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高考前夜,聽起來多麼神聖又讓人激動的詞，姜別夏卻覺得格外平靜。
放學回家陪着薑母繞着居民樓外的小路散了會兒步，路口拐角賣草莓的攤位還支着,賣的草莓三十塊一斤。
薑母稱了一斤,回家洗了洗,到底是盛產草莓的季節，個頭大還特別甜。
姜別夏吃了幾顆草莓,聽完薑母的再三囑咐,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明天要帶的東西,便早早地上了床。
說起來，她還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為數不多不刷題不看卷直接倒頭休息的一次。
床頭桌子上放着的手機嗡嗡震動,班級群里和五個人的小群,消息交疊地彈出來，紛紛轉髮網上的錦鯉圖，滿屏的金閃閃籠罩。
差不多轉發到位,班級群里又開始了往常的活絡,甚至比平時還要鬧騰。
“睡不着,真的睡不着。”
“同！”
“參照某二字男星，射手座，劈腿女友10086。”
“00霸王龍，星座射手，即將男大，青澀小處，顏值頂高，身高不拉，不渣不騷，花活兒賊溜，私信滴滴，坦誠以待。”
言下之意，在她心裏，解揚什麼樣的人壓根不用那些話評判，她自然知道。
過了兩分鐘，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解揚這個當事人出來言簡意賅地回了句：
“安全感是給你的？咱們語文課代表還沒發話呢。”
“怎麼說，揚哥射手座的？”
那頭頓了半天沒回應，過了一會兒，消息又回了過來。
不回不就沒後面這出了。
射手男，渣不渣，真分人。
群里開始有女生冒出了頭，開玩笑似的炮轟射手男，畢竟網上公認的渣男top1星座，頂流的位置可不是白做的。
“哦靠，揚哥可以啊，這他媽誰聽了不說一句安全感滿滿！”
“嘔”
“來個妹子跟哥談，射手男在線自證清白，餘生陪你纏纏綿綿，寵你愛你一輩子。”
“01屬小龍,純情男高,四肢健全,消息秒回，智能手機操作666,獨立吃飯，獨立呼吸,在線等聊，有需可撩。”
“草，滑死了，誰倒油了？！”
正聊着，不知道誰冒泡，突然提了一嘴：
“射手男渣不渣，這事兒問咱揚哥不得了。”
猶豫着半天要不要回群里消息，不回顯得不合群，回了要回什麼，糾結半天，燥熱地出了一身薄汗。
“射手男怎麼了，我們射手男純情得一批，帽子勿扣，話題勿cue！”
下一秒，解揚的消息跟了上來。
“樓上射手男麻溜遁哦，星座渣屆頂流，你自己聽聽，不渣這話可信嗎…”
消息一出來，群里寂靜了幾秒，畢竟解揚這人不怎麼經常參與群聊，這次玩鬧地沒想到真能乍出來。
看得出來,大家的精神狀態也都彼此彼此。
班裏人自打知道兩人之間那點兒事，這會兒也開始堂而皇之地起鬨。
姜別夏看着消息，叭叭地按着鍵盤，腦子一熱敲完一句直接發了出去。
班級里也不知道怎麼這麼多人還能記得誰星座是什麼。
“你談過射手男嗎，沒談過可沒有發言權哦！”
“我草，對啊，揚哥十二月的，妥妥純正射手男。”
這話一出，群里直接鬧騰得更厲害了，逮着這個話題不放，搞得跟辯論賽似的。
“……”
“你們這都瞎興奮………深夜d個有緣人陪哥聊會兒天。”
姜別夏眸子動了動，來來回回地讀了兩遍這話，最後堪堪彆扭地敲下一句：
“我又不憑刻板印象識人。”
發完之後，姜別夏又發覺自己這語氣沖沖的，不等那頭回，慌張地又撤了回去。
“那你幹嘛還要出來回一句。”
姜別夏本來也只是隨便地翻看消息兩眼，沒想到解揚還真能出來回應這玩笑話，更是沒想到自己這一慣的小透明也能被cue到，當下直接清醒了不少，看着群里調侃的話，臉燙得厲害。
班級群里吵吵鬧鬧，消息不間斷地響起。
“此話有理，解揚能不能給射手男證道，還得看以後表現，課代表，慢慢檢驗啊！”
過了有一分鐘，微信聊天框彈出了消息，解揚發來了一句：
“不用回他們，越回越起勁兒。”
“星座的刻板印象我不得剔出去了，免得再在你心裏給我落下個不實的印象。”
下面還真有不少同學開始接樓上同學的話，一本正經地開始“自我介紹”。
“……”
“渣不渣得分人，星座背不了鍋。”
【X：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
【不夏：？？】
【X：背清心咒呢，怕一會兒睡不着了。】
【不夏：……】
姜別夏唇角微彎，笑了笑，不至於吧，她就說了那麼一句話。
【X：好了，你該睡了，再不睡真就不用睡了，我倒是能陪你聊到天亮，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姜別夏紅着臉按着手機，誰要他陪聊了！
【不夏：馬上睡了！】
兩秒過後，那頭髮了條語音過來，姜別夏捂在耳邊，聽見解揚那低沉磁性帶着慵倦的嗓音：
“明天高考加油。”
姜別夏心下一顫，夜裏寂靜，襯得這聲音愈發蠱耳朵，她緩慢地打着字回了句：
“你也是，明天加油。”
