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周義是誰呀?
那是見過血、扛過木倉,在槍林彈雨中拼殺過的人。
他只是站在那裏,就會給人帶來無形的威脅,更別說用這種低沉的帶有明顯威脅意味的聲音說話了。
女人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辯解着,到底是不敢造次了。
林悅悅被周義抱在懷裏,就見剛才還對她張牙舞爪的女人此時乖順得像一隻病貓,心裏十分暢快。
她情不自禁地往周義懷裏貼了貼。
周義感受到小媳婦的親近,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一下,臉往懷中人方向貼了一貼。
轉過頭看了女人一眼,摟着林悅悅就往院子裏走。
“哎哎,別進去,你們幹什麼,這是我家,你們不能亂闖!”
林悅悅一面喊,一面從周義懷裏掙扎出來。
可她太氣憤了,也激動了,眼中的淚水瞬間模糊視線,且一隻手還抱着小春,解繩子就特別費力。
小春的細瘦的胳膊上,佈滿了疤痕。有新的,也有舊的,新舊疊加,累累交疊。
林悅悅轉過身,對站在門口已經傻了眼的女人怒吼,“這是你親閨女,你怎麼下得去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不聽話,我才打她的!”
這孩子,太可憐了。
女人在後面着急地跳腳,可周義壓根都不理他。
“林老師不哭,小春哄哄。”
女人一看就急了,忙追出去,下一秒,后脖頸就被人抓住了。
周義雖然有些遺憾不能在溫香軟玉,到底也沒說什麼。他嚴肅這臉,跟在林悅悅身後找人。
林悅悅摟住小春,急匆匆地往前走,現在她得先把孩子送去衛生院,讓大夫給看看。就光看小春手臂上的傷,就知道這孩子被打不是一回兩回了。說不定身體已經有了什麼永久性的不可逆損傷。
連小春本來的膚色都看不出來了。
不聽話?
四歲的孩子即便調皮些能有多不聽話,至於被綁着堵上嘴打?
“我來,你抱着這孩子就行。”
林悅悅心裏憋得不行,一口氣就堵在喉嚨里,憋得難受。說說話還能發泄一點。
小春被一根粗麻繩綁着,嘴巴上塞了一塊破抹布,淚眼朦朧地看着他們。見到林悅悅來了,小春嗚嗚地叫,整個人撲過來。
就四間屋子,找起來來毫不費力。
怪不得呢,大熱的天,小春每次都是穿着長袖衣服。林悅悅以前以為是家長怕蚊子咬,誰知道竟然是為了遮蓋傷痕。
小孩子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對她心愛的林老師說著安慰的話。
周義冷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在這裏等着,哪裏都別去。”
林悅悅扯出小春嘴裏的布子,孩子哇地一聲哭出來。
一隻小手撫到林悅悅的臉頰上,替她擦去眼淚。
女人不敢動了,眼睜睜看着周義和林悅悅揚長而去。
林悅悅眼眶酸澀,柔聲安慰着:“不怕,我們小春不怕,老師來了啊!”
她還被綁着,身上都是土,林悅悅一點都不嫌棄,伸手摟住孩子。
她說著,一面解小春身上的繩子。
看到這一幕,女人臉色更白了。整個人搖搖欲墜,靠在了牆壁上。她不甘心自己的罪行就這樣被發現,嘴裏還在狡辯,“那些,那些都是她不聽話……”
林悅悅自然也不會理,她被周義半抱着,整個人的重量都被迫靠在他身上。所以壓根就不用自己用力,就這麼,相當於是被抱進院子了。
林悅悅忍不住,眼淚再一次流下來。
滾燙的熱淚滴進林悅悅的脖子裏,燙得她整個人都忍不住顫唞。
周義是專業的,只見他手指翻飛,快得都看不清動作,林悅悅覺得只過了幾秒鐘,反正最多不過一分鐘,繩子就被解開了。
只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女人此時跟個斗敗了的公雞似的,整個人蔫蔫的。被林悅悅突然這麼一吼,女人甚至嚇得一激靈。
但林悅悅的眼淚卻流得更凶了。
林悅悅哽咽點點頭頭,解繩子的手收回來,輕輕地扶住小春。
她把孩子更緊地摟向自己,低聲安慰,“小春不怕啊,老師帶你去找大夫,給你檢查檢查,給你治傷。”
就只這麼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來小春臉上的巴掌印。她一張小臉又紅又腫,都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了。
很快,他們就在東屋找到了小春。
這還是露在外面,能看的,被衣服遮着看不到的地方呢?
林悅悅想起什麼,扯開小春的衣袖,一看,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林悅悅不理她,抱起小春就往外走。
小春得了自由,把整個人更深地撲進林悅悅的懷裏,剛得到解放的雙手緊緊摟住林悅悅的脖子。
“小春,小春!”
“我來抱孩子吧。”
周義低醇的聲音響起來,林悅悅點點頭,問小春:“讓這個叔叔抱你好不好?”
