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064】
第六十四章【064】
青年郎君手腕一抖,摺扇“嘩啦”一聲展開,輕輕搖着。
他對下屬的話並無質疑,但擅自做主是大過,得治。
至於澹臺晏忱究竟有沒有出現在東宮,他還會想辦法再查。
夕陽西沉,一位身穿葯藏局統一制服的女子匆忙趕來,一進門,便對上座的青年郎君叩首:“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青年郎君丟下摺扇,打量了一下她:“葯藏局的?那便不能罰了,傷重了又是麻煩。”
“屬下惶恐。”女子再拜。
青年郎君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而後道:“你說你看見了澹臺晏忱?仔細講來聽聽。”
女子跪在原地,不敢抬頭,恭敬道:“屬下在葯藏局八年,早在當今陛下還是儲君時,屬下在東宮見過陛下與鎮武王說話,鎮武王見到屬下藥箱沉重,讓身邊人幫屬下背出宮外,故屬下印象深刻。前陣子清明節,東宮各局舉行馬球比賽,葯藏局派遣屬下全程在場,以免有人受傷,於是看見了鎮武王在典膳局的隊伍里打馬球。”
“典膳局?”青年郎君勾了勾唇角,“澹臺晏忱是會燒火還是會做飯?”
“再說接下來的安排,我覺得內坊局你還是得住下去,以不變應萬變,就在敵人盯着內坊局的時候,出現任何人員變動,他們都會覺得這個人不對勁,如果讓他們有了明確目標,查起來可能會更快。”澹臺晏河又說。
沒有任何造反是一拍腦袋的事兒,澹臺晏河之所以敢為了拿證據而拖這麼多年,就是因為知道廉昇的動作不會太快。
澹臺晏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會盡全力阻止這場戰爭,如果再生意外,恐怕需要你出征,京中由我把控。”
黃湃並不曉得內情,但還是立刻道:“屬下領命,這就去辦!”
“這樣的手段必然是有意的,幕後主使看透了我不會幹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事情,便故布疑陣,讓我無法大張旗鼓地追查,”澹臺晏河撥弄着手腕上的瑪瑙釧,語氣無奈,“廉昇的練兵已經收斂了,我倒是覺得,可能就在今年了。”
對姜翹這樣的人,他必定要禮遇有加,才能把人留住。
“不,”澹臺晏河搖頭,“他們還是會想殺你,因為你是人證。”
女子又說:“非也,據聞他是典膳局請的外援,當時與典膳局比賽的是內坊局,內坊局的人既認得出他,想來鎮武王是在內坊局當值。”
黃湃不敢再派人進東宮去內坊局,以免再折了人,於是迂迴了一點,點了幾個人去查內坊局的名冊。
黃湃才領了罰,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着。
他心中憋屈,卻不敢表現在臉上,見了青年郎君,還是畢恭畢敬地跪拜。
澹臺晏河卻更加確信姜翹身份上的秘密了,立刻說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問的,就等她主動開口。”
青年郎君煩躁地揮了揮手:“你回去吧,把黃湃給我喊來。”
“名冊里查不到,不代表他們會打消疑慮,遲早會再讓人查探,而派來查探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東宮各局中某一不起眼的人。”澹臺晏忱說。
這次事發突然,沒有閑工夫插科打諢,澹臺晏河立刻將前因後果說給堂弟聽。
女子慌忙道歉,而後才繼續說:“屬下稟報給黃湃統領之後,黃統領派人行刺,以此想渾水摸魚進去些人,暗查內坊局,遺憾行動失敗,東宮戒備森嚴,被太子身邊的給使送到葯藏局療傷的侍衛不過數人,想來武功不凡,並非等閑侍衛。”
澹臺晏忱聽罷,沉吟片刻,道:“此次行刺,應當並非幕後主使拿的主意,而是底下的人為了邀功,未經商議便出手,否則我們現在就不會好端端地在這裏想應對之策了。”
澹臺晏忱並非禮賢王的親兒子,整個京城都知道,但少有人知道,他生母姓尹。
“既有人叛國,便必有私兵,你要考慮好,如果到時候敵人裏應外合,京城被私兵包圍,那百姓怎麼辦?”澹臺晏忱問道。
“最遲今年秋收,”他篤定地說,“如果考慮戰力的話,最快有可能在今年夏天。”
在拿不到物證的情況下,人證就是關鍵,無論將來哪一天事件爆發,只要澹臺晏忱自然而然穿上官服走上朝堂,那放火滅口的事情就不可能甩鍋給幕後主使下面的人。
現在好了,黃湃讓人出手,在皇帝眼裏不就是多此一舉?只要皇帝細想想,一定會把這次的人跟刺殺謝長樂的人聯繫在一起!
