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簡郁一連接受了長達十幾天的治療,中間沒有一天間斷過。
這十幾天對於他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的難熬,他不僅要忍受身體本身的病痛折磨,還要忍受治療的折磨。
專家團隊說他得的是一種罕見的腦部神經疾病,進而影響到了全身各個器官的運作。
但是這種病沒有治療的先例,所以在他身上用的那些治療方式都是一種探索和試驗。
每一次治療中,簡郁都生不如死。
他覺得自己好像身處極端的煉獄,承受着各種非人的懲罰。
他感覺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現在經歷的一切,似乎比死亡都還要痛苦。
這天。
簡郁再次在急診室里經歷了幾個小時的治療,治療完畢后,他被推回了自己的病房裏。
他唯一的宣洩口就是眼淚,他的眼眶很快聚集了更多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滑落。
他接受完治療,額頭全是細細密密的冷汗,冷汗打濕了他蒼白的眉眼,嘴唇也沒有多少血色。
說著,他的眸子裏就聚集了淚水,一雙眸子水汪汪的,就那麼期盼地看着陸執。
病房內剎那間寂靜無聲,彷彿連空氣都暫停了流動。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孤獨無助,他躺在冰冷的治療床上,身邊一圈醫生在他身上試探着各種治療方案……
簡郁也被陸執的這種神情給震住了,下意識地喃喃問道:“你要說什麼?”
或者是當著很多人的面,在眾人的見證之下,在人聲鼎沸中,他向簡郁表明自己的心意。
陸執深深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應。
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激烈的、複雜的情緒。
要麼就是像他之前那樣,準備一場浪漫的燭光晚餐。
簡郁聽到了陸執的表白后,一瞬間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只要一想起那個場景,簡郁就不由自主地開始顫唞。
陸執垂在身側的另外一隻手狠狠握緊,最終他只是對簡郁說道:“聽話,繼續治療。”
如今的簡郁,已經徹底虛弱下去了,整個人好像是一個漂亮的泡沫,只要被輕輕地觸碰一下,就會消失一般。
於是,陸執想着,就算要說喜歡,那也是經過精心準備的。
簡郁看到陸執,如同看到了能夠解脫的希望,他艱難地伸手過去,抓住了陸執的手,聲音虛弱地求陸執:“陸先生,我真的不想治了,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然而,簡郁一想到明天又會被推進急診室,然後繼續接受治療,無邊無際的恐慌和害怕就涌了上來。
陸執的一雙黑沉的眸子中似乎有濃烈到快要溢出來的深情,他的目光凝聚在簡郁身上,一字一句道:“簡郁,我喜歡你。”
簡郁只是那麼看着陸執,一雙眸子中還帶着濕潤的水汽,像是一時根本反應不過來。
陸執來到了他的病床前,守着他。
病房裏像是瞬間蔓延着無盡的悲傷,似乎連空氣都在無聲悲鳴。
他真的不想治療了。
每次治療完,簡郁的大腦都處於一片混沌,大多數時候是直接昏了過去,但是今天,他難得還保持着一定的清醒。
然而眼下,就在這麼一間病房裏,一個相當不適合表白的地點,陸執還是開了口。
後來,他卻足夠幸運,遇到了自己喜歡的那個人。
那些濃烈的的情緒一直沸騰着,好像必須在這一刻說出來才行。
陸執曾經以為,他永遠不會對着一個人說“喜歡”這兩個字。
陸執坐在床沿,回握住簡郁的手,用了極大的剋制力才說道:“別的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事不行。”
但他眼裏帶着微弱的希冀的光,他在求他。
又或者是他們身處一片一望無際的花海,春日暖陽,陽光淺淺地灑在彼此身上,然後他才對簡郁表白。
他好像什麼也做不了,心裏滿滿漲漲的,無數情緒橫衝直撞,他的胸口承受不住,似乎是要爆炸了一般。
簡郁聽到陸執的話,眸中那點希冀消散,眸色也黯淡了下去。
陸執看着簡郁,神色有着不易察覺的痛苦。
這時,陸執打斷了簡郁的話:“簡郁,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只有幾個月的生命了,不論做什麼都不起作用,他不想每天去遭受那些治療的罪。
總之無論是哪一種,必定是浪漫盛大,給人難忘的記憶。
陸執的神色無比的鄭重和認真,彷彿接下來會說出一件無比重要的事。
簡郁聞言,話音一頓,只是睜着一雙朦朧的淚眼,怔怔地看着陸執。
簡郁眸中的淚水滑落,像是一顆顆脆弱絕美的珍珠,他的眸子中有着難以掩飾的絕望:“陸先生……”
簡郁用了更大的力氣抓緊陸執,試圖再一次求他:“陸先生,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別墅了,我不想待在醫院。”
可是陸執不答應他,他自己就無法逃脫。
他一時慌亂無措,根本無法控制好自己。
絕望與心動,喜悅與悲傷……各種極端相反的情緒夾雜錯亂,他整個人好像處於一片虛空中,被拉扯,被分裂。
陸執見簡郁的眼淚越來越多,黑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他伸手過去,輕輕擦拭簡郁的眼淚,聲音柔和得像是低哄:“為什麼要哭?”
