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醒
第五章酒醒
“怎麼了?”
朱魚從衛生間出來,看樣子剛洗漱完,臉頰還沾着水珠。
夏光心中難得被激起的漣漪蕩然無存,拿着身份證如臨大敵:“你你你你你……99年的?”
“是啊。”朱魚坦然承認,過去接過身份證碎碎念,“應該是昨天找潤唇膏的時候不小心從包里掉出來了。”
夏光的嘴唇很乾,趁她睡着時朱魚給她塗了潤唇膏。
“不是!”夏光話都說不利索了,手指着朱魚炸毛,“你你你,你成年了嗎你!”
“成年了啊。”朱魚眨巴了下眼睛,“我虛歲都十九了。”
都十九……
這句話對夏光的殺傷力簡直不亞於滅霸對她迎頭痛擊。
她有多少年沒和十字開頭年齡的人說過話了?
昨天才在心裏罵完宋舒幼個禽獸摧殘祖國的花朵,弄了半天原來她才是那個貨真價實的禽獸。
“可是愛情和年齡是沒有關係的啊。”朱魚天真的說。
愛情……她這個年齡懂什麼是愛情?
朱魚往前走近一步:“可以但是,昨晚是我先主動的啊。”
“去年才開始做的主播,”朱魚補充,“剛畢業的時候在奶茶店打工,也做過銷售,干過的工作太多,我也不記得了。”
她塗完水乳,從包里掏出口紅在唇上畫了幾下抿了抿,整個人就又美得活色生香。
都說三歲一代溝,她倆這年齡差已經不是溝了,是裂谷。
夏光再次受到暴擊,這回是關於人生觀。
“主播。”朱魚答。
或許是覺得這種話說出去優越感重到討厭,於是她無奈扶額:“你還是先把學習搞好吧。”
十八歲,開了學應該才上大一。
那倒也不是。
夏光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
她初中高中一路重點,見過身邊作死輟學學人家混社會又被父母架着回學校的,見過仗着智商高天天划水不學好後來又臨時抱佛腳雅思逆襲的,但真真就沒有一個初中畢業后直接步入社會接受生活毒打。
那時候最多十五吧?
夏光:“……”
再說她就只是和她親了一下,又沒有真的發生什麼,至於這麼大驚小怪?
朱魚聯想到什麼,呼吸一滯,看着夏光表情尷尬:“難道姐姐你……是直女?”
朱魚隨手抽了張紙巾擦臉上的水珠:“我初中畢業就出來工作了。”
“你做什麼工作?”夏光問。
夏光沒正面否定,而是說:“你這個年紀和同齡人在一塊……沒什麼,但和我這個歲數不行!”
雇傭童工不犯法嗎?夏光狐疑。
“對不起,我昨晚不知道。”夏光痛苦捂臉,“你就當我昨天酒後失德!咱們都當什麼沒發生過行不行?”
夏光想起在網上刷到的80年代港星少女時期照片,似乎也同她這樣,漂亮的沒有尷尬期,風情大於青澀,怎麼看怎麼不像十八歲。
總結兩個字就是:早熟。
夏光滿懷心事洗漱完,出來時朱魚正在換衣服,纖細的腰肢一覽無餘,臉一熱下意識轉身。
“我要走了姐姐。”換完后朱魚拿起包。
夏光猶豫了下,問:“有筆嗎?”
“有。”朱魚說,從包里掏了只眉筆給她。
夏光:“……”
她抽了張紙巾,用眉筆在上面寫下一串數字,然後遞給姑娘:“以後要是遇到麻煩,可以找我。”
她不愛讓別人拿手機記電話號碼,像是在逼對方強制執行任務似的。不如一張紙過去,存與不存全在對方。
朱魚笑眯眯接過,柔柔道了聲謝。
然後走到門口一開門,與鬼混完回來的宋舒幼撞了個滿懷。
宋舒幼眼睛瞪得像銅鈴,腦袋上彷彿一下子支棱起三根天線,看了看朱魚,又看了看夏光,表情好像看到家養公雞下了只鴨蛋。
朱魚走後,宋舒幼頂着倆黑眼圈進去吃瓜,語氣七分驚訝兩分懵逼還有一分錯過好戲的痛心:“行啊你,你可別跟我說這是酒店保潔人員,除非這酒店是王母娘娘開的,打掃衛生的都是七仙女。”
夏光懶得跟她扯皮,直接一句話概括:“昨天在酒吧遇見她,我喝多了,她送我回來,然後過了一夜,就這麼簡單。”
宋舒幼本來想讓她把簡單的“過了一夜”展開說說,話到嘴邊重點一轉:“喝酒?你又嫌命長了?”
