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季恆拿出隨身攜帶的傷葯,輕車熟路地給她上藥,包紮傷口,“怎麼那麼不小心?”

她看着被包裹地嚴嚴實實,看起來些許醜陋的手掌,卻是笑得花枝招展,傷口似乎也沒那麼痛了。

“我讓戚梧去找顧溪橋,讓他來給你認錯,以後不要到處亂跑了。”季恆知道她這是在賭氣,約莫是因為什麼起了爭執,想着有顧溪橋哄一哄也便沒什麼事了。

可顯然,一提到顧溪橋,虞俏俏原本明艷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又要趕我走了么?’

“你是顧溪橋的妻子,你不見了他必然擔心,”季恆頗為耐心,“誰家夫妻不是吵吵鬧鬧過日子,更何況顧溪橋他是個很好的人,可以照顧你一輩子。”

‘你如何知道他好,你又沒有同他過過日子,’比劃到最後,俏俏越想越氣,‘倘若我說他要與我和離,你還會覺得他好么?’

季恆神情微微一滯,“若他當真這般待你,我定然不會輕饒。但我相信他不會,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聽他這般理論,俏俏的心涼了一大截,抹去臉上淚水,目色堅定,‘不回去。’

這回哪怕是顧溪橋三步一磕頭,她也不回了。如果他不肯想幫,那她就自己回去,不靠別人一樣能回去豫州。

他清楚顧溪橋的為人,只是見她這般篤定便想着要去找個說法,還個公道。甚至已經想好,倘若顧溪橋真的對她動了手,哪只手動就砍哪只,丟去喂狗,決不輕饒。

“確有此事?我去找他。”他猛地站起身來,朝外頭走去。

小姑娘氣得把嘴一撅,重新坐回到鞦韆上,踢了踢腳尖枯草,不再看他。

可見她的種種反應印證了季恆的猜想,他深知顧溪橋的品行,一個溫和到骨子裏的人,被激怒時狠話會有,但也不會到動手打人這步。

季恆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月色下,她的雙眸已經被淚水潤透,柳眉緊蹙,讓人捨不得一句重話。

須臾過後,他緩緩蹲下`身去,目光落在她皎潔如月的臉頰上,“我知道,此事太過倉促草率,你恨我怨我,本也是我該受的。可這世上哪裏有這許多天遂人願,逞心如意之事。”

她眼巴巴盼着,想着他能心軟一下,只要熬過今晚,明天她就趕一早的船回豫州。

‘就一晚……’她轉過頭來,揪住他的袖子,眼裏寫滿了局促不安。至少今晚,她不想見到顧溪橋,更不想回到那座像牢籠般的大院子。

她搖搖頭,眼淚簌簌地流,一抽一抽地輕提鼻翼,喉嚨里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

她失落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又怔怔地落出幾滴淚來。

“俏俏乖,不要任性了……”他總是拿她沒辦法,這一哭比說什麼都要管用。

“女兒家的清譽最為緊要,你不能在這裏過夜,我亦不能留你。”

也就只有在這裏,她覺得身心都是自由,可顯然這份自由也快守不住了。

‘倘若我說,回去會死,也不依么?’她的指腹重重地落在季恆的掌心,肚子裏窩了一團怨氣。

“我讓他來接你回去。”季恆也知道她聽不了勸,心裏雖寵溺,卻是笑容漸收。

“又騙人,是不是?”他一眼就識破對方的小心思,有些生氣,更多的是無奈。

她雙手合十斜着腦袋,做了個歇息的動作,再不問自己可否留下,‘一小會兒……’

“不行!”他仍舊果斷地拒絕,“此事無法相商。”

‘好不好?’

季恆推開她的手,神色黯淡,沒有半點猶豫,“不行。”

虞俏俏見狀,有些慌了,連忙攔住他的去路,目光有些閃躲,雙手不按地在裙擺上來回摸索。

他甚少這般冷漠,用這樣的語氣去對待她,說出口的瞬間,心裏也愈發懊悔,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不至於讓她難過,又怕她曲解。

‘是因為成了親,你說的,不可與旁的男子太過親近?’她茫茫然地看着他,隨即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月色中變得霧蒙蒙。

“若真想回王府小住,明日我親自去接你。不過今晚,你必須回顧家。”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妥協,儘管知道她撒謊,可終究不忍看到她委屈巴巴的模樣。

比任何事都要令人難受。

她往後躲了幾步,繼續搖頭。

“又不肯聽話了……”他走前一步,她就躲一步,抬手捂住耳朵,把頭搖得同撥浪鼓一般,倔強地不看一眼。

正說話間,不遠處有個人影一晃而過,這叫季恆不得不轉移視線,神色肅穆,冷聲道,“殿下,我正四處找你,哪想到你在這。”

話音剛落,從黑漆漆的樹榦後頭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眉眼溫柔像極了三月春風。俏俏也很快注意到了來人,叫她不由眼前一滯。這姑娘看起來比自己年長几歲,同季恆卻是不相上下,舉手投足間韻味十足。

莫說是男子,怕是連女子見了也會為之動心。

“師姐怎麼來了?不是在嚴府么?”季恆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目光仍又回到了俏俏身上,彷彿是在鑽研一本晦澀難懂的兵書。

“我嫌鬧騰,就先回來了,”秦穗看了眼虞俏俏,又看了眼季恆的神情,忍不住道,“想來這位便是殿下常在軍營中提起的救命恩人,虞姑娘吧……”

經常提起么?可為什麼一封信都沒收到?俏俏怔怔地打量着眼前人,生得如此好看的人,也會撒謊嗎?如果撒謊,那些快馬加鞭送來的糕點又怎麼回事?

