活啦?”

這邊的研究所,可跟亞洲那個不大一樣。他們走的是“正規流程”,來試藥的人一部分是身患重病無葯可醫,索性來碰碰運氣;一部分則是為了錢,即使明知道會用副作用也在所不惜。

“這些問題,我想你都找不到答案的。”顧頤喂他吃了半個蘋果,才緩緩地說,“但是不管有沒有答案,你還是會去做應該做的事。比如說,你還要抓路易嗎?”

“而且他們看起來也的確就只是用了一種新葯而已……”唐驥有些疲憊地說,“甚至還有人覺得自己的病情大為改善。停葯之後的迅速衰竭反而讓他們更加相信葯的效力,畢竟只要持續用藥,他們的情況就很好嘛。”

唐驥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你說什麼?”

“說你想挨揍啦。”顧頤把蘋果核扔到廢紙簍里,有些疲倦地也躺平下去。喝了幾袋血漿之後,他胸口那些深可及骨的傷已經基本癒合,但血脈反噬的後果還沒有完全過去,仍舊會覺得虛弱難受。這會兒真要打起來,估計他還真揍不動唐驥。

顧頤也不由得無奈地笑了一下:“好吧,至少他們生產的是葯,還不是那些混合種……”

“是你給我吃的啊——”唐驥試圖繼續去咬那個蘋果。

顧頤沒有再說什麼,這種不安不是言語可以消除的,他讓小安貼在身邊,轉頭繼續跟唐驥說話:“有些獵魔人,也只不過是私下賣了獵物而已。”即使他們可能隱約猜到了這些獵物是用來做什麼的,也不能因此判定他們的罪。畢竟他們與那些真正參與研究的人還是不同的,跟那些出資支持組建研究的人更不同了。但是偏偏,后兩者,並不是獵魔人工會隨便能動的。

顧頤微微一笑,用指尖理了理他亂七八糟的頭髮,順便在他耳朵後面撓了撓:“既然這樣,這些問題都可以等到沒事的時候再去想。”

“你哪裏受傷了?”顧頤從眼角瞥了唐驥一眼,實在不想動。

“我失血了啊。”唐驥理直氣壯地說,還抬起手腕往他眼前伸,“看看,看看,傷口還在呢!”

顧頤瞥了一眼,忍不住嘴角抽搐。唐驥手腕上的牙痕早就消失了,儘管他皮膚白,現在從上頭也找不出什麼痕迹來。但是這傢伙居然硬是自己用指甲掐出兩個印子來,偽裝咬痕!

“你——”顧頤索性一把拉過他的手腕,一口又咬了上去。既然這樣,那再吸他點血好了。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驥的血好像特別的美味,最重要的是,喝他的血好像全無心理負擔,不像他從前進食的時候,舌頭和胃在叫囂着味道不錯,大腦卻是一陣陣地厭惡欲嘔。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呢?顧頤咬着唐驥的手腕,一點點吸血的時候,從美味的享受里抽出一點兒理智來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心情好吧。即使吸的是他的血,這個人也不會用看洪水猛獸或者什麼人間渣滓的眼光來看他。同樣的,他也不會像路易那樣,覺得吸血就如同人吃牛排一般的天經地義。

顧頤不是很能說清楚自己厭惡的到底是什麼。也許是厭惡路易那種把人類當做食材的態度,也許是厭惡被普通人類當做異類來恐懼或唾棄。但不管究竟厭惡的是什麼,反正唐驥都不會給他這種感覺。

其實血族吸血,是因為愛。

顧頤忽然想起他曾經看過的一本詩集。詩人當然是個血族,不過很少見的,他既不是“充滿激情的藝術家”托瑞多,也不是“優雅的墮落者”勒森魃,甚至不是“文雅高貴”的梵卓,而是一個吉米魑。

科學家裏出詩人,這種事還是挺稀罕的,所以顧頤把那本詩集好奇地通讀了一遍。現在,那詩集的內容他都記不太清楚了,但寫在序里的這句話,他還記得很清楚。

這種說法其實在血族的傳說里一直都有,比如說只給自己所愛的人初擁什麼的,被那些崇尚浪漫的血族口口相傳。這樣的血族,後代一般都很少,因為他們只會把自己的愛人轉化成同類,以便兩人可以相伴永久。

當初,顧頤也是相信這個的,所以他以為路易是愛他的,於是也就回報以自己所有的熱情。然而事實證明,不管這個傳說是真是假,反正路易並不相信。於是那之後,他也就不再相信了。如果吸血一定要是因為愛,那血族豈不早就餓死了?