好不容易知道澹臺晏忱的藏身之處了,不趕緊藏着掖着,仔細部署,居然貿然行動,打草驚蛇!黃湃的腦子當真被驢踢了!
太陽完全被西邊的青山吞沒,夜色漸濃。
澹臺晏河點頭:“東宮裏面的人基本都認得你,如果現在才暴露,說明那人幾乎不會來東宮。”
澹臺晏忱略微仰頭,看着天上層層追逐的烏雲,估計風雨將至。
“那我覺得可以着重查一下清明當日東宮的出入人群,近來只有那日我見的生人最多,而且馬場裏匯聚了太多常年住在皇城的人,說不準就是誰把我認出來了。”澹臺晏忱道。
澹臺晏忱嘆息一聲:“我一直感到疑惑,為什麼每次我們發現什麼線索,胡泛和馮正幡身上都會同時出現疑點呢?偏偏又彷彿不是他們同謀,而是如果某一種推測成立,便必然只指向其中一人,究竟是誰,全看我們怎麼想。”
“你派人去查一查內坊局的人,着重注意262年至263年進入內坊局的人,無論是澹臺晏忱還是鎮武王,名字裏有類似的字樣都記下來,”青年郎君頓了頓,忽然又想起什麼,“另外,還要留意姓尹的。”
澹臺晏忱疑惑:“可是就算查出來又能怎樣?他們知道我活着,就一定知道該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了,殺不殺我都無所謂了,也不可能派人到東宮裏面來殺我。”
“愚不可及!”青年郎君一想到自己又折了十個人,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想也是,所以才急着見你,”澹臺晏河說,“他們不會再來內坊局了,你暫時可以安心住着,但他們一定會把內坊局的人員全調查一遍。萬幸,當初你的檔案,根本就沒有錄入。”
晚上微微有點轉陰,似乎又要下雨。
一個大部分土地都是炎熱高原的欠發達自治區,連稱王的附屬國資格都沒有,籌劃個七八年都算是少的。
“你莫要一口一個‘鎮武王’,澹臺晏忱本來應該已經死了!”青年郎君拿着扇子敲了敲桌面。
澹臺晏忱靠着樹,不禁笑了笑,說:“其實我大致猜出她把密信藏在哪裏了,只是不能動手去拿。你若真的急,直接問她,她也會告訴你的。”
這個思路很正確,澹臺晏河示意尚咸伏記着點兒,回頭派人去查。
天氣悶熱了起來,偶爾也有鳥兒低飛,路上少行人,連房屋內的燈火也早早滅了。
月黑風高夜,除了黃湃的人在暗中行動,宮中的澹臺晏河也與澹臺晏忱準時碰面。
女子聽令,很快就退了出去。
人人皆知,太子不可能永遠是太子,根本沒有行刺的價值,就算是對儲君之位有所覬覦的人,也不可能出手,他們只需要等待太子自然而然被廢就好。
“現下局勢仍不明朗,我也說不好。如果戰爭來之前,我能把真正的幕後主使找出來,那就都好辦,若是找不出來,就隨機應變,”澹臺晏河頓了頓,“如果姜翹肯交出密信,那是最好。”
她為朝廷做事能帶來的利益,不比這封信小。
最後這場大雨還是痛痛快快地下了。
風不算大,但雨水喧鬧,雷聲陣陣,以至於許多人深夜被吵醒。
姜翹的睡眠質量一般,雖說沒有驚醒,但睡得也不大踏實,做了不少亂糟糟的夢,一覺醒來,竟覺得一點兒也沒解乏,渾身酸軟。
好在這場大雨早有預兆,她提前把菜地上方的草席放了下來,現在不用操心這些。