小春含着淚眼看了周義一眼,說她認得這個叔叔。
“這是周叔叔,老是訓人。”
小姑娘低低地說著,這就是不願意讓周義抱的意思了。
周義怕自己媳婦累到,打算勸勸孩子,被林悅悅用眼神制止,也只好作罷。
林悅悅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衛生院,把小春交給女大夫。
女大夫聽她簡短地說明情況,臉色頓時變得凝重。
“小林同志,你放心,我一定給孩子好好檢查。你就在外面等着就行。”
“小林老師!”
小春被放在病房裏的診療床上,朝站在門口的林悅悅伸出手。
林悅悅不忍心,說孩子害怕,她想陪着。
女大夫嘆一口氣:“小林同志,你還是在外面等比較好。”
她剛才打眼一看,就知道這小姑娘傷得不輕。她雖然也同情,但畢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大夫,即便見到什麼凄慘場景,也可以保持一定的剋制。
她不認為林悅悅和自己一樣可以剋制。
周義知道女大夫是為了林悅悅好,不忍心讓她傷心,也就跟着過來勸。
“悅悅,悅悅你聽我的,咱們就在外面等,嗯?”
他低醇的聲音有一種安穩人心的力量,林悅悅心情平復了些,想了一會兒,點點頭。
“那,讓我跟小春說一聲好嗎?”
女大夫點點頭。
林悅悅走進診療室,握住小春的手,說:“你乖乖的,讓那個穿白大褂的阿姨幫你檢查,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小春咬着嘴唇,不說話。
這孩子,分明是不願意的,可她不說。這樣隱忍懂事,讓林悅悅心裏漫上密密的心疼。
她湊過去,在小春髒兮兮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小春乖,林老師就在門口等着,你只要喊一聲,用不了一秒鐘,我就能進來。”
在林悅悅親到臉頰上的那一瞬間,小春的眼神亮了一下。
原來被親的感覺是這樣的。
自她記事以來,就在也沒有過了。
好溫暖呀。
小春甚至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暈乎乎的了。
她暈乎着,也就點了點頭。
林悅悅走出診療室,看着女大夫走進去,房門被關上。
周義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說:“可能還需要一會兒呢,你歇一歇。”
林悅悅坐下去,周義也跟着坐下去,就坐在她的身邊。
他的呼吸如此平穩,這讓林悅悅感到一種安全。
她把手伸過去,握住了周義的手。
周義也反握住她的。
兩個人就這麼握着手,沉默地等待着。
過了很久,林悅悅不知道多久,反正比她認知中身體檢查需要的時間要久,久得多。
診療室的門被打開,林悅悅聽見聲音,條件反射似的站起來。
“大夫,怎麼樣?”
女大夫眼睛紅紅的,“不太好,最好能住院一段時間。”
林悅悅謝過大夫,衝進診療室。
周義不方便進去,請女大夫到一旁仔細詢問起來。
病房裏一股藥水味道,診療床上小小的女孩兒躺在那裏,薄薄的一片。她的雙眼閉着。
林悅悅不自覺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走近。
似乎有所感應,小春睜開眼睛,對林悅悅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林老師,別哭!”
林悅悅擦掉自己的眼淚,“好,老師不哭,老師答應小春,不哭了。”
可越是這樣說,眼淚越多。擦也擦不幹凈似的。
小春伸出瘦弱的小手,林悅悅把臉湊過去,貼在那隻小手上。
“老師不哭,小春已經得救了。”
林悅悅低頭,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問道:“剛才檢查的時候,疼不疼?”
“不疼。”
小春想了想,又補充道:“檢查的時候不疼,上藥的時候疼。”
林悅悅想到小春身上的傷,估計女大夫給她消過毒了。應該是酒精消毒的時候疼。
在林悅悅的安慰聲中,小春眼皮耷拉下來,後來睡著了。
林悅悅等了一會兒,見孩子沒有再醒來的跡象,便從診療室出來,反手輕輕關上房門。
外面沒有人,林悅悅便在樓道里找,在另一間辦公室里,她找到了女大夫。
女大夫正低頭似乎在哭,對面的男大夫低聲安慰着。
聽見聲音,兩個人齊齊抬起頭來。
女大夫不好意思地擦乾眼淚,站起來,“小林同志,孩子咋樣了?”
林悅悅:“她睡著了。就讓她先睡那裏吧。”
女大夫點點頭,“好,睡醒再轉到病房去。”
林悅悅問女大夫檢查結果,女大夫眼圈又紅了,深吸好幾口氣平復心情,這才把剛才的檢查情況告訴了林悅悅。
中間好幾次,女大夫都差點說不下去。
原來,小春身體上能被衣服蓋住的地方竟然沒有一塊好皮,甚至還有刀子割的痕迹。有幾處傷口至今未愈。
小春的腦袋有輕微腦震蕩,右腳大拇指有骨摺痕跡。
林悅悅聽得義憤填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