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心
第八章放心
◎你沒事,他就沒事。◎
林不染近期在繪製一幅山河圖,跟隨着腦中的留存的印象描摹。
在她五歲那年,曾有位四處遊歷的學者,以知音的名義贈予了父親一張山河圖。
那時父親正痴迷字畫,得了那張圖后把自己關在家門三日,日日觀摩,甚至還準備宴請好友前來共同欣賞。
小林不染當時已經有了教習先生,她也痴迷字畫,但和父親不同,她不懂觀摩,只懂填色。
用墨汁胡亂地塗滿整張紙頁是小林不染每日課業上最喜歡做的遊戲。
“呃噢,好醜的畫。”
小林不染偷偷跑進了父親的書房,她的手臂伸開仍然不能完全展開桌面上那張,讓父親最近廢寢忘食的丑畫。
她把畫斜斜地鋪在地上,握住父親那支粗壯的狼毫筆。
小林不染已經五歲了,她會研墨,會作畫,今日她就要好好地把父親的這幅丑畫給改漂亮點!
可是,她不小心打翻了墨汁。
她牽緊了母親的手,實在想不明白。
林驍喘着氣,臉上掛着笑,一瞧便是匆忙趕來。
林不染:……
在她看來,不好看的畫本質上都是一樣的,父親是不會發現的。
話音未落,他已經翻了出去。
醜醜的畫變成了黑黢黢的一張紙。
這時,小林不染才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無妨,不染都說那是張丑畫了,咱們以後就不提了。”
林不染猜的沒錯,這的確是林驍親自動手做的木簪。
可惜,她睡過了頭。
小林不染把所有的東西放回原處,包括那張黑紙。
小林不染便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冒險事迹”同林平之講了一遍。
不像現在,醜醜的畫只是變成了黑黢黢的丑畫,依然不漂亮。
見妹妹還是少時那般嬌氣咄人的模樣,林驍彎了彎唇,他低下頭,從袖間掏出了一支木簪。
一道矯健的身影從窗外翻入,林不染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林驍。
片刻后,院子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末了,她仍舊有些心虛:“那張丑畫……”
“大公子!”銀環有些氣憤,“男女有別,大晚上的您怎可這樣翻窗來小姐房中?”
更可惜的是,是林驍第一個在假山後面找到她的。
小林不染意識到,因為她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了……
這件事後,林平之更換了林不染的教習先生,也是從那時候起,親自開始教習林不染水墨丹青。
林不染低頭注視着面前仍是一個框架的山河圖,待到盛夏,她要把自己模仿的這幅山河圖呈予林平之作為壽禮。
不似珠寶鋪子裏的華貴木材,甚至有些過於普通,簪身表面一塊一塊的紋路,一看便知未經打磨,更像是徒手用小刀削出來的。
“不染!快開門吶!”
雖然小林不染的每一幅作品都是黑黢黢的一張紙,可那些都是她一筆一畫畫出來的呀,是漂亮的黑黢黢。
林不染眉心舒展,微仰着下巴,初曉說林驍備了兩份禮物的。
花園裏,父親宴請朋友的地方是一片狼藉,打翻的茶水和桌椅散落滿地。
小林不染決定躲在林驍回來的必經之路上,到時候把他嚇得屁滾尿流,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去那個臭臭的鬼地方。
林驍個頭高挑,林不染才到他肩頭。
於是她等啊等啊,等到眼皮也越來越重,她在假山後找了個地方趴着,睡醒了再嚇林驍也不遲。
可父親也並沒有因此責怪她,反而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分外擔心地說:“不染跑哪去了?”
林驍又跑去校場操練了,小林不染不喜歡校場,林驍每次從那裏回來都會一身臭氣,她小小的腦袋敢肯定,那絕不是個好地方!
思緒逐漸抽回。
“這簪子來自我在幽州院子裏種的一株花樹,”林不染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木簪,又聽他繼續說:“我帶了一路,今日才刻完,你可得精細着點戴。”
只是,一幅丑畫而已,看不見便看不見了,何必為此打雜破壞呢,不至於呀。
“兄長有何事?”
小林不染見到了一臉焦急的母親,母親問她,是不是她把墨汁打翻毀了父親的字畫。
她收好筆墨,正欲吹燈去休息。
銀環搖了搖頭,跟着林不染去了院門口。
林驍一愣,卻是道:“你說的對。”
“不染!”
“知道啦。”
手裏的木簪跟着兄長一路奔波,有着沉甸甸的重量。
初曉今日說的不對。
兄長或許因為行程匆忙來不及準備兩份木匣子,卻並不是因為忘記了她。
“阿嚏!”