在舍館裏躺了半日,恢復一點兒精氣神之後,姜翹便去典膳局做些菜肴。
今天是言風裳與言風棠的生日,她們邀請同窗們以及姜翹在今晚去家中做客。
姜翹最能拿得出手的禮物,便是自己做的菜肴了。
距離孩子們下學還早,姜翹有條不紊地安排着一切,與宋如羨、陳雪花一同準備食材,再按照合理的順序烹飪。
春天要吃春味,薺菜已經下來了,當然要包一些薺菜餡兒餃子。
這樣的口味,宮中並不多見,姜翹卻十分喜歡,調了一小盆的薺菜肉餡兒,光是聞着都覺得鮮。
饒是薺菜肉餡兒餃子如此美味,今日也並非主角,往日做慣了的菜品就更加排不上號了。
趁着這時候溫度適宜,孩子們也齊聚,姜翹決定做一個奶油蛋糕。
自製奶油並不難,難的是穩定。
為了做出穩定的奶油,此前姜翹是嘗試過許多次的,最終才得出禁得住裱花的奶油配方。
裱花也不難,儘管這時代沒有裱花嘴和裱花袋,但裱花嘴可以找鐵匠打,裱花袋可以用油紙替代,這樣出來的效果並不差。
只可惜足夠順滑的蛋糕轉盤裱花台,就不是鐵匠可以做得來的了,抹奶油和裱花只能全靠姜翹本人轉圈。
人轉當然比不上裱花台轉,所以姜翹乾脆不做完整一圈的花邊,以免做得不均勻,而是做出了一大堆的桔黃色小花,再用淺綠色的葉子點綴,乍一看就像是花朵挨挨擠擠,雅緻得很。
等這個蛋糕艱難地做完,姜翹立刻把它送去冷庫,低溫保存,然後盛出幾道燉煮菜,裝入燒熱的砂鍋里。
至於薺菜肉餡兒的餃子,並不方便現在煮,於是只提前包好待用。
沒一會兒,孩子們下學了,依照約定直接出宮。
應久瞻派了人來請姜翹,於是姜翹帶上蛋糕和菜品,上了單獨給她備的馬車。
言風裳與言風棠家,大家已經去過了,這次並沒有再逛,而是直接到姐妹倆的小院裏,於正堂落座。
正是飯點兒,姜翹不多廢話,把生餃子交給言家的庖廚,而後把好大一個生日蛋糕擺在了正當間,另外幾道不怕涼的燉菜放到一旁。
等言家的庖廚把菜上齊,姜翹遞上兩把並不鋒利的刀:“為賀言風裳小娘子與言風棠小娘子的誕辰,我準備了新的點心,名為生日蛋糕。蛋糕製作不易,難得大家齊聚一堂,這時分享再好不過。”
二人接了刀,言風棠問道:“那請問姜娘子,這生日蛋糕要如何吃呢?”
“蛋糕適宜切成扇形,分發給眾人,其上寫着‘生辰快樂’字樣的那一塊兒,應當由二位小娘子享用。”姜翹介紹道。
所有孩子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看着她們倆一起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切開。
當第一塊扇形蛋糕切下來時,孩子們看見了蛋糕的側面,當中竟還夾着一層乳白色的奶油,隱約露出一點黃色,不知藏着怎樣的驚喜。
出於禮節,言風裳先切了一塊花朵較多的蛋糕給澹臺勉聞,而後才分發給眾人。
這蛋糕很大,寫着“生辰快樂”的區域佔了將近四分之一,於是姐妹倆商量了一下,又切了一刀,端給身邊的隨從。
“這一塊兒拿給阿耶阿娘嘗嘗罷!”言風裳笑着說。
給阿耶阿娘的那一塊上面寫着“快樂”,她們過生辰,吃這二字就好,快樂當然要留給養育她們的父母啦!
