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從女大夫嘴裏得知,周義去找劉團長了。林悅悅便放了心。
那個女人已經構成了虐待,按照林悅悅的意思,必須要立刻報警。但這裏是駐地,這件事肯定要經過劉團的。
林悅悅不放心,留在醫院裏陪小春。
她也不敢進去,怕驚醒孩子,只好坐在診療室旁邊的長椅上。
女大夫給她送來一搪瓷缸子熱水,“小林同志,你喝點水吧,看你嘴唇都乾裂了。”
林悅悅都不覺得,接過水喝了一口。熱水浸潤只好,唇.瓣上果然傳來點點刺痛。一抹,有點血跡。
林悅悅也不在意,女大夫倒是有點心疼,取來擦了酒精的棉簽,讓林悅悅擦。
林悅悅其實覺得沒啥,但人家是好意,她也不能拒絕。棉簽剛一碰嘴唇,林悅悅忍不住嘶一聲。
隨即,她眼中露出一抹哀傷。
只是一點點傷口,她此時消毒的時候就覺得疼了,小春全身傷口,消毒的時候得有多疼呀!
林悅悅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男人訕笑着,往後退了一步。
男人瞅瞅四下無人,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女大夫還有其他病人,很快走了。
話說到這裏,林悅悅也明白了,周義肯定是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劉團彙報了。否則這個人也不會直接來衛生院找人。
至於這個人是自己主動來的,還是被周義和劉團強迫着來的,現在林悅悅還不知道。
“小林同志,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樣,以後我肯定好好教育我老婆,讓她以後不能這麼對待孩子了。”
“那個,我是後勤處的,小林同志,我見過你的。那次你上我們辦公室填申請表,我就在旁邊。”
男人也不是傻的,當然看出來了。可看是看出來了,他卻只能硬着頭皮,舍着臉面繼續哀求。
林悅悅心裏有數了,也不再問,指了指旁邊的診療室。
林悅悅已經猜出來這人身份,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問道:“你是小春的爸爸?”
林悅悅終於忍不住了,她簡直為眼前這個人的厚臉皮而讚歎!
“這位同志,我看你也是個領導,怎麼好意思說出這樣大言不慚的話來?你們一個家裏住着,我不信你就真的不知道小春被虐待。”
林悅悅原本低着頭盯着地上的磚看,此時聽見叫嚷聲抬起頭來。
“對對對!”
男人知道自己閨女定是在屋子裏了,他剛抬腿,便被林悅悅攔住。
男人一臉茫然,但林悅悅卻看到了他眼神躲閃了一下。
這孩子,太可憐了。
“你不用跟我說,部隊有規矩,國家也有法律,知道不知道的,自然有專業人士定奪。”
樓道里就剩下林悅悅和男人。
女大夫也想到了小春,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男人又說:“小林同志,我平時工作忙,家裏的一攤事完全顧不上,教育孩子就更顧不上了。都是我老婆小春他.媽在張羅。女人嘛,你也知道,情緒容易不穩定,尤其是活計多的時候。生氣了,氣兒不順了,孩子鬧騰挨幾下打也是有的。這咱們都能理解是吧?小林同志,你看看,能不能跟劉團那邊求個情……”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嘲諷之意非常明顯。
來的是個男人,額頭上都是汗,一臉緊張地看着女大夫。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衝過來,拉住女大夫的胳膊,“大夫,大夫,我閨女在哪裏?她咋樣了?”
“啊?什麼?我不知道呀!”
林悅悅說是。
林悅悅不怒反笑,“你想讓我幫你求情?”
“小春睡著了,你確定現在要去打擾她?”
有個狠心的媽,還有個不止狠心,還兩面三刀不要臉的爹。
林悅悅低頭看着地上,沒說話。
林悅悅都懶得和他廢話了,對於這種人,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小春被您妻子長期虐待,這事兒您知道嗎?”
男人張了張嘴,還想說啥,但看林悅悅一副你在搭理我我就對你不客氣的樣子,他想着還有求於林悅悅,也就暫時不想把她逼得太急。
女大夫被這突然出現的人給驚住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您閨女叫什麼?”
男人恨不得賭咒發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小林同志你要相信我。”
說完這一句,林悅悅就不再說話了。她轉頭,專心地盯着診療室的門。
與其和這個人浪費口舌,還不如專註聽着看着,如果小春醒來,哪怕只有一點點聲音,林悅悅也想在第一時間察覺。
林悅悅聽到這裏,才明白男人的真正意圖。剛才她還想着,小春至少有個正常一點的爸爸,如今看來,還是想得太天真的。
中間好幾次,男人想跟林悅悅攀談,但看到她嚴肅的臉色,他張了張嘴,最後啥都沒說。
“哦哦,那還還是不進去。”
男人轉過頭來連連點頭,見到林悅悅不由愣了一下,“小林同志,是你把小春送到這裏的?”
