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下午,宋風止在襯衫外披了件線衫,遲遲從卧室出來,抬手遮掩着打了個哈欠。
困。
還是睡不夠。
他倚在二樓的欄杆上,耳邊聽着廚具器皿的碰撞聲,視線不自覺落在樓下開放式廚房裏。
陸厭聲又在做飯了。
好像陸厭聲每次來他家裏,沒有哪次不做飯的。
宋風止抿了抿唇。
這樣好像,他把陸厭聲帶進家裏,就是為了讓他做飯一樣。
他被自己這個念頭惹得輕笑。
兩人之間還殘留着昨夜藕斷絲連的親密感,以至於宋風止做出這個動作,都近乎是下意識的。
埃爾維斯·法索不傻,事情都發展到這裏了,如果他還不能意識到,宋風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和皇室聯手的話,那他這個行政院第一議員也就白當了。
“法索先生,我現在是停職狀態。”宋風止淡淡說,“如果你要聊工作的話,艾澤瑞爾殿下想必很願意接到您的通訊。”
耳根被爐灶上的火焰蒸得又紅了起來。
終端另一邊,埃爾維斯·法索道:“宋首席,以前我覺得咱們彼此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挑明了說。但這次確實是我有責任在先,你能給我透個底兒嗎?到底需要什麼條件,您才能讓皇太子回到他該呆的位置?”
陸厭聲便直接把終端遞給他。
而被遺忘在桌子上的那個終端里,埃爾維斯·法索還在滔滔不絕地講着。
包括現在的這通,都來自同一個人——埃爾維斯·法索。
“埃爾維斯·法索?”陸厭聲問。
兩人在快到下午茶的時間才用完今天的第一頓飯,埃爾維斯·法索的通訊再次撥來的時候,宋風止才不急不緩地接通。
“我只是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懺悔,否則的話,您知道,我也確實害怕軍部那邊在給我們使絆子……”
陸厭聲想到宋風止曾經跟他提過的、跟埃爾維斯·法索的交易,也能想清楚這點。
埃爾維斯·法索梗了一下,語氣匆忙又無奈:“宋首席,您聽我解釋,這件事是我這邊的問題,我沒有約束好下屬……”
但如今他們扳倒了一個宋風止,本以為會迎來行政院的春天,能再度讓行政院恢復幾十年前那種一家獨大的掌控感,可他們沒想到,宋風止還留了後手。
宋風止任由它響着,無人問津直到安靜下來。
“——我們研製出一種,可以控制Alpha的藥劑。”
但對宋風止來說,確是闊別已久的新鮮東西。
說是練習,其實對於陸厭聲這種,已經在戰火硝煙里摸爬滾打多年的真正的軍人來說,也就只是遊戲而已。
陸厭聲昨晚進了宋風止家的事,對他來說不難探查,可他越是清楚,心裏就越是覺得恐慌。
陸厭聲聽着,臉上帶了些疑惑,開口無聲問:他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宋風止在遊戲裏調整着設置,塵封多年的回憶一點一點被重新拾起,這種毫不滯澀的流暢感讓他心情頗為愉悅。
終於,在屢次讓步沒有得到宋風止肯定之後,埃爾維斯·法索一咬牙,開口。
埃爾維斯·法索清晰地鬆了口氣:“宋首席,您終於接了……”
宋風止和行政院之間,雖然看起來是宋風止和監察廳佔據絕對的掌控位置,但又在暗流涌動之下,保持着某種微妙的平衡。
“好吧,那如果這些東西你都不感興趣的話……宋首席,我們這裏有一種研製的新藥劑,想必你會多看他幾眼。”
“我和行政院之間其實沒有那麼水火不容。”宋風止隨口解釋,“行政院的這些人,最近犯了老毛病。”
宋風止剛要開口逗他,終端忽然不懂眼色地響起,他面色淡下來,點開終端就看到了上午三個時間段的未接通訊。
好像除了行政院以外,所有重要的籌碼都在一夕之間到了宋風止手上。
陸厭聲皺了皺眉,把他話里的信息拉出來分析了一通,漸漸有了猜測。