每個人都分到蛋糕后,立刻就嘗了一口上面造型精緻、顏色素雅的花。
柔和的香甜在口腔里蔓延,奶油獨有的香味也縈繞在鼻尖,無論是看是聞還是品嘗,都是一種絕佳的享受。
古代沒有亂七八糟的色素,桔黃色的花朵是南瓜汁調出來的,而嫩綠的葉子是菠菜汁調出來的。
有了蔬菜助力,這奶油裱花里,就帶上了自然的蔬菜香。
可惜蔬菜汁難免有粗顆粒的雜質,和高度濃縮的色素不一樣,多少都會影響到奶油的穩定性,所以需得快點兒吃,不然遲早得軟塌塌地變了形狀。
再大口品嘗,奶油和戚風蛋糕結合,微微有些后返勁兒的奶油膩味,立刻就被戚風蛋糕沖淡。
柔軟的戚風蛋糕被幾乎要融化的奶油包裹,在口中咀嚼的每一下,都舒適得驚人。
厚實的蛋糕往下吃,夾層里切碎的菠蘿便露了出來。
這菠蘿是千里迢迢運到京城來的,也是人工種植不算久的稀罕玩意兒,但許多人都不大會吃,便覺得它與常見水果比不了。
姜翹把菠蘿泡過鹽水,再切成小顆粒,藏在奶油夾層里,咬下去會有艮艮揪揪的口感,卻不覺得澀口,很好地將蛋糕的豐富程度又拉高一個台階。
即便是這群吃慣了精細食物的孩子,也很少能嘗到這樣的食物。
蛋糕的美味讓人無法抗拒,孩子們幾乎沒心思看別的菜了,直到自己盤中的蛋糕都吃完,才暢快地喝了一口薄荷水。
言風裳笑得都快看不見眼睛了,她若不是怕丟人,恨不能把姜翹抱起來,“這蛋糕看着就不容易做,今日實在是辛苦姜娘子了!”
言風棠也跟着說:“勞煩姜娘子費心了!”
梁勁松連連點頭:“還好二位的生辰合適,若是平日上課,恐怕也沒機會吃到吧?”
“固然不容易,但大家開心最重要!”姜翹吃完自己這塊蛋糕,便放下了筷子。
澹臺勉聞坐在她旁邊,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她,她一回頭,就看見他眼中無聲的抗議。
姜翹無奈,小聲對他說:“太子殿下莫急,這生日蛋糕才研製出來不久,待殿下下一次生辰,一定給您和陛下、皇後娘娘做一個更漂亮的!”
澹臺勉聞滿足地點點頭,愉快地夾了一隻薺菜肉餡兒的餃子。
言仲溪始終未發話,他留了一小塊自己沒碰過的部分,悄悄問旁邊的邱歲卿:“你喜歡的話,我這塊給你。”
邱歲卿擺擺手:“大家都吃一樣多才好。”
他們倆的小動作被言風裳看見了,輕輕一聲咳,當即都坐正,誰也不再提蛋糕的事兒了。
畢竟奶油蛋糕的熱量高,不宜多吃,奶油帶來的飽腹感也比較強,於是大家又吃了些菜肴,便陸續放下碗筷,洗手漱口。
之前言風裳和言風棠的飛行棋,已經逐漸在京中流行開來,上次她們看大家都喜歡這個,於是又買了兩份,這次總算可以同時多開幾桌了。
小小的玩具,讓孩子們玩到精疲力盡,這才算完。
畢竟是言家姐妹倆的生日,她們不能拋下家人,於是天黑下來之後,除了言仲溪,眾人便陸續打道回府了。
言叔衡早早在主院正堂等候了,桌上擺着一塊生日蛋糕,又陸續擺上菜肴,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往年女兒都不愛過生日,今年怎麼就有興緻了呢?
說起來,這也都是他的過錯。
在言叔衡小時候,他爺爺給他指腹為婚了摯友家的孫女,名為孫杏疏,可是二十年過去,爺爺去世,孫家敗落,早不是從前的光景。
正因此,言叔衡便不願意認這樁婚事了,正好他與孫杏疏雖然相識,卻並無男女之情,各自成家也好。
起了這個念頭,言叔衡便把婚約拋之腦後,與醫女趙寧雲相戀。
他與孫杏疏不想履行婚約,奈何孫家人卻不幹了——老爺子之間說得好好的,你言家不守信,不就是看不上孫家如今敗落了嗎?
孫杏疏不想鬧得不體面,最後還是被家人強行嫁給了言叔衡。
言叔衡對不住趙寧雲,正為難的時候,孫杏疏卻對他說:“你我二人本就沒有感情,我不管你納妾,你也別管我養面首,逢場作戲,你同意可否?”