林初曉打了個噴嚏。
寶兒立在她身側,疑惑道:“小姐,這是好事啊,您為何愁眉不展?”
林初曉將手中信件丟在一旁,這是裴文彥派人送來的,貴妃要請她去宮中一敘。
是正常劇情沒錯。
可這如佈置任務般的走劇情,開始讓林初曉感到有幾分厭煩。
她想,穿書任務做多了或許就是會這樣吧,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完全按照自己意願肆無忌憚地來去是什麼感覺了。
林驍返家還不足五日,便接到密信說幽州情況有異。
宣國那邊有動作,有細作混進了幽州。
他天還沒亮便啟程趕往幽州城,連母親匆忙起來準備的熱粥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林不染得知消息時,天已大亮。
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在生根發芽,便立刻趕去了林初曉的院子。
[真當自己兒子是什麼靈丹妙藥嗎,人人都稀罕,人人都要上趕着去搶?]
林初曉昨日才從宮中回來,那唐妙人見她,純純就是為了給她下馬威,給她立規矩。
[真想不明白原身是怎麼心甘情願嫁過去,又忍了那麼多年的。]
[哎,真是作孽……]
[誒嘿!女鵝來找我啦!]
林不染進門的腳步一頓,她已經充分地感受到了初曉的開心。
“姐姐,你今日怎麼來啦,”林初曉不慌不忙地吩咐一旁的寶兒:“快去準備些茶水點心。”
又連忙拉着林不染在桌邊坐下。
待茶水奉上,林不染才開口:“兄長今日一早趕去幽州了。”
“那當然,額……我是說,那我也當然已經聽說了。”林初曉訕訕一笑。
[不過是女鵝主動來找你罷了,林初曉,你別太得意忘形了!]
林不染看着對面笑容溫婉的女孩,對上她心裏的話,居然並不覺得違和。
不得不承認,她已經快要視此如常了。
“初曉,我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林初曉啃着糕點,“兄長的事嗎?”
[放心吧。]
林不染眼睛一亮。
[擔心的又不止你一個人,過兩天祖母知道了,還要找你談心呢。]
林不染:……
她保持着鎮定:“兄長走得這樣急,我擔心他的安危。”
[別擔心。]
林不染眼睛一亮。
[只要你沒事,他就沒事,只要你不跟裴文彥來往,你就沒事。]
[總之,目前你跟他都不會有事的昂。]
林不染皺了下眉。
林初曉見她一幅一籌莫展的樣子,立馬切換成共情的模樣,手中的糕點都不香了。
“我也擔心兄長安危呀,姐姐,我們如何是好啊……”
林不染:“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沒等林初曉有所反應,便起身離開了。
林初曉把剩下的半塊糕點塞進了嘴裏。
[女鵝今天怎麼風風火火的,過兩天要嫁人的是我又不是她。]
還沒走遠的林不染:……!
她倒是想折返再多聽些什麼,又怕引起懷疑,便作罷。
“小姐,我看這個林初曉一點也不擔心大公子,我們過來找她做什麼?”
銀環有些憤憤不平。
林不染漫不經心地回應:“只要她不擔心,我們便也無需擔心。”
銀環疑惑皺眉,卻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裝點華麗的樓亭別院。
涼亭中,白衣公子正在同自己對弈,他修長的玉手捏住黑白兩子,分別落於棋盤上兩個不同的位置。
清風拂過,吹起他的一截衣袖。
一錦衣侍從從外快步而來,“王爺,不出所料,林將軍今日一早便啟程趕往幽州了。”
裴潛神色如常,執一黑子,落下。
錦衣侍從起身立在一側。
房樑上卻在此時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緊接着一道漆黑的身影在下一瞬落入涼亭中。
“不知公子何時習得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銀制面具包裹着青年的上半張臉,露出他殷紅的嘴唇,正笑得古怪。
“你回來得正好。”裴潛未曾抬眼,“今時,替我收拾行囊,明日我們啟程去萬佛寺。”
“是。”
身穿錦衣的今時得令,行禮退下。
銀面青年似乎不太高興,似笑非笑:“我剛回來,公子便要走?”
裴潛這才看向他,“我去萬佛寺需些時日,乾州有你我才放心。”
末了似又想起了什麼,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的衣服不是灰色便是白色,色彩單調,叫人看着心裏不敞亮,覺得我是個壓抑的人。”
“今日給你機會,你倒是說說,有哪些明亮的顏色能配得上本王?”
銀面青年:……
他說的那話,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