樓道里再一次安靜下來,直到周義出現。
他跟在劉團身後,可奇怪地是,林悅悅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周義。
周義也看到了她,對她做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林悅悅放下心來,和劉團打招呼。
劉團對林悅悅點點頭,問:“孩子怎麼樣?”
林悅悅:“情況不好,身上到處是傷,還有輕微腦震蕩。這會兒睡著了。”
“行,睡著了,我就不進去了。”
劉團長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男人見到劉團長就跟見到救星似的,快步走到劉團長跟前,“劉團,您罰我我吧,我沒有教好自己的老婆,給您臉上抹黑了。”
說這話,竟然兩腿一屈要跪下去。
周義大踏步過來,橫臂攔住他。
男人就沒跪下去,彎着腰半曲着腿站在那裏,姿態十分滑稽。
劉團長淡淡地看他一眼,“你的事自然有軍隊紀律在,和我個人沒有什麼關係。”
男人愣住,隨即更加緊張起來,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滴落下來。
駐地的人都知道,劉團長對誰黑臉甚至罵娘,那才是真的看重你,如果那一天,他都懶得罵你了,甚至你犯了錯,他都能保持平靜,那就真完了。
說明劉團長放棄你了。
現在的情形就是這樣。
男人戰戰兢兢,話都說不出來。
劉團長喊警衛員把他拉走了,看得懶得看他。
人走以後,劉團長嘆了一口氣,神色頹然。
“我也有責任。身為團長,身為駐地的最高領導,我竟然不知道駐地還有這樣黑心的父母。他們居然還住在我們家隔壁!”
說到這裏,劉團長都有點說不下去了。
周義遞給他一支煙,他接了。想想這裏是醫院,便拿在手裏,沒有抽。
林悅悅:“劉團,您可以出去抽。”
劉團長點點頭,站出來走出樓道。
他寬闊的背影消失在樓道盡頭,林悅悅這才轉回頭,看向周義。
周義也看着她,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林悅悅把腦袋歪過去,輕輕靠在周義的肩膀上。
周義伸過胳膊攬住她。
過了一會兒,林悅悅說:“你餓了吧?”
周義說是。
“那條魚還等着做呢。”
周義:“嗯,沒事,我都收拾乾淨了。放在水盆里泡着呢。一會兒回去給燉個魚湯,給小春端過來。”
林悅悅頓時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本來是打算今天給周義燉魚湯補一補的。周義心疼她,不忍心她看殺魚的場面,這才讓她去顧巧珍家呆會兒的。
誰知道從顧巧珍家裏出來碰上小春這事。
“周義,”林悅悅的聲音低低的,帶着歉意,“你會不會怪我?”
周義伸手在她腦袋頂輕輕地揉了兩下,“你覺得呢?”
林悅悅笑了。
她當然知道,周義不會怪她。
無論她做了什麼,周義都不會怪她的。
周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又救了一個孩子,悅悅,我為你驕傲。”
這孩子就有點害怕,小手抓住林悅悅的衣角。
林悅悅握住她小手安慰她,“別害怕,就扎針的時候疼一下下。輸液可以讓你趕緊好起來。”
小春其實還是害怕,但她顯然很信任林悅悅。這種信任甚至壓倒了對扎針的害怕。
她輕輕地點點頭。
這孩子,太懂事了。
可惜沒有遇到好父母。
林悅悅心裏發酸,伸手在小春的腦袋上摸了兩下,“好孩子,我就在這裏陪着你,別怕。”
接下來,林悅悅也就真的一直陪在小春身邊。
診療室要用來接待別的病人,所以小春就被轉移到了病房裏。女大夫顯然很同情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對小春十分上心。就連輸液扎針的時候都是親自來做的,並沒有假手給護士。
輸液以後,女大夫又呆了一會兒,確認一切正常,她才走出病房。
林悅悅跟出去,對女大夫說謝謝。
女大夫停下來,嘆一口氣,說:“孩子可憐,我也是做了我該做的。只是,我很擔心後續。”
提到這個,林悅悅也沉默下來。
小春被虐待毆打,那個女人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就連那個男人,林悅悅覺得,他也肯定是知情的。
所以,兩個人都應該受到懲罰。可這樣一來,小春就沒人照顧了。
這也是後世有些兒童被虐待案件的兩難之境:不懲罰孩子的父母,未免太不公平;而若是懲罰,孩子就會沒人照顧。
這是兩難之境。
中午周義送來了魚湯。
本來林悅悅怕他辛苦打算自己回去做飯的,可周義似笑非笑地看過來,林悅悅就有點臉紅。
她也知道自己廚藝不咋地,這不是打算好好練習一下的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