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周六日沒課,隨年也就沒機會給寧敘言送早餐了。
花哥和大頭也都出門尋找自己的快樂去了,整個寢室就剩他一個人。
隨年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他的世界一直都是最平庸的白色,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被花哥和大頭的熱情真誠和偶爾的嬉笑玩鬧畫上別有趣味的彩色之後,他好像就很難再繼續回到那個空無一物的空白世界了。
所以,每到周六日這種不另外找個理由就沒辦法和他們待在一起的日子,隨年總會覺得特別孤單。
但再孤單的人也不能一直賴在床上。
所以隨年很快起床洗漱,然後出門覓食。
今天溫度驟降,隨年只穿了個薄薄的牛仔外套,走到半路就覺得有些冷,他不得不一路小跑着往食堂去。
半路,他口袋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原主的媽媽打來的。
隨年跟原主的媽媽已經通過好幾次電話了,可儘管如此,他還是很不適應,特別是一接起電話喊的那第一句,“媽。”
——
喝完上了個廁所,回來就準備躺床上休息一會兒。
相處一個多月,隨年已經知道該怎麼精準拿捏233了,聞言趕緊扯着軟綿的嗓音開始賴皮:“哎呀,好啦好啦,做人不要太攀比嘛。”
隨媽媽打電話的流程很固定,幹嘛呢,吃了沒,最近學習累不累,在學校跟同學處的好不好,降溫了,出門多穿些衣服,錢夠不夠花等等等之類的。
從那之後,隨年都打算放棄兼職家教,準備去找個發傳單的工作了。
——
只可惜.
她不是自己的媽媽。
——
因為這些都是他以前沒有的
“媽,我很好,一切都好.”隨年每次都是這句話,但他這句話到底是說給電話里的媽媽,還是已經化為星星的媽媽,就不得而知了。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看誰家追人不照着三餐問候啊!!】
他對這個稱呼並不陌生,但從自己口中喊出來卻格外的陌生。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更可憐一些。
講了一下午的話,隨年一下線就噸噸噸地喝了一大杯水。
很快吃完,他漱了口坐進了書桌里。
這可比去學生家裏上課有效率多了,還省的東奔西走了。
伸完,233機械的小聲音就幽幽響起了:“你不準備給寧敘言發個微信刷刷存在感么?”
食堂又冷又空蕩,隨年有點怕冷,就沒在食堂里吃,打包了份花蛤粉絲回宿舍了。
卻非常清楚電話對面那個女人,那人的聲音很平和,語氣很寵溺,性格更是開朗活潑。
他早就記不清媽媽的樣子、語氣、聲音以及性格如何。
還沒等他睡着,花哥的電話就打來了。
自己也不是她真正的兒子了。
掛了電話,隨年把手機放一邊,然後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嗯”花哥頓了頓,“嗯,就咱倆,你別吃飯啊,等我給你發信息。”
有那麼一瞬間,他都不知道這個字的意義是什麼。
“好的。”隨年捧着手機乖乖點了點頭。
“小猴兒,你別這麼早吃晚飯啊,等下我給你發個位置你過來跟我一塊兒吃,知道了么?”
雖然還沒有正式地見過面,但隨年覺得她一定是個很好的媽媽。
有好幾次,他連課都沒講完就被家長委婉趕走了。
後來還是聽了花哥的推薦,他個土包子才知道還有網上教學這一說。
為此,隨年掙得第一份家教錢就一分不留地拿去請花哥和大頭吃了頓大餐。
都是一些很平常繁瑣的問候,可隨年每次都聽得眼眶發熱。
學校上個星期舉辦籃球賽的目的是為了擇優選出一組可以代表學校參加大學生聯賽的隊員。
隨年能理解父母擔心女孩子的心情,可他一個小社恐,本來就愛緊張,一被監督,就更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233:【.】;
氣炸!
“喂,花哥。”隨年趴在被窩裏接起電話。
最重要的是,去學生家裏有時候還會被家長監督,有時候學生是小男生還好,一旦碰到女學生,家長更是一秒都不離身地在旁邊看着你。
一節家教課差不多20-30分鐘不等,但隨年都會根據小學生的學習情況多講上幾分鐘。
周六日的線上家教非常緊俏,基本一上線就能被敲。
一個下午,他講了六節課,賺了小一千塊錢。
“就咱倆么?”花哥人緣好,經常有人喊他一起聚餐,他有些怕。
隨年伸懶腰的動作一頓,轉而一點點地拉起被子蓋住自己下半張臉,這樣一來就顯得兩隻眼睛特別的傳神好看,只是有點心虛,“嗯大周末的還打擾人家,不太合適吧?”
寧敘言雖然會打籃球,但一直都不喜歡打籃球,要不是邵凱實在找不到合適上場的隊友,他才懶得去又是跑又是跳的呢。
後來醫學系殺進決賽,邵凱也來叫過他,不過他那次卻是說什麼都不上場了。
因為,越是臨近決賽,籃球教練選人的眼光就越是精準。
不是寧敘言自信,是他真的怕被選上。
一旦選上,後續就要各種訓練,各種比賽。
又累,又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並不想在籃球上浪費光陰。
所以他沒去。
然後今天就聽邵凱說他被籃球教練選上了。
為了慶祝他即將開啟的CUBA征程,他今天又叫了一堆人過來聚餐。
寧敘言這次沒推掉,冷着臉過來了。
邵凱的聚餐地點是一家集音樂、燒烤和酒吧與一體的店,明明是很土的結合,卻莫名吸引廣大學生源源不斷地湧來。
寧敘言到的時候,邵凱他們已經開始喝上了。
餐廳的氛圍吵嚷鬧哄,酒杯與酒杯碰撞間引發出一連串的哈哈笑聲,沒人關注的舞台上,還有駐唱歌手盡情嘶吼愛你孤身走暗巷。
寧敘言皺了皺眉頭,很想掉頭就走,卻被正舉着酒瓶的邵凱看見。
“哎哎哎!!老寧你給我回來!!”邵凱還能敏銳地發現並將要逃跑的美人逮捕回去,就說明他現在還沒喝多。
寧敘言擋開他要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有點後悔應該再來晚點的。
“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啊!這位!!”邵凱很用力拍了兩下寧敘言的肩膀,“就是我們醫學系鼎鼎大名的系草!寧敘言!”