他同意了。
饒是趙寧雲不甘做妾,但孫杏疏待她不錯,日久天長,家宅也算安寧。
然而婚後一年,孫杏疏與趙寧雲先後懷孕,卻因趙寧雲早產,同父異母的兩個女兒竟在同一日出生。
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友愛非常,但言風裳卻從不願意過生日。
言叔衡大致也猜得出,她是不想一家人之間尷尬,可這是他陰差陽錯做錯的事情,哪裏就要她一個孩子來操心呢?
心情複雜地嘆息一聲,言叔衡等候着其他人到來。
天黑透了,言伯徽才下值,就與妻子謝英一同趕來,而孫杏疏與趙寧雲也梳妝完畢,面面相覷着入座。
言叔衡這兩個女兒從不過生日,他們幾個大人當然都知道,今年這算怎麼回事?
正想着,姐妹倆和言仲溪一同從跨院那邊過來。
“阿耶阿娘,大伯伯娘,你們快嘗嘗這生日蛋糕,香甜得很呢!”言風裳一邊說,一邊風風火火地坐下。
大人們互相看了看其他人的臉色,並未說什麼,一起把蛋糕分了。
這蛋糕果真人見人愛,幾個大人分這一塊兒,倒是有些沒吃夠。
孫杏疏把盤中最後一點兒殘餘的奶油刮乾淨,意猶未盡地咂咂嘴:“當真好久沒有嘗到過這樣獨特的點心了,寶貝們有心了!”
言風裳喝了一口湯,笑眯眯地說:“阿妹先想到的呢!”
趙寧雲抬眼,眼睛在姐妹倆之間流轉,而後溫聲道:“你們都是孝順的。”
言風裳不願意讓眾人總去想大人之間亂糟糟的糾葛,立刻拉堂兄下水,轉移話題:“說起來,堂兄似乎與卿娘關係不錯,今日還給她留生日蛋糕呢。”
謝英詫異地打量了一下自家兒子,道:“阿溪,你怎麼捨得的?”
言伯徽把自己盤子裏最後一口蛋糕夾起來,喂到謝英嘴裏,淡淡道:“你兒子早戀了。”
言風棠眼睛瞪得溜圓,用眼神無聲地問姐姐:真的假的?
言風裳小幅度地點點頭——當然真的!
“阿耶阿娘,我只是和卿娘志趣相投,莫要開這樣不莊重的玩笑。”言仲溪立刻反駁道。
謝英卻說:“邱家的小娘子是個好孩子,不管現在是志趣相投,還是真心喜歡,都要真誠待她,往後無論怎樣都好。”
言仲溪抓了抓衣擺,拿阿娘沒辦法。
他們才幾歲啊!阿娘想那麼遠做什麼!
言伯徽沒吭聲,意味深長地看了言叔衡一眼。
甭管兒子跟邱小娘子有沒有那個意思,反正是不可能搞什麼娃娃親的。
畢竟上一個太早定親惹出一堆事兒的例子,就在眼前坐着呢。
言叔衡感覺自己遭到了來自親兄長的冒犯,卻因為頭腦太直,並未想通。
唯有言風裳和言風棠疲憊地對視一眼,真誠地為阿耶的智商感到擔憂。
今日的蛋糕很好吃,家庭聚餐的氛圍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尷尬。
從前言風裳怕自己喜歡過生日,言叔衡就不得不為了顧及正妻的面子而來陪伴她們娘倆,可是她又知道阿娘阿耶沒有感情,這樣一來,阿娘和趙姨娘都不快活。
只是她竟未曾想過,一家人一同吃飯,也還不錯。
她和妹妹是血濃於水的親人,永遠也不會因為生辰這等小事鬧彆扭,而阿娘和姨娘並非仇人,不也是一樣的嗎?
阿娘不能自已決定自己的婚姻,姨娘不能和愛的人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在這個君權父權至上的時代,根本比不出誰更慘,這不也是另一種形式上的命運相連?
言風裳看着自己的親人們說說笑笑,明明不大感興趣,但是心中亂糟糟的結梳理開之後,便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