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從露營地回來后,一切又回歸了平淡，只是在臨近高考出成績的那兩天，網絡新聞、視頻等無不在營造着成績出來前緊張和激動氣氛,一班的班級群里也熱鬧得厲害,都是在討論着即將到來的那個沉甸甸的數字。
24號晚上註定是江沅市所有高三生不會早睡的一天。
當晚十一點,一班的班級群里熱鬧得幾分鐘消息就99，金燦燦的錦鯉圖再次被火熱轉發,撐滿了整個手機屏幕。
老宋也在正經的微信班級群里發了個大大的紅包,還不忘叮嚀道：
“查完成績,每個同學都給我發一下方便後期諮詢志願填報，不論成績如何，輕舟已過萬重山,都祝各位同學一躍龍門,得償所願。”
下面一溜煙地刷屏從網上盜來的文昌帝君坐像圖，祈禱保佑。
姜別夏從十點開始就坐到了自己的書桌前，桌面收拾得乾乾淨淨,就放了個手機和幾年前薑母給她買來看課用的舊電腦。
五個人的小群里,杜益川瘋狂消息炮轟,又是放《好運來》,又是穿着玄黃短袖發好運自拍照的，幾個人裏面就數他緊張感最外露,還時不時來個群聊電話騷擾,就算是沒那麼緊張也被他帶得緊張到不行。
姜別夏端坐在椅子上,小群里的消息都沒回，看著錶上的分鐘一下一下變動,腿都跟着有些發抖，明明她本來也沒那麼緊張的。
等待的時間其實才雖煎熬,如坐針氈似的。
解揚聞聲沉了沉臉，對她這話頗是不贊同，厲聲道：“趕緊呸出去啊，話落地三秒還能撿回來。”
“夏夏能查了嗎？媽刷視頻看見有別的同學都查到分數了。”
姜別夏愣是被催着無奈，丟了句話后順從地輕輕呸了一聲。
“緊張是正常的，但是我女朋友這麼厲害，就算是文曲星來了，也得讓讓道兒。”
還沒到真正的查分頁面，姜別夏單是看着屏幕上的考試院網站頁面都心跳加快，沉沉地吸了口氣兒穩住。
解揚的聲音穿過聽筒，帶着低沉淡定的聲調絲絲入耳：“提前進網站了嗎？”
“解揚，你好幼稚哦。”
兩人聊的這一會兒，時間又過去了幾分鐘，不知不覺中那種緊張感好像也輕鬆了不少，到五十七分的時候，薑母突然開門進來了。
姜別夏一隻手放在腿上，看着屏幕里的人，穩着聲音回答：“查詢入口還沒開呀。”
姜別夏臉一紅，皺了皺鼻子嗔聲：“你別亂扯，萬一沒考好呢。”
解揚直起身往前坐了坐，屏幕中的臉也隨之放大了不少，像是在緩解她的緊張持着把蕩漾的嗓音：
“嗯，我知道，你先登進去教育考試院的網站，一會兒到時間了估計卡得連頁面也進不去了。”
她應了聲好，才緩慢地點着電腦屏幕，還算順利地點進了頁面里。
姜別夏當下一慌，猛地把手機往桌面上一扣，欲蓋彌彰地拉了拉凳子撥弄着電腦鼠標。
姜別夏不動，說出去的話即潑出去的水，怎麼能撿回來。
二十三點五十分的時候，手機視頻通話響了起來，姜別夏被這聲音震得心下一哆嗦，看見顯示是解揚才慌亂地接了起來。
姜別夏雙手捧着手機，手心黏黏膩膩的，眨了眨眼實話道：“嗯，感覺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雖說從小到大經歷的大小事也很多了，可高考成績畢竟是決定下一步方向的最最重要關鍵點，沒誰能波瀾不驚吧。
視頻那頭的解揚靠坐在他的轉椅上，冷不丁地笑着道：“緊張啊？”
解揚卻不鬆口，蹙眉催着她：“快點兒。”
姜別夏聞聲頓了下，查分網站到時候肯定會崩，年年都是這樣，剛才腦子緊張得連這事兒都忘了。
周嵐的聲音匆匆，拎了把椅子坐到了她旁邊，朝着她遞手機。
姜別夏聽見這話怔了下，心一下又跳回了嗓子眼，看向周嵐手機上的視頻，仔細盯了兩秒才鬆了口氣兒：
“媽，這不是我們省的。”
周嵐皺了皺眉又看了一遍才恍然：“奧奧，是臨江的考生啊，太激動了看岔了，以為已經出來了。”
高考出成績，不止考生緊張，父母更甚。
周嵐在一旁直搓手，一會兒就得看看時間，還能抽出來點兒余心去緩解姜別夏的情緒：
“夏夏，不緊張啊，咱們不緊張，肯定能考好的。”
姜別夏穩了穩手上的動作，輕吁着氣兒，母女倆的眼睛都要貼到了那時間上。
最後一分鐘，班級里噔噔噔地彈着消息，電腦窗口不斷閃動，群里開始數着倒計時，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拉到了頂峰。
零點零零，一切如約而至，群里平靜，眾人顫唞。
“快快時間到了，可以查了，點進去看看。”
周嵐的聲音要比姜別夏還急。
她握着鼠標當機立斷地點着頁面，輸着考生號和密碼，顫顫巍巍地點下查詢按鈕，結果愣是卡得不會動，連着點了幾下都沒一點兒反應。
周嵐有些着急，要是自己會簡直恨不得要上手：“怎麼回事兒啊這是，出問題了，怎麼沒出來啊。”
姜別夏重新輸了驗證碼，再次嘗試，還是點不動。