兩人就聊了這麼一會兒，班級群里也又瞎鬧着多了幾十條消息。
“怎麼揚哥也不出來了？”
“八成是跟課代表作保證去了。”
“自信點，十成。”
“散了吧各位，人家甜甜蜜蜜小恩愛，咱們一群拿着碗刨狗糧，撐得要命。”
“哈哈哈，散了散了。”
“……”
姜別夏越往下翻，臉上的熱意愈發灼燙，再看下去她怕是真要睡不着了。
清完消息，臨了要關上手機，□□消息突然又彈了一條出來，姜別夏點開，才看見是個沒有備註名字的好友發過來的。
很簡短的一句話，說著：“高考加油。”
對面的頭像是很簡潔的動漫少年男頭，頗具清新氣息，姜別夏往上拉着消息，一點也沒有之前的聊天記錄，□□空間也很乾凈，沒什麼痕迹，她是真的不知道對面的是誰。
姜別夏看了兩人成為好友的天數，上面竟顯示着八百四十天之前就已經是好友了，她回想了半天，也沒一點兒印象。
又不好直接問是誰，萬一是認識的，自己又不記得人家太尷尬，姜別夏猶豫了一會兒，跟着回了句：
“謝謝，你也高考加油。”
不知道對面是不是也要高考，但禮尚往來，回一句好像也算合適。
等了兩分鐘，那頭沒再回消息，她也沒多想，定好鬧鐘，緩緩地把手機放回了桌子上。
六月七號這天，高考真的來了。
江沅市淅淅瀝瀝又下起了小雨，逢高考必下雨已經成了定律，每年都這樣，有人說就算不下雨也要人工降雨，不知道傳言是真是假，反正每年高考下雨倒是事實。
姜別夏的考點在七中，解揚和賀文鳴在三中，蘇枝和杜益川一起都是在一完考，各自奔赴着去考場。
一直到了考點，姜別夏還是沒什麼緊迫和不一樣的感覺，平常心，可能是因為經歷了太多場考試，心態也造就了。
考點學校外面搭滿了紅色帳篷，送水志願隊，城管服務點什麼的配備齊全，門口擁擠着人群，學生家長都有，早早地候在這裏，不到點兒學校又不開門，只能等着。
不少學生手裏捧着筆記本、古詩詞小薄本念念有詞，做最後考前的衝刺，家長在一旁給自家孩子打着雨傘，場面說壯觀倒也真的很壯觀。
抬眼望去，烏泱泱的，只能仰頭看見學校大門兩旁掛着的橫幅和死死圍着的警戒線，以及穿着制服維持秩序的惹眼特警。
姜別夏擠在人群里，周嵐也在她旁邊撐着傘陪着，那一刻，她恍然才有種實感，原來高考真的到了。
充斥整個校園的口哨聲接連響起，校門終於開了，考生擠着往裏面涌，姜別夏被帶着衝動，周嵐匆匆忙忙地把傘遞給了她，考前最後叮囑着讓她放平心態，順其自然。
上午第一場是語文，姜別夏的拿手科目，一百五十分鐘的時間，她按順序做了前面的題，留了六十分鐘寫作文的時間。
材料作文，給了一大段材料，她讀完兩遍材料，大概就是列舉了新中國成就，指出少年應挺起脊樑，努力奮鬥，實現人生價值。
作文題目不難，立意也不容易跑偏，涵蓋面卻有很多，有成就，有少年，有奮鬥。
考場窗戶外雨聲密集地落着，姜別夏思考了有五分鐘，最後緩緩動筆，從容地寫下了這場考試的作文題目。
“生而逢盛世，少年當自強”
這篇作文她寫得很順，卷面整潔，字跡工整，寫完的時候，旁邊的考生似乎還在奮筆疾書。
姜別夏又檢查了古詩詞默寫，文言文選擇，滿滿當當地用完了最後一分鐘。
下午的數學亦是如此，考場發的草稿紙不夠用，她直接演算在了卷子上，整體下來做得也還算滿意。
兩場考完回家，等待下一天的理綜，班級群里設置了禁言，沒人會去討論考試的試卷。
第二天上午的理綜，即便是總瘸腿的物理，姜別夏在做的時候也覺得格外坦然和淡定，好像在投入做卷子的那一刻，什麼多餘的心思都會消失不見，滿腦子只有調動知識解題。
考完一場就扔一場，三場考試結束，姜別夏腦子也放空了不少，安心地準備考英語。
最後一場考試，天氣晴朗明媚，六月份該有的氣溫再次升了上來，烈日曝照，考生們打着遮陽傘再次走進了考點學校里。
今年的英語好像比往年的卷子要簡單一點，尤其是完形填空，十分鐘輕鬆順完，以至於考到後半場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考場內不少學生都以前整理了筆袋，桌面上攤着卷子，要麼低着頭繼續檢查，要麼自信滿滿地等待着考試結束的哨聲。
姜別夏習慣了做到最後一分鐘，硬生生地檢查完一整遍才等到結束。
哨聲響起，筆聲落地，全體起立。
考場內挪動凳子的聲音稀稀拉拉，姜別夏站在位置上，監考老師把卷子收走的那一刻，她抬頭望向了窗外。
盛夏枝繁葉茂，沉陽斜照着落進教室，稀稀落落散下金輝似的，暮色耀眼，這樣的場景和角度似乎是最後一次看了，就像是高中的青春時代隨之落幕。
三年很短，短到結束時覺得好像就是倏忽的一瞬間，但所幸，盛夏的驕陽還在，拂面的清風也會長隨。
姜別夏想，如果可以，她希望自由和熱烈永不逝去，青春的熱血常在，寫在作文里的所有少年永不停歇地向未來奔跑。
學校廣播適時地播放着那首《驕傲的少年》，男聲帶着微啞，唱出了氣勢。
考場外的家長目光張望，和踏出考場的學生相撞，在某個瞬間，爆發出無聲的力量。
高考，本來就是一場力量相聚才能打響的盛大戰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