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以十月初一為限
秦百福所說，全被姚賈父女聽了去。
原來，姚月朔早早就將館舍事務安排妥當，然後硬拉起姚賈，要一起去看望秦百福。
二人剛剛走進院子，就聽到李斯和秦百福正在角落長談。
他們沒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不遠處，認真聽了半天。
姚賈越聽越喜，止不住地點着頭，嘴裏讚歎不絕：“百福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卻能將國事分析得頭頭是道。我女兒有此人輔佐，老夫足以放心，足以放心啊。”
“那是，女兒看上的人才，豈能有錯？不過，父親大人，您只說對了一半，百福是女兒的得力助手不假。可論起才學，他絕不比父親差，可謂是當之無愧的我大秦亟需的大才。”
“是，是，是，女兒說得都是。好了，咱們也別偷聽了，老夫出去再問百福幾個問題。”
說著，二人這才走了出來。
幾人見面，相互行了禮。
姚賈單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捋了捋鬍鬚，開口問道：“百福言我大秦東出，首當滅韓。此策甚妙，也頗符老夫之略。不過，既然要滅韓，那我秦軍最先應取韓國何地？”
“回上卿大人，秦韓相鄰，以南陽之地為接壤。此地首為要衝，當最先取之。”
“取南陽？此地既為邊城，韓國必有重兵把守。而我秦軍雖銳，卻怕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非也，取南陽無需用我大秦將士，有一韓人，會把南陽直接獻給我大秦的。”
聽了秦百福的話，李斯和姚賈面面相覷。
二人皆以為秦百福有些驕傲，開始說起了胡話。
“百福，斯可以告訴你，你所言滅韓，卻繫上策。不過，讓韓人獻城卻多少有些空談了。”
“是啊，廷尉大人說得對，韓國可不比趙國，朝堂之上雖無大才，卻也稱得上君臣一心。真若我們大兵壓境，韓國可不會出現什麼降臣，更不會白白讓我秦軍銳士奪得一城一池。”
聽了李斯和姚賈的話，秦百福只是微微一笑。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姚月朔毫不猶豫地站在了他的一邊。
“父親，我相信百福。且讓他把話說完，您和廷尉大人聽罷，再言可不可行，該有多好？”
“姚公子說得是。百福，這可是你說的，韓人獻城，就等於我秦軍可不動兵戈。如此，讓萬千生靈免於塗炭，可謂不世之功。你可得有十成的把握，才可說服斯與上卿大人啊。”
“諾。”
秦百福應着，整了整衣袖，直一通道來。
“二位大人，百福所說的韓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兩日說起的韓國南陽太守，寧騰。”
“寧騰？怎麼是他？”
“回廷尉大人，此人，乃是韓王宗室，雖然忠於韓王，卻只是一個南陽太守。其根本沒有進入韓國廟堂的資格，久而久之，落得一個抑鬱不得志的下場。其心無城府，又喜高官厚祿，只要我大秦能給足其所想之好處，其必能成為我大秦的間者。從而，為我大秦所用。”
李斯聽罷，微閉起兩眼。
姚賈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只是若有所思地捋着自己的鬍子。
“二位大人，百福斗膽一問，在百福提及讓寧騰幫忙引薦韓王之後，您們可曾找過他？”
“百福，實不相瞞，這幾日，真韓王還在甄別朝堂之上的眾臣，根本無暇他顧。而在這空暇期間，父親曾以秦使之名拜訪過寧騰，其人信誓旦旦可以幫忙，卻至今未有肯定之回復。”
姚月朔說著，無奈地嘆了口氣。
“月朔，無妨。韓王畢竟剛剛還朝，甄別忠奸確實是需要時間的。百福倒是想向二位大人請命，願獨自去拜會拜會這個南陽太守。百福立誓，定會讓這寧騰成為我大秦所用之人。”
“百福你瘋了？父親都沒能讓寧騰辦成事，你當著廷尉大人的面，胡亂立什麼誓？”
姚月朔急了，因為，她太了解大秦的律法了。
她低聲對秦百福說著，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這一幕，雖然隱蔽，卻沒逃過李斯微閉着的兩眼。
李斯，看得明白。
他當即大睜開雙眼，衝著秦百福點了點頭。
“百福，斯有心提拔於你，自然，同意你之所請。不過，你可知你方才之言，相當於在我大秦廷尉和上卿兩位大人面前，立下了‘軍令狀’。我大秦律法如鐵，如有差池……”
“如有差池，百福願承一切律法之果。”
“好！既是如此，本大人應下你，等你箭傷再好幾日，就可去見寧騰。若是能如你之所言，寧騰自願獻出南陽，本大人定會在大王面前，為你邀功請賞。”
“謝過廷尉大人。”
秦百福滿臉歡喜，卻把一旁的姚月朔，愁得雙眉緊鎖了起來。
“對了，百福，既然此事擬定，就應該限制個時間。本大人想了想，再過些日子，就是十月初一。我們，就以十月初一為限，還在此諸侯館，還是我們幾人，等候你的佳音，如何？”
十月初一？
秦百福愣了下，自己如果沒有記錯，十月初一，就是秦人的元旦，也就是新年開始之時。
據呂不韋編寫的《呂氏春秋·季冬記》記載，秦人會在每年的第一天，用擊鼓的方法，來驅逐“疫癘（lì）之鬼”，這便有了“除夕”節令的由來。
在這前夕，家家戶戶都要用桃梗刻制神荼、鬱壘像，在十月初一前夜懸挂在門前，用來避免妖魔鬼怪的侵擾。到後來，人們嫌刻木人麻煩，就直接在桃木上畫兩個神像，提上神荼、鬱壘的名字，於“除夕”下午掛在門之兩旁，以壓邪驅鬼，這就是最初秦人過年的習俗之一。
除此之外，在這天，秦人還會舉行儺舞、驅鬼辟邪，掃塵聚宴、祭祀先祖。
而祭祀先祖，則用到了“蜡祭”。
“蜡祭”，正是在十月初一這一天。
在這一天，秦王會在寺人的伺候下，沐完浴更好衣。
然後，帶領着文武百官來到祭台，為蒼天獻上豬馬牛羊等牲畜。
以此，求神明保佑，秦國來年風調雨順、國泰平安。
新年祭祀，這就說明，秦人認為春節是不吉利的日子。
李斯，為何要與自己約定在十月初一這一日呢？
秦百福，忽然想到了韓非子之死，不禁打了個寒顫。
難道，歷史上真的是李斯殺了韓非子？
此番，又是李斯妒忌自己的才華，遂起了殺心？
“一定是，一定是的！他料定自己說服不了寧騰，所以，選擇十月初一這一日為限。自己一旦失敗，他就會以‘軍令狀’之責將自己殺了。接着，把自己製成蠟燭，用以祭天？”
秦百福越想越怕。
……
“怎麼，百福猶豫了？還是，百福沒了底氣，不敢與斯約定了？”
李斯的話，一下子將秦百福的思緒拉了回來。
秦百福雖怕，卻還是定了定神。
“回廷尉大人，都不是。只不過，是百福不明，大人為何要以十月初一為限呢？”
“哈哈哈，原來，在這世上，還有百福所猜不到的事情啊。”
李斯笑得聲音很大，他拍了拍秦百福的肩膀，卻走到了姚賈的近前。
“上卿大人，這裏你最了解斯。就煩請上卿大人，為百福講講，斯為何要定在那天吧。”
說著，李斯又是哈哈大笑了一通，轉身走了。
他這一走，秦百福心中更加沒了底氣。
只好，兩眼直勾勾地看向了姚賈。
姚賈微微一笑，說出了李斯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