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拍攝的劇本

第六章 拍攝的劇本

監製小哥帶着一個反方向的棒球帽,手裏拿着打板器,“3…2…1…看不見的用心,第三幕action!”

高立洋飾演的男主謝文豪緩緩入鏡,第三幕是一場男主謝文豪與男二芮以琛初遇的對手戲。

故事背景定格在千禧之年,演員的着裝也頗有當時的時代色彩。男主謝文豪家境貧寒,全靠恩師楊毅的提攜申請到獎學金,日子過的很是質樸。身着略顯皺痕的白色棉麻t恤,下搭水洗泛白的棕色休閑褲,他面色拘謹,舉手投足間盡顯靦腆的羞赧之色,只見謝文豪匆匆忙忙着一個踉蹌,鏡頭轉入大學辦公樓內。

教職工辦公室里,陸捷飾演的芮以琛正與楊毅交談甚歡,傳來隱約的笑聲,謝文豪見到楊教授有客人,神情明顯變得有些狹促。

導演商超對着對講機喊道,“卡!不錯!高立洋這個面部表情是對的!”

片場中的眾人立刻齣戲,紛紛議論交談着,商超大步流星走來,準備對高立洋和陸捷講這場戲的情緒起伏和轉折點,高立洋還在怔愣的出神。

關翎兒坐在候場區,這時也從助理手裏接過花茶,湊上前去,她將手在高里洋眼前晃了晃,小聲打趣道,“回魂了!”

高立洋靦腆一笑,還沒有從角色中走出來,他定了定神,對商超道,“導演,我有個小想法,謝文豪這裏,是否可以加一個小動作,因為他是學設計的,除了導師外,沒有得到過其他人的正面反饋,他其實應該是很自卑的心境。”

商超正給陸捷侃侃而談,面對被打斷,有些面色不虞,但劇組剛開拍沒多久,他也不想和這種金主指定的男主角起衝突,他耐着性子問道,“你要加什麼動作?有必要嗎?”

高立洋眼神一亮,“我給您示範一遍。”

關翎兒擅長察言觀色,也聽出了商超的冷淡,原想開口打岔話題,可高立洋已不由分說進入角色演了起來。

謝文豪眼神流轉,再次浮現狹促的表情,下一秒他快速將手插入口袋,似乎覺得不禮貌又拿了出來,然而裏面的交談聲他聽的斷斷續續,雙手不自覺的沿着褲子側面的褲線上下摩擦着。

直到楊毅眼尖看到門口的謝文豪,笑着對他招了招手,“文豪,快進來,給你介紹一個同學!”

謝文豪眼神才亮了一下,微微張口但仍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重重地點了兩下頭。

……

商超原本的表情極為不屑,他是片場的老江湖,見多了各類演員不管是不是明星大腕,總喜歡在片場講自我原則、講演戲的規矩,他知道高立洋此前沒有拍過戲,八成又是一個自不量力的。

商超雖是態度冷淡,但作為這部劇的導演,劇本已讓他爛熟於心。每個人物的性格特點,隨着命運起伏而展現出的變化,他的瞳孔隨着高立洋補充的細節而定睛聚焦。

這一番行雲流水的戲份看完,倒是他狹隘了,又走入經驗主義教條的誤區。關翎兒自然也看出高立洋設計點相對比之前的演員狀態,是有畫龍點睛的作用,眼神中流露出的欣賞不言而喻。

“就按你演的這個來,再走一遍!”商超予以肯定,並對着片場其他工作人員喊道。

陸捷下意識撇了撇嘴,這意味着他要重新配合再演一遍,心下覺得高立洋真是個多事之人,可卻好命的拿到了男一號的角色,看向高立洋的眼神更加玩味。

*

聖州電影學院,行境樓大階梯教室內。

每年四月底,即將到來的長假便佔據了一個個學子歸家似箭的心。儘管講師還在講台上喋喋不休的講着馬克思主義,下面坐着的一排排學生,年輕的面龐上無不是浮現着春日的睏倦,也有的在低頭玩着手機。

講師面不改色,已對假期前的疲軟狀態免疫。

施曼百無聊賴的翻看着手機相冊,照片中是兩張笑靨如花的俏臉,其中一人是她,另一人……她的指腹緩緩滑過那個女孩的臉,她思忖一陣,手指敲擊了下分享功能,將照片作為彩信傳遞給了電話本中一個備註為y的號碼。

直到下課鈴響,教室里人聲嘈雜,前排的男學生神采飛揚的舉着手機像是在宣佈什麼重大消息,惹得一片人圍觀其中。

施曼眼見無人回復短訊,便也湊上前去,男孩眉飛色舞地說著,“咱們學校一共有四個人入選了,都已經進組了呢。而且聽說都是抗劇的角色,說不定還真能一下大火起來。咱們班的楚文麗就是女二號,你們都是2g衝浪選手,不看娛樂新聞嗎?”

“楚文麗演的配角多了呢,你就吹吧……”

“其他人都是誰啊?有沒有我們系的?”

男孩莞爾一笑,“另外幾個你們也都認識,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咱們同級的,陸捷陸大公子!”

人群中發出一陣唏噓聲,“陸捷和楚文麗本來就有cp相,這也正常啊!”