不過,顧頤現在覺得,這種說法大概是真的,因為他現在吸着唐驥的血的時候,就覺得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幸福和甜蜜感。

他吸得很慢。手腕上雖然是靜脈血管,但如果血族願意,也可以在短時間內就吸走大量血液的。但是顧頤現在一點兒也沒有這種急迫的想法——他當然不能吸掉唐驥太多的血,最多就吸個二三十毫升嘗嘗味兒,所以就要慢慢地吸,就像小孩子吃一塊特別稀罕的糖果一樣,一會兒舔一下,一會兒再舔一下……

顧頤知道這會給唐驥帶去什麼。血族可以分泌多種唾液,比如讓獵物失去反抗能力的麻醉唾液,又比如促進傷口癒合的治療唾液,還有就是——會給獵物帶來愉悅感的那一種……

顧頤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唐驥,後者一手枕在腦後,正側頭半眯着眼睛看着他,表情愉悅而滿足。嗯,不僅僅是身體上感覺的那種滿足,這人的表情好像——顧頤忽然覺得,像是給寵物投喂的主人,看着寵物吃得特別香,便深深地覺得愉悅起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顧頤有點恍惚地想着,仍舊在慢慢地,一絲絲地吸吮着。新鮮的血液從口腔到胃袋,帶來了一路美好的感覺。於是他忽然有點兒懷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分泌的那種唾液也吸下去了,為什麼會覺得這麼……

顧頤還沒想出來該用個什麼詞兒形容的時候,已經被一個影子罩住了。唐驥撐在他身體上方——因為一隻手還在充當美食,他的姿勢不免有點兒困難,但是這絲毫沒妨礙他一直湊到顧頤耳邊:“這麼好喝啊?”

“嗯——”顧頤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回應。他自己都覺得這聲音好像太綿長太柔膩了一點兒,尾音彷彿還拐了彎兒。到底被麻醉的是誰啊?

“我也餓了呢……”唐驥的呼吸吹在皮膚上,溫熱得讓人發癢,“是不是也給我吃點兒?”

“你要吃自己啊?”顧頤總算把尖牙從唐驥的手腕上收了回來,有點戀戀不捨地用舌尖舔了舔那兩個齒印。

“你吃我,我當然是吃你才公平啊……”唐驥的手一得自由,立刻就從顧頤嘴唇邊上往下滑,開始解他的襯衫扣子。

好吧,這種唾液是有那麼點兒——咳咳,是有點兒那個效果的。所以經常有血族一邊吸血,一邊……

“啊嚏!”小小的噴嚏聲從旁邊響起來,唐驥的身體一僵,轉過頭去,只見小安把臉躲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抽了抽鼻子。

“啊!”唐驥咕咚一聲從顧頤身上翻了下來,“你這個小傢伙!”他剛才就快要得手了啊!要知道前兩次都是顧頤佔了上風,他這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為什麼還有個小電燈泡在啊!

小安又往被子裏縮了縮。他本來是想裝做不存在的,但是被子裏有散碎的絨毛,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顧頤覺得自己簡直要笑軟了:“別,哈哈哈哈,別生氣嘛,哈哈哈……”

“啊啊啊啊!”唐驥看起來恨不得在床上打幾個滾,“你當然不生氣了!”

顧頤一手蓋在自己眼睛上,笑得快沒氣了:“小安也,哈哈哈,不是故意的……”

“把他扔出去!”唐驥氣勢洶洶地爬起來擼袖子,擺出一副要把小安從被子裏提出來扔出窗戶的架勢。

“啊!”小安當然知道唐驥不可能真把他扔出去,但仍舊很配合地尖叫着,朝被子深處拱去。

“你給我出來!”唐驥橫過顧頤的身體,伸手進被子裏去撈他。

顧頤笑着抱住唐驥的腰,摸了摸他的臉:“放心,這個下次還算數。”

“算數?”唐驥立刻停了手,“算什麼數?”