“幸會幸會,”女子柔柔一笑,更是傾國傾城,“多虧你救殿下於困境,天策軍方能轉危為安。秦穗拜謝姑娘!”

一瞬間,彷彿當時被王府一群人圍着答謝的日子又回來了,俏俏怔了怔,連連擺手,‘不、不是。’

不是什麼救命恩人,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換成是誰都一樣。

“初次見面,也沒有能相贈的。聽說你是豫州人,可巧我這裏有一樣東西,想來會喜歡的,”秦穗說著從髮髻上取下一枚發簪,畢恭畢敬地送到她手裏,“這簪子是我在青州時偶然所得,聽聞豫州最習慣用楊柳枝篆刻發簪,我覺得好看,便留了下來。”

雖是普通的楊柳枝,經過匠人的雕刻,已是栩栩如生,叫人愛不釋手。若換從前,便會毫不猶豫接過,可季恆方才的一番話,讓她覺得,自己於他而言,不過是外人。

既然是外人,那這份禮再薄,也不能收。

看到楊柳枝的瞬間,季恆的心都快跳出胸腔。這簪子他也見過,一直想着買下,可又怕留在身邊,徒生思念。如此反覆,後來再想買時,已經不知所蹤,為此還悶悶不樂好長一段時間。

沒想到被她買了去。

“為何不收下?”他知道她膽小,有什麼話也是都是沖在前頭幫她說,“師姐見諒,俏俏她怕生。”

秦穗很快意識到了什麼,往前遞了遞,見她這般乖巧模樣心中難免憐愛,“不怕不怕,難不成師姐看起來這麼像壞人么?”

聽到這話,虞俏俏趕忙接過發簪,握在掌心輕輕摸了摸。豫州的東西,摸着就很親切。

見她終於收下,秦穗也鬆了口氣,“說起來,這簪子本該是殿下先得。”

“此話怎講?”季恆有些恍神。

“殿下當認識這家鋪子的主人,他們一家由豫州纖至青州,做些小營生,當初還是殿下帶我去的呢!”

“師、師姐……”季恆這才反應過來,忽覺有些大事不妙,連忙輕咳,“可真是好記性!”

季恆記得那家鋪子,鋪子的主人會說一口流利的豫州,聽他說起許多有關豫州的事,總覺得親切,閑來無事也總會去兜兜轉轉。

俏俏不願叫外人知道自己失語,可面對秦穗的贈禮也總該回禮,思來想去,唯有躬身道謝才不失為敬。

也不知是因為太緊張亦或者旁的緣故,輕輕伸出的一腳正不偏不倚踩到自己衣裙,與此同時整個人也往季恆身上撲去。

季恆本能地伸出手去護,對方結結實實地跌進自己懷裏。腦門狠狠地往他胸口重重一擊,叫他一時沒站住腳,咬牙跟着退了退,笨拙地用手把她的小腦袋從自己身上抵開。

“喜歡就好,倒不用行如此大的禮,你師姐不是外人。”他亦被這驚魂瞬間嚇得嗓音顫唞,神情更是不自在,僅僅是因為她那隻小手還緊緊抓住腰身不放。

並非是要撩撥,是沒站穩,而她並未意識到有何不妥。

他只要稍稍一低頭,便能聞見她身上的淡香,像是終年積雪,梅花含苞。這樣距離的接觸,卻叫他漸漸變得有些不安,抬在半空的手還是沒捨得將她一把推開。

意識到自己失了禮數,虞俏俏趕忙站直身子,起先在意的還是自己的髮髻,用手扶了扶,知道沒亂之後,才開始上下打量起季恆來。

他腰身處皺巴巴的,衣袍被她抓出好大一片痕迹,好在腰帶守住了。她甚覺歉意,剛抬手撫了撫,便叫季恆嚇得連忙閃開。

“不必,我自己來……”他連忙把褶皺整平,不敢有半點怠慢。

這樣的慌亂,倒是讓俏俏一頭霧水,自己又不是什麼野獸,哪裏就能怕成這樣?

季恆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她既已成親,本該通曉人事,哪想還是從前一樣毛手毛腳的。他更好奇的,這小半年裏,顧溪橋到底教了她什麼。

如此一幕,秦穗也忍不住被她的嬌憨可愛給逗樂,忍不住伸手出去,“看來正如殿下所說,是個討喜的姑娘。”

“小姑娘多大了?”

俏俏腦袋一躲,秦穗撲了個空,面色尷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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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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