簡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帶着濃濃的哭腔說道:“我也不知道。”
陸執替他擦乾淨了眼淚,然後坐得離簡郁更近了一點,把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裏:“別哭了。”
簡郁的每一滴眼淚都彷彿化成岩漿,滴落在他的心頭,將他的心臟都灼燒了。
簡郁靠在陸執懷裏,死死地抓着他的大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將那些無法控制的情緒克制一些。
他被陸執抱着,哭得根本停不下來。
他沒想到陸執會給他表白。
他以為他們只要任何一方都不開口,他們之間就能維持原狀相處下去,直到幾個月之後,他失去生命,陸執也可以再次迎接新生活。
但是眼下陸執一開口,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陸執向他表達了心意,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他一個還剩幾個月生命的人,拿什麼去回應陸執的深情。
他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陸執見簡郁一直哭得停不下來,只能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簡郁,你一定要好起來,知道嗎?”
簡郁淚眼朦朧,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我……我可能做不到。”
原書中的設定就是他會死去,難道還能有轉機嗎?
不會的。
陸執用更大的力道抱緊了他,似乎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的骨血里:“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簡郁無措又慌亂:“可是我……”
陸執打斷了他口中不好的話,緩緩說道:“簡郁,你聽着,如果你某天再也醒不過來了,那我也就成了未亡人。”
未亡人……
簡郁心下前所未有的震撼,抬起濕潤的眸子,盯着陸執。
陸執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眸中是一片濃烈的情意:“所以,答應我,一定要好起來。我們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好多事沒有一起做。”
簡郁的五臟六腑好像都錯亂了一般,那麼疼,那麼壓抑。
但是這一次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他快要被陸執那沉甸甸的深情給壓垮。
他好想說點什麼回應陸執,他也想和陸執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是偏偏,他不敢輕易開口。
萬一他真的哪天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那對陸執的傷害該有多大?
所以,他不敢輕易答應陸執。
只要他什麼都不說,那等到他再也醒不過來的那一天,陸執心裏也應該沒有那麼失望吧?
最終,簡郁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撲在陸執的懷裏,默默地流着眼淚。
-
簡郁在接受了一個多月的高強度治療后,最後還是陷入了昏迷中。
他這一次昏迷,和以往都不太一樣,像是永遠也醒不過來了一般。
他就那麼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眸子緊閉,連呼吸都格外的虛弱,體溫也降低到了臨界點。
陸執現在對於簡郁的病已經有了一定的接受程度了,他的神色看起來還算是穩定,如果忽略他緊緊攥在身側的雙手的話。
他詢問專家團隊:“他會一直這樣昏迷嗎?”
一個醫生回答道:“該做的我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病人自己了。他有可能某一天就會醒過來,也有可能就一直這樣……”
剩下的話,他沒再說,因為這對於陸執來說也太殘忍了。
陸執像是聽出了他的未盡之語,神色閃過一絲痛苦。
另一個醫生想到了什麼,急忙補充道:“但我傾向於簡先