顧頤看他兩眼賊亮,唇角就忍不住往上翹:“嗯,就是說這次雖然沒能做,但留到下次也還算數。”

“究竟怎麼個算數法?”唐驥賴在他身上不起來,“你說清楚點。”

顧頤兩根手指直接捏住了他腰間的皮膚——是皮膚,因為唐驥的腰腹肌肉緊實,他只能掐起這麼一點兒皮來,不過這也足夠了——用力一轉,在唐驥嗷嗷的慘叫里說了一句:“你要是再問個沒完,我就要反悔了!”

“不問了不問了。”唐驥嘿嘿地笑着,揉着腰間已經被擰得發紫的那塊皮膚,一邊還齜牙咧嘴,“哎喲你這下手也太狠了,我可是傷員……”

“傷個屁!”顧頤極其少見地爆了個粗口。

唐驥哈哈大笑地抱住他:“不要說髒話,會教壞小孩子啊。”

顧頤很想在他另一側腰上也下個青紫的印子,不過他剛剛用指尖掐住唐驥,就聽見唐驥的手機忽然響了。

“……找到了安德烈?”唐驥噌地一下坐了起來,“死了……好,我們馬上過去!”

“安德烈死了?”顧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安德烈對他來說,畢竟是個特殊的存在,現在聽到他真的死了,心裏也不由得生出一絲悵然。

“對。而且死得很奇怪——”唐驥伸手替顧頤扣着剛才被他解開的紐扣,“走,我們去看看。”

二十分鐘后,他們就看到了安德烈的屍體。

“那邊有輛車開着門,車座上還有血跡,初步判斷他是早就放了一輛車在那裏。”柯恩忙了整整一夜,臉上掛着兩個黑眼圈,眼睛裏也佈滿血絲,“因為離得近,搜尋的人反而疏忽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唐驥淡淡地說,蹲下來看屍體,“他也是早有預謀,留個後路不稀奇。而且他身上有個墜子,能隱藏他的血族身份,就是再敏銳的獵魔人也感覺不到,搜漏了很正常。”

“什麼墜子能隱藏血族身份?”柯恩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種東西,不由得驚問,“是用了屍手裏的秘密方法製作出來的嗎?”

“屍手?”唐驥一怔,才突然想起顧頤當時信口開河的說法,連忙用力咳了一聲,“啊,差不多吧。先不說這個了,不是說他死得很奇怪……”

“對。”他不說,柯恩也不好再往下追問,只好把話題轉回到眼前的屍體上來,“他是重傷身亡,你看傷口。”

唐驥仔細看了一下:“傷口是沒錯的。”他已經聽顧頤說過了,“詹姆斯偷襲他,用秘銀刀刺穿了他,還用力往下切了一下……”

他話說到一半,就自己消了音:“是有點奇怪……”

“是吧?”柯恩點了點頭,“我剛才看見屍體的時候也是覺得奇怪,過了一會兒才想到,既然刀已經從身體裏拔了出去,那麼以九代血族的癒合能力,沒有秘銀刀在體內繼續破壞,這樣的傷勢並不致死,他是可以慢慢癒合的。”

“沒有別的傷嗎?”唐驥嚴肅了起來,“全都檢查過了?”

柯恩肯定地回答:“法醫全都檢查過了,只有刀傷。”他指了指路面,“從車到這裏,他衣服上染的血,再加上地面上的,出血量足以致死。但是,作為一個吸血鬼,他不應該流這麼多血。”

吸血鬼號稱不死生物,但其實在初擁的時候他們就算是死過一回了,也根本不能算活物。大約就是因此,吸血鬼的血液在體內的流動速度遠低於人類,再加上超常的癒合能力,即使受到重傷,出的血也不會太多。但是現在,僅僅在安德烈的屍體下面,就是一大灘的血漬,因為太多了,所以乾涸之後看起來居然有種厚厚的感覺。

唐驥正盯着那灘血出神,就感覺到顧頤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有些發顫。

“怎麼了?”唐驥連忙回頭。但顧頤並沒回答,只是也蹲下來,把安德烈被鮮血粘在胸`前的衣服撥開,從他脖子上拈起了一根鏈子。

鏈子末端是個殘破的墜子,貴金屬的底座已經染滿了血而失去了光澤,但在陽光之下,上面鑲的藍寶石依舊反射着迷人的光。只是這墜子看起來有點奇怪,因為藍寶石並沒有鑲滿,而露出來的底座就好像麻子臉似的,坑坑窪窪。

“這墜子有什麼不對嗎?”柯恩問。

顧頤搖了搖頭。他聲音很低,低到只有唐驥能聽得見:“安德烈變成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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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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