陸厭聲就笑了。
宋風止開着免提,把終端放到桌子上,自己靠近沙發椅背,看着陸厭聲在終端上做模擬指揮練習。
陸厭聲敏銳地在翻炒聲中聽到了屬於宋風止的輕笑——大約是因為昨夜的原因,兩人之間原本已經恢復正常數值的精神連結,又變得過度緊密起來。
“還有昨天鬧出亂子的……胡提!胡提我已經處理了,宋首席,這些真不是出自我的授意,也不是行政院任何一個會議所決定出的東西。”
於是他不得不在宋風止面前,再次做出有違他貴族準則的低聲下氣的態度。
——不,甚至他都不能保證行政院從上到下就是密不透風的壁壘,西爾維斯特就是最好的例子。
雖然帝國皇室曾說在政務軍務相關的崗位上任職,但宋風止這一手並不違規,只是巧妙地鑽了“任職”這個詞的空子。
“我,一開始我那個道歉,你就真的只是想給民眾一個交代,我真的沒有想到之後會被有的媒體抓住,現在的媒體人為了博眼球,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讓我也試試。”他湊過去輕聲說。
宋風止對他這通電話的目的心知肚明,不甚在意,一邊打着遊戲,一邊偶爾分心聽他講上兩句。
“貪得無厭。”
宋風止點頭:“晾着他。”
他竟然讓帝國的皇太子暫代了自己的職位。
埃爾維斯·法索壓低聲音,沙啞的嗓子像吐信的毒蛇一般。
“陸元帥這種頂級Alpha,不是可以輕易掌控的吧?”他說,“難道宋首席就不想嘗嘗……讓Alpha完全服從的滋味嗎?”
宋風止眯了眯眼,按下了遊戲暫停。
埃爾維斯·法索笑了笑:“三天後,下城區艾爾斯莊園,您可以來親自觀賞一下這種藥劑的效果。”
陸厭聲睜大眼睛,看着宋風止把遊戲放到一邊,默許了埃爾維斯·法索的邀約,然後掛掉電話。
屋裏重歸寂靜,兩人之間遲遲沒有人說話,陸厭聲滿腦子都是一個詞,“同床異夢”。
終於,宋風止先開口了,說的卻不是陸厭聲想的那些話。
“你說,埃爾維斯·法索是不是有點……急傻了。”宋風止說。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你可能也在旁邊聽着嗎?”
陸厭聲鬆了口氣,提起來的心就這樣被宋風止用一句簡單的玩笑安撫了下去。
“行政院藏的還挺深。”他評價。
宋風止說:“我們本來以為行政院只研製了針對於Omega的控制藥劑……真沒想到連Alpha控制劑都有。”
他說著,面色有些古怪,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陸厭聲說:“貴族可不分什麼Alpha和Omega。”
“只要是背後沒有勢力的,在他們眼裏,A也是O。”
他說的隱晦,意思卻已經表露的不能再明顯,無非就是貴族內部私下的那些上不得檯面的齷齪事。
宋風止想起來,曾經陸厭聲的母親,前任陸元帥也有過能夠被加封貴族的機會,但那位女士拒絕了。
他心裏忽然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有潮水推着他,下意識開口。
“我也是貴族。”
陸厭聲抬頭看他,還沒有理解到更深的意思,就先紅了耳朵。
他在腦子裏打了十幾遍腹稿,強作鎮定地說出了自認為絕贊的情話:“那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當你的O。”
“……我沒有OO戀的愛好。”宋風止唇線綳直,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陸厭聲看見他這幅表情,哪能不知道自己又搞砸了,困擾地揉了揉頭髮,悶悶地說。
“反正就是……你對我用不上那些葯。”
他聲音更低下來:“我又不是……不會聽你的。”
忽然,他想到什麼,猛地抬頭,一臉躍躍欲試。
“如果你想的話,你跟我說,我可以做到完全服從你!我們今晚就試試!”