桌子上的人立即起鬨讓系草提一杯。
“你喝多了吧。”寧敘言打開邵凱的胳膊,冷眼送他一個眼刀,手上卻很給面子地提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
酒過三巡,寧敘言就有些待不住了。
太吵了。
他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準備等下開溜。
卻在走到靠近舞台中央的區域時,一道緊張又害怕的聲音忽然就猝不及防地破開一陣吵鬧聲闖進他的耳膜中。
【救命救命!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啊!】
【花哥不是說只有我們兩個的嘛??】
【嗚嗚嗚想哭,想回家】
【啊啊啊你別看我啊!我是真的不會喝酒啊啊啊!!】
這聲音.
寧敘言再熟悉不過了。
他轉過身,一雙銳利的目光飛速在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餐廳里的五彩光影跟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舞廳里的魔幻燈光有的一拼,都是一樣的俗不可耐。
明明暗暗中,一道紅色的彩燈忽然照亮一個蔫頭耷腦的身影。
寧敘言站在過道中,從他這個方向看去,只能看見隨年的側臉。
不過就算只是一張側臉,也能看出他身上有毫無掩飾的慌張情緒散發出來,遠遠看去,只覺得他那瑟瑟發抖的模樣彷彿是一隻深陷危險地帶中受了巨大驚嚇的小貓咪,正惶惶期盼着會有不可能出現的救贖發生在他身上。
“小猴兒是吧?”一個長相帥氣的男生自顧自地給隨年倒了一杯酒,然後放下酒杯,舉起面前的杯子,“初次見面,我敬你一杯吧。”
隨年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整個人也在不着痕迹地往後仰,同時,手上又求救似的拽了拽花哥的衣擺。
花哥察覺到他的社恐又犯了,就摟着他哄着說:“小猴兒,這是我朋友,他沒有惡意的,你不會喝酒咱就以茶代酒,沒事的,今天都是朋友聚會,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隨年聽了花哥的話稍稍放心了一點點,不過也只是一點點,他緊繃的情緒還是不能讓他從容面對這麼多人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現狀。
但為了給花哥面子,他還是慢慢舉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至於為什麼舉酒杯,因為他覺得這時候再換茶會有點不禮貌。
“我我只能喝一….一點點。”隨年低着頭,很小聲地說。
對面的帥哥沒聽見。
花哥就給他傳達:“你臉也是夠大了,居然能讓我們小猴兒端起酒杯,不過他不會喝酒,只能喝一點點,但你既然端起來了,就得給我全喝了啊!”
“放心吧花哥,這點規矩我還是懂的,”對面帥哥碰了下隨年的酒杯,“沒事的小猴兒,你不能喝就隨意吧,別害怕,我們不會灌你酒的。”
隨年鵪鶉似地點了點頭,然後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抿完見對面的帥哥還沒放下酒杯,他就又抿了一小口。
等對面的帥哥終於喝完放下了杯子,他才跟着放下。
寧敘言看了一會兒,見沒人欺負隨年,就沒上前去,而是一邊往洗手間走,一邊拿出手機給隨年的微信發了條消息過去。
【想繼續待下去么?】
隨年感覺到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想拿出來看,但對面的帥哥還在跟他說話,為了保持基本的社交禮貌,他就沒管手機。
花哥跟其他朋友喝完一杯酒,側頭去看小猴兒,發現他正紅着耳朵低下頭,整個人急促的像朵已經被戳到自閉的含羞草,頓時心生無奈。
他知道隨年內向社恐,更知道他平時除了他和大頭,就只有那個只在教室才能說的上兩句話的徐源源。
除此之外,他就沒有其他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了。
人在社會上生存,哪能真的獨來獨往,不需要任何朋友。
老話那句「多個朋友,多條路」也並不是全無道理的。
因為他是真的很喜歡隨年,所以他才想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幫這隻可愛的小猴兒多交幾個朋友,順便把自閉的心門稍微對外打開一點點。
但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怕是有點困難了。
嘆了口氣,花哥提着一杯酒從對面那位帥哥滔滔不絕的話匣子裏把話接了過去。
隨年獃獃地側過頭,眨巴着眼睛看着花哥。
花哥沒看他,卻伸出一隻手搓了搓了他的頭髮。
隨年就明白花哥是在特意為他解圍了,心下一感激,苦瓜一樣的臉終於露出了一點可愛的笑意。
然後,他又想起手機剛才震動了一下,又低頭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是微信。
打開一看,居然還是寧敘言給他發的。
“想繼續待下去么??”隨年低聲呢喃着,一頭霧水,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什麼?寧同學是發錯了么?】
寧敘言:【沒有】;
寧敘言:【我在餐廳門口,你不想繼續待下去的話就出來跟我一起走。】
隨年:“!!”
隨年急忙抬頭,越過重重人群看了眼餐廳門口的方向,然後就真的在巨大的玻璃窗外看見了寧敘言的身影。
他此時明明沒有站在明亮的燈光下,可那道倒映進隨年眼底的身影,卻是閃閃發光的。
那一刻,隨年的心跳當時就驚慌地漏掉了一拍。
一秒的寂然無聲之後,就是一陣壓制不住急速跳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