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王向東的猜測並未讓在場的幾人心虛心慌。
副廠長趙四虎笑了一聲,搭着他的肩膀問:“王老哥,這不像你啊!咋跟個娘們兒似的,怕東怕西起來了?”
車間主任劉凱也笑道:“廠長,甭管人是來幹啥的,咱們恁大一個廠子,恁多大老爺們兒,還拿捏不住一個小姑娘啦?”
王向東親弟弟,也就是王向西會計也打趣道:“大哥,你可別告訴我,你怕了外頭那小姑娘啊!”
“哪個怕了?天王老子我都不怕,別說一個小姑娘了!”王向東甩開趙四虎的手,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張秘書,把人喊進來!”
為了給人下馬威,王向東讓趙四虎三人全都留下來了。
四個大老爺們兒湊堆開會,商討廠子來年的計劃。
林冬至被秘書帶進來后,王向東四人還刻意無視她,想讓她心慌意亂,緊張不安。
沒想,林冬至跟到了自個家似乎的,相當自在。
先是給自己暖水袋換熱水,而後見辦公室里沒多餘的椅子,又喊張秘書給自己弄把椅子坐。
辦公室里幾個人臉色都陰沉了下來。
王向東:“???”
林冬至反問一句:“那他們退而求其次,買您廠子裏的衣裳了嗎?”
這要是被退而求次了,王向東也不至於這麼焦躁,不至於千方百計的想把秦圖南那個小廠子的人搞到手。
在王向東說出一個價格卻慘遭拒絕時,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達到了頂峰。
“賣過的,沒賣過的,所有款式的衣樣子都在這裏,”林冬至直言,“王廠長開個價吧。”
這是王向東想要的。
可莫名其妙的,王向東有種受制於人的感覺。
王向東梗了一下,心道:失策了,應該晾着這小丫頭片子,不讓她進來的!
可惜,覆水難收。
王向東眼皮子抽了抽,說:“我這個價格給得很合理了,小姑娘,你不賣給我,你這些貨可就得積倉……”
王向東綳不住了,一拍桌子道:“買個屁!秦圖南都進去了,現在沒人敢買她的衣裳!”
沒有。
正當王向東想說點什麼,壓一壓這小丫頭片子的氣焰時,捧着暖水袋的林冬至語出驚人道:“王廠長把我當自己人,我也不跟您說兩家話了。您剛才說,明年要提高產量,要將制衣廠的衣裳賣出省這種話……太不切實際了,我建議您還是想想怎麼保住制衣廠吧!”
就連由林冬至主動提出來將積貨和衣樣子都賣給廠里這點,都是王向東想要的。
稍頓,林冬至又補了一句:“我手上還有累積的貨,王廠長也可以買下來,銷給縣下供銷社,還有百貨大樓那邊,以免他們嫌廠里的衣裳不好看,明年也不在這兒進貨了。”
林冬至笑了一聲,從帶來的布包里將所有衣樣子拿了出來。
林冬至裝瞎,當沒看見的繼續叭叭:“今年冬天的衣裳賣的就不咋好吧?我聽我秦姐說,縣下公社,還有縣裏的百貨大樓都跟她接觸,都買了她那小作坊產的衣裳。”
這小姑娘長得標標誌志的,怎麼看起來腦子有點問題啊?!他啥時候讓她把這兒當自個家了?
林冬至笑眯眯的說:“王廠長和幾位領導明明在開要緊的會議呢!您沒讓我在一旁等着,還讓您的秘書請我進辦公室,這不就是把我當自己人了?”
林冬至詫異的看向王向東,問:“王廠長,不是你讓我把這兒當自個家嗎?”
張秘書還沒搭腔呢,王向東綳不住了,問:“你這人咋回事兒啊?把我這兒當啥地了?還要瓜子花生?!”
坐了沒多久,她又喊張秘書:“有啥吃的不?瓜子花生都成。”
林冬至笑了一聲,說:“王廠長,積倉這事兒可不一定,可我若不賣給你,你這廠子必定倒閉。”
王向東梗了一下,死鴨子嘴硬道:“誰說的?!縣下供銷社和百貨大樓不要,但其他地方可就說不準了!我人脈廣着呢,多的是人要我們廠里的衣裳!”
林冬至哪兒聽不出王向東的外強中乾啊?
她平靜的哦了一聲,然後開始回收衣樣子,同時說:“那就打擾了,這些東西還是賣給更需要的人比較好,譬如鄰縣的制衣廠……”
話音剛落,成堆的衣樣子就被一隻不咋好看的手壓住了。
王向東磨了磨后牙槽,說:“你開個價。”
林冬至不像商場上那些老狐狸一樣打太極,她開口就是以萬為單位。
別說王向東了,辦公室其他三人也跳了起來,大聲說不行!
王向東道:“小姑娘,你這真的是獅子大張口了,我們這麼個小廠哪裏給得起啊!”
他們制衣廠在職員工差不多百人,一整年的利潤也不過六七萬的樣子,刨去工人薪水,工廠開銷,年節福利,還有上交的稅收,留存也不過千把塊錢。
廠子哪兒拿得出手這麼多錢給林冬至啊!
林冬至笑眯眯的說:“您要是不搞歪門邪道,不把我秦姐弄到派出所去,而是誠心上門談合作,我今天也不會喊這個價。”
換而言之,今天這個價,是他們自作自受。
王向東的猜測也沒錯,林冬至啊,就是來報仇的。
只不過她報仇,不要命,要錢。
王向東乾笑一聲,說:“我想法子把秦圖南給弄出來,你看行不?”
能弄出來個屁。
現在派出所正在抓典型呢,先前那麼大張旗鼓的把人抓緊去了,若不關一段時間的話,投機倒把的苗頭就摁不下去了。
林冬至直言:“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王向東聽這油鹽不進的話就頭疼,他試圖賣慘,表明廠子真拿不出這麼多錢。
可還沒開口呢,又聽見林冬至說:“王廠長,我這雖有報復的意思,但我覺得要價算不上高吧!我秦姐在菜市場的集市上小打小鬧都能吸引縣下供銷社,縣裏百貨大樓的注意,足以證明我這些衣裳的款式非常受人歡喜!”
“若由咱們制衣廠來往外銷,那貨單量,得暴增吧?我要的這點,又算得了什麼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讓他們一下子拿出恁多錢,王向東等人着實是心痛。
王向東賣慘道:“再能外銷,制衣廠拿恁大一筆錢給你,那也得虧損啊!”
人精似的林冬至哪兒看不出來他在賣慘啊?
她笑眯眯的開始給人畫餅:“我聽說北方那邊冬天比較長,穿棉襖的時間也比較長,要是能將這些厚衣裳賣到北方去,那咱廠里應該忙不過來,得招人了吧?”
王向東順口問:“你能牽線?”
“我一個無業游民哪有這本事兒啊!”林冬至看向副廠長趙四虎,笑說,“這銷貨的事兒,是副廠長的工作啊!要我做這事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副廠長打算退位讓賢嗎?”
趙四虎臉色驟變,說:“只要貨好,別說北方了,全國各地,我趙四虎都能銷出去!你這小娃……沒有走南闖北的本事兒,可別在這兒瞎吹!”
林冬至立馬道:“副廠長都這麼有信心了,那明年廠子應當不會倒閉了,指不定還得發大財呢!”
聽了這話,趙四虎才反應過來自個拆了王向東的台。
他瞄了一眼王向東,其臉色鐵青,顯然是對他的拆台行為感到不滿。
但他並不後悔。
拆王向東的台,丟的是集體利益;要不拆台,丟的可是他副廠長的位置了!
他上有老下有小,這工作可丟不得!
趙四虎小聲勸了王向東一句:“王老哥,這小姑娘講得不錯,我看要不依了她算了?咱們將衣樣子拿到手了,廠子不僅能保住,還能發大財呢!”
車間主任和會計也怕禍及殃魚,連忙附和了趙四虎所言。
唯有王向東忿忿不平,着實不想如了林冬至的願,給她恁大一筆錢。
他想了好一會兒說:“要不……少點兒?廠里真沒法一下子拿出恁大一筆錢。”
林冬至分毫不讓,她又開始收拾紙樣子。
王向東:“……”
也是着實需要這些衣樣子,王向東只能退讓道:“行行行,就給你那麼多!小姑娘,你看在我這麼爽快的份上,再應我個事兒唄!”
林冬至拒絕道:“不行。”
王向東不太高興道:“我還沒說啥事兒呢!”
“你不就想要我以後都給廠里弄衣樣子唄!最好是一年四季的款都給你弄出來,每年還弄不一樣,對吧?”林冬至猜出了王向東的心思,然後拒絕道,“我不幹,我沒空。”
王向東退讓一步道:“我給你開工錢,每個月五十!這可是咱們制衣廠頂厲害的師傅才有的薪水。”
林冬至於心裏罵道:滿嘴跑火車!
當她不知道呢,制衣廠頂厲害的師傅每個月薪水是七十好不!
當初剛開始搞這門生意時,秦圖南為了自家裁縫師傅不被挖走,她可是煞費苦心打探過的!而後給每個師傅都開了這麼高的工錢。
罵完,她自個也開始瞎扯:“我真沒空,我要好好學習,準備高考呢!”
“不老實學習,我男人得錘死我的。”
此時,正因她不老實學習而煞費苦心圈重點的周青雲連打了幾個噴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