宋風止被嗆了一下,難得有些狼狽地扭過頭,就看着他誠摯的、亮晶晶的金眸,腦海里控制不住地回憶起昨晚。
那時候的陸厭聲和外面那副利落軍人的樣子判若兩人,他把自己整個扣進懷裏,幾乎要就此黏在他身上一樣。
間歇的時候,兩人都呼吸凌亂,陸厭聲靠在他耳邊,雜糅着喘|息一遍遍地說。
我能當你的Alpha嗎。
我能再抱你一會兒嗎。
我能和你一起洗澡嗎。
我能……不出來嗎。
宋風止移開視線閉了閉眼,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變回清心寡欲的樣子。
可陸厭聲那些話總像一支逗貓棒一樣,在他耳根在他記憶深處,不時撩動一下。
明明對方是在申請,可宋風止卻沒有辦法拒絕。
“行嗎?”陸厭聲又問。
宋風止只覺得騎虎難下,剛才還能理智分析埃爾維斯·法索行為的大腦,現在卻亂成了一團攪散的毛線球。
“叮!”
終端響起的聲音救了他一命,宋風止拿過終端,看見上面顯示着艾澤瑞爾的名字,從未覺得這個朋友交的這麼正確。
“……艾澤肯定是找我問工作的事。”他說,“對了,我給他整理的相關材料,還有一部分沒發給他呢。他可能是處理的時候發現少了點東西,挺急的,我還是先上樓去給他……”
陸厭聲抬手輕輕拉了一下他的手腕。
“別上去了吧。”他說,“我收拾碗,你陪陪我。”
宋風止抿唇。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等事情結束,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陸厭聲忽然說,“你要上去的話,要不先……”
“叮!”
又是一道終端通訊的聲音響起,卻是從陸厭聲那邊發出來的。
陸厭聲低頭看了一眼,有些無奈。
宋風止及時開口:“我不上去了,我就在這兒辦公。”
所以你趕緊去接你的通訊吧,不要在這站着了。
“你都不問我是誰打來的……”陸厭聲說。
宋風止沉默了一下,見陸厭聲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還是說:“我之前聽說,有Omega追你追到邊境星,三個月終於見到你一面,但是只見了一面就哭着回來了。”
他看着陸厭聲逐漸不自在的臉上,心底湧起一股獲勝的感覺,這種感覺有些久違,像是回到了他們的大學時期,嘲諷一下這位死對頭Alpha的異性緣。
宋風止笑了笑:“我覺得有這樣事迹的陸元帥,應該不會被哪個Omega主動撥通訊吧。”
他本以為會收穫陸厭聲失敗隱忍的表情,沒想到等了一會兒,卻看見這傢伙嘴角翹起來了。
宋風止皺眉,還未開口,就見陸厭聲頂着亂糟糟的長發,忽然湊到他頸窩,語帶笑意地小聲說。
“宋首席,怎麼連我這些事兒都知道呀?”
另一個人的呼吸從耳根炸開,把他一大片皮膚都燙成漂亮的暈紅。即便已經和對方有了很多次更深的接觸,宋風止卻在這一刻猛然意識到,他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種純潔的AO關係了。
他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思緒掙扎着卻依然有些笨拙。
“……陸厭聲。”他躲了躲,又被粘人精Alpha追上來繼續貼着。
“嗯?”Alpha枕在他頸窩裏,好像已經把他的通訊忘到了一邊,帶着些慵懶的鼻音回應。
宋風止只覺得自己像被熱情又粘人的大型犬撲住,對方安然舒適的聲音像輕輕在他心頭按摩。
窗外顏色正好的陽光緩緩落上他們相碰的腳踝,時間彷彿也慢了下來。
在遠離監察廳的工作后,宋風止終於有機會想到這些。
他開口,輕聲問。
“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