這傢伙五年前喝酒喝到胃大出血差點把小命交代在手術台上。
“就一杯。”夏光往臉上拍了拍爽膚水,把頭髮紮起來,“走吧,陪我去吃飯,都快餓死了。”
“少來,你不跟我交代清楚昨晚都幹了什麼好事不準吃飯!”宋舒幼堅持在吃飯之前先吃瓜。
“能有什麼好事?”夏光不耐煩,“她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我要是對她干點什麼我還是人?”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心虛。
宋舒幼聽到“剛成年”三個字瞬間一臉遭雷劈的表情,緩過來之後瀟洒一甩手:“唉,不都是九零后嗎,四捨五入大家都是同齡人。”
“你數學都學狗肚子裏去了?”夏光白了她一眼,注意力瞬間被宋舒幼眼下烏青吸引,拿手機時意味深長說,“年輕人,節制點,小心被當成國寶送出去搞外交。”
宋舒幼跑衛生間對着鏡子研究自己的黑眼圈,長嘆道:“唉,可別提了,昨天我陪那妹子逛了博物館吃了晚飯看了電影最後開房你猜她對我做了什麼?”
“什麼?”
“她跟我聊了一夜柏拉圖。”
夏光嘗試憋笑,但沒憋住。
宋舒幼從衛生間出來,低聲嘟囔:“早知道就不陪她聊這大半年了,整天克服八小時時差發早安晚安我容易么我?”
聲音很小,但夏光聽得一清二楚,心道好啊,怪不得這孫子死活來泰安看日出還非得留一天,合著哄女朋友開心是真,和女網友面基也是真……
這玩意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成的精那麼花心?西湖裏的大笨藕嗎?
出了房間,夏光裝作漫不經心提起:“哎,你猜昨晚那姑娘在這睡覺穿的誰睡衣?”
宋舒幼麵皮子一僵,強顏歡笑:“肯定你的唄!”
夏光抿唇搖頭,目光誠懇:“我的她穿太大了。”
宋舒幼瞳孔地震,頭髮肉眼可見的豎起來,活像一頭炸毛的刺蝟,攥緊拳頭咬牙切齒說:“夏光我一定要殺了你。”
“你先打得過我再說。”
高鐵票訂的下午一點多的,夏光上了車就開始刷手機,她也不玩遊戲不看微博,就停留在微信的頁面,時不時看一眼刷新一下。
宋舒幼觀察了一會兒她這種迷惑行為,直接問:“你是不是在等人給你發信息?”
“不是。”夏光立馬說。
“那你在幹嘛?”
“想讓手機壞的快一點,好換新的。”
“……”
她倆之間肯定有一個有病的,宋舒幼覺得不是自己。
列車開了沒十分鐘,聽人講了一夜“精神戀愛”的小宋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可能是因為被洗腦的太厲害,她現在一閉眼腦子裏就蹦出來什麼“智者”“愚者”“思維”“靈魂”,像一堆五顏六色的粒子在她眼前繞來繞去嗡嗡作響,恨不得全部拿蒼蠅拍拍死。
微信再次刷新了一遍,還是沒動靜。
夏光還特地檢查了下設置,確定是綁定了手機號的。
算了,她心想。
宋舒幼睡了沒半小時就猛地醒了,眼中是鮮少有人看到的恐懼和壓抑。
“怎麼,做噩夢了?”夏光問。
“嗯。”宋舒幼點了下頭,搓了兩把臉后緩過來很多,“夢見自己在一個很熟悉的迷宮裏,可就是怎麼找都找不到出處。”
夏光喝水,面不改色:“那個迷宮的名字是不是叫‘杭州東站’?”
宋舒幼:“……”
這個梗這輩子是過不去了是么?
四年前的夏天杭州東站剛開始運營,夏光興沖沖訂了張去上海的車票準備支持一把子,開開心心進站之後,迷路了四十分鐘。
後來她放棄了,乾脆叫車回家,網約車司機風風火火趕來之後,迷路了半個小時。
雖然之後硬着頭皮熟悉了地形,但也不妨礙夏光成為了杭州東站最大黑子。
“上帝不能無處不在,所以創造了媽媽;杭州不能沒有迷宮,所以建立了杭州東。”
——夏某
要不是因為濟南機場離泰安太遠,宋舒幼覺得這個記仇的東西打死不會坐高鐵往返。
下午四點四十五,列車抵達杭州東。
夏光回西湖,宋舒幼回蕭山,臨上車時姓宋的還不忘逼夏光給她買新睡衣,要一模一樣的。
夏光嘴上說好,心裏後悔怎麼不過上幾天再騙這個死潔癖睡衣被人穿過。
那時候她會怎麼辦?給自己換層皮嗎?
杭州的夏天熱得一如既往,熱得沒有道理。在這生活如同還在春日裏就收到一盒壞點心,你知道味道不會好,但吃到嘴裏還是會罵。
夏光住的小區離西湖不遠,以前她寫文沒思路的時候經常在晚上騎着自行車圍西湖轉圈,飲着晚風頭頂路燈,轉着轉着就思如泉湧,大概五光十色的世界對她來說更像素材庫。
最近兩年就不行了,人太多。
她到家時天已快黑,窗外夕陽坐着寶石山,照進來的餘暉比老式電燈泡還昏黃。
開燈,扔包,癱沙發,一氣呵成。
房子是零八年買的,三室兩廳的格局,後現代裝修風格,黑白的基調,隔音很好,一個人住打個噴嚏都能聽見回聲。
宋舒幼來她家住過幾次,回英國后給她郵了一堆十字架,說是從隔壁宗教學拿的,保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