“學生會長關翎兒是女一號!”男孩繼續故作玄虛。

施曼的心沉了沉,楚文麗、陸捷、關翎兒……最後一個不出意外就是高立洋,在同學們的喧囂下,她沒有再聽下去,轉過身向著教室外走去,相對人群里的討論熱烈,她的身影襯的更加形單影隻。

中年男人從宿醉里轉醒,窗帘縫隙間投射進來的光影好巧不巧的映射在他臉上,似是感受到暖意,他漸漸睜開眼睛。

劇烈的偏頭痛讓他強忍着不適穿好衣服,他的每個動作都有些遲緩,家中充斥着一股難言的氣味,他的嘴唇囁嚅着,打開手機準備翻看工作信息時,收到了提示彩信,他下意識的按向查看鍵。

當彩信圖片完整的映入男人眼帘,他微顫着手指,試圖放大整張照片,照片中的女孩還是那熟悉的眉眼,他不由得將整個手機都按進自己心窩,眼眶變得氤氳泥濘,眼角淌下一行燭淚。

在這劇烈的心痛中,他雙膝跪地,像是在進行什麼神秘的儀式,嘴裏還在不停地呢喃着斷斷續續的詞彙,“血債……血…償……”

自女孩與世長辭后,他便陷入長久的失聲,終日渾渾噩噩。

過往的記憶如水,一切猶如輪迴,終是覆水難收。只是在每個午夜夢回,女孩無助地表情,她的明眸善睞、她的眼淚遺憾,徘徊在腦海經久不散,宛如他親手打造的一副鐐銬,永恆地將自己束縛其中,用這個看似斑駁的靈魂為其粉身碎骨。

*

2021年6月20日晚上8點一刻,局長袁國斌下班前特意繞道來了刑偵支隊,剛推開刑偵支隊辦公室的門,只見裏面一片漆黑,前方的幕布上出現了一個手持兇器的年輕男人,為了加強緊張的節奏,音響中傳來時不時清晰的腳步聲和窗外電閃雷鳴的天氣。

袁國斌清咳了一聲,黑暗中有人轉過臉來,看向了門口的光線,忙推搡着前去開燈,陳燦一打開燈就見到局長這副神情緊繃的臉,他略撓了撓頭,“袁局,您怎麼來了?”

袁國斌打量着他,又看向大廳中的諸人,“這是有什麼進展了?”

靠着幕布最近的張舜剛剛適應了白熾燈的強光,站起身來,“袁局,我們這是在看那部劇,裏面也是幾個凶殺案。”

袁局點了點頭,張舜忙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這邊,我們辦公室里說。”

兩人匆匆而去后,陳燦笑嗔了句,“這袁局走路,都沒聲響的!”

沈青蘿白了他一眼,“上點心吧!有沒有記下來兇手的手法要點?”

遲子建拿起陳燦記錄的a4紙,咧嘴一笑,“哎喲,我給你們讀讀,陳大警官就記了一句,海水不可斗量……”

原本緊張的氛圍得到了片刻舒緩,眾人又繼續埋頭看起了這部《看不見的用心》。

刑偵支隊隊長辦公室內,張舜辦公室外的百葉簾向來都是密封性很高,從外面無法窺見裏面的情形。

“很快就要過黃金偵破期了,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現在有失聯的嗎?我們一定要最短時間內控制傷亡數字。”袁國斌坐在沙發上,眉目犯愁,張舜給他遞過了一支煙,又給他點燃。

張舜說道,“關鍵崗位的工作人員已要求他們每24小時確保與我們聯繫記錄一次,您放心。現在我比較擔心的是兩天後針對這起惡性事件的公開發佈會。”

袁國斌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有兇手畫像了嗎?”

“側寫師正在做,做了幾次拼圖,但目前掌握的信息不足,現場沒有留下兇手更多的線索,一會看完劇,我還會在去一次嚴皓宇的案發現場。只能鎖定是仇殺,現在有三個方向,與該劇組的同期競爭者是否存在嫌疑,劇組裏的幾個人生活交際圈是否存在重合度和重點關聯人。還有一個方向……”

他略有遲疑,袁國斌追問道,“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偵破階段,總是要試錯的。”

張舜心底認同袁局的話,“這部劇里有沒有其他什麼隱含性信息,暫時我們還未捕捉到的。”

袁國斌陷入沉默,半晌他彈了彈煙灰,“你上次說聖州電影學院有四個學生,這個方向也得再摸查摸查。”

“我知道,主要是人手……涉及人員太多,社會摸查工作量遠超之前的案件。”張舜打量着袁國斌的神色,袁國斌是個急脾氣,他聲音放大了些,嚷道,“這都什麼時候了?缺人就趕快打報告!你來調兵遣將,我只要你保證在發佈會上,我們能有一個安撫民眾的說辭!儘快破案!把兇手繩之以法!”

“是!”張舜連忙起身。

人們恐懼黑暗,是由於習性,黑暗會讓我們喪失對視物的依賴,身處未知的漩渦。但即便在弱勢處境中,總有一些逆行者的身影似心間暖流,在這重重陰影中,將希望之火遞向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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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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