周嵐不懂網站崩潰，屬於是病急亂投醫了，作勢都要掏出手機：“媽在家長群里問問你們班主任，是不是出問題了啊？”
姜別夏立馬按着她的手，解釋：“是網站登陸的人太多了，擁擠卡頓崩潰，我再多試幾次。”
周嵐皺着眉示意她繼續，眼睛直盯着屏幕嘴上還念叨着：
“這教育廳網站怎麼這麼容易崩，這不是吊著人呢！”
姜別夏心下也直跳，手下動着鼠標一點一點，不間歇地嘗試。
電腦窗口的群聊消息不斷閃動着，她不敢看，也沒心看，試了不知道有沒有兩分鐘，過了快有一個世紀似的，頁面晃然間變了，填着成績的表格線條映入眼帘。
“動了！出來了出來了！！”
薑母的聲音激動壞了，姜別夏眼皮一跳，被嚇到了似的，心跳急速地都要蹦出來。
帶着神秘感和儀式感的，她刻意地沒讓自己一下看完全頁面，從上往下按順序地看着。
第一行是總分，後面跟着：716。
姜別夏當即腦子炸了似的，轟地一聲，生理反應激動地眼圈都紅了，拉着薑母雀躍道：
“媽，我考了716！比一模還高了一分，是716！！”
“716！！我能考上盛宴大學了！！”
716的數字被她不斷地重複着哽咽着，說到後面聲音似乎都低了下來，失控着，眼圈愈發紅了，姜別夏不知道是激動地哭了，還是因為說不出口的那些心酸。
周嵐來回地看了幾遍她的分數，總分：716，語文：139，數學：145，外語：144，理科綜合：288，忍不住感性地當下眼淚就掉了出來，抱着姜別夏又哭又笑：
“我女兒真棒，真棒，媽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夏夏，我的女兒，辛苦了。”
興許是辛苦了那三個字過於戳人心窩子，姜別夏綳不住地哭出了聲音，放肆的發泄在那一刻才攀越上了頂峰，嗚嗚咽咽地不斷重複着：
“媽，我真的考了716，我能去上盛宴了。”
盛宴大學醫學院那是她早早就定下來的目標，不是高談闊論，是她無數個晝夜為之奔赴的勇往直前，體會過親人因病離世的痛苦，見過了死神手中的無情掠奪，盛宴醫學院本就是她一往無前的執念。
所幸，她做到了。
理想的花終會開成錦簇盛景，蟄伏昏光的努力終將迎來燦爛天光。
母女倆互慰地抱着哭了好大一會兒，姜別夏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周嵐拿着濕巾給她擦了又擦，激動地去客廳說要去給張姨打電話，那邊兒等着呢。
姜別夏坐在電腦前，恍惚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成績頁面，這一刻，她有了迫切想要分享喜悅的對象。
她拿着手機，想要給解揚打電話，只是手機剛一翻過來，解揚的俊容便出現在了屏幕里，剛才的那個視頻電話她沒掛。
“想起我了？”
姜別夏聽見解揚這樣問，揉了揉自己這會兒算不上好看的臉，緩着聲音道：“沒忘。”
她想和他分享喜悅，想讓他和自己一起見證。
“你查到分數了嗎？”
姜別夏鼻子帶着哭后的囊里囊氣，眼神迫切。
解揚沒出聲，唇角彎了彎。
下一秒，鏡頭反轉，姜別夏看見了同樣熟悉的成績頁面。
准考證號：5630xxxxxx
姓名：解揚
總分：716
語文：132
數學：143
外語：147
理科綜合：294
姜別夏覺得自己眼皮好像又一熱，濕潤憋脹的感覺再次湧上來，話都說不出來一句。
解揚也考了716，一模兩人的成績一樣，他說要陪她拿狀元陪她上盛宴，高考成績兩人的分數也一樣，空話向來在他這兒不成立，狂妄張揚的他慣來為自己創造資本。
姜別夏眼淚掉得厲害，和看見自己成績不一樣的感覺，要更為深入徹底和強烈，攥得她心都顫動了。
他怎麼能這樣，能不能不要總是讓她這麼感性了！
“哭什麼，隔着屏幕沒法兒給你擦眼淚。”
解揚的俊臉再次回到了屏幕里，看着她故意地笑着說道。
姜別夏吸了吸鼻子，視線看不清屏幕中他的表情，又笑又掉眼淚，聲音斷斷續續：
“解揚，你好厲害…真的真的很厲害。”
發自肺腑的話不摻一點兒假，姜別夏心裏的解揚，永遠最厲害。
在格外容易迷茫的青春時代，少年彷彿一直在遊刃有餘地掌控着自己的人生，不偏不倚。
解揚驀然地笑了笑，對着話頗是受用，故意問道：
“考了716，所以厲害？”
姜別夏擦了擦眼淚，一點兒也不掩飾地誇讚：“不止成績，很多地方都很厲害。”
他有着自己清晰的規劃，有着超越這個年紀敢於打破局限的思想，更有埋藏膽怯無所畏懼的坦蕩和堅定，是乘風破浪的少年臣。
解揚聞聲頓了幾秒，散漫地反問：“是嗎？我這麼厲害啊。”
姜別夏隔着屏幕重重地點了點頭，像是怕他看不清似的。
過了兩秒，她看見屏幕里的人面容放大，視線在那刻也逐漸清晰，姜別夏聽見磁喑低沉又格外真摯的聲調說著：
“我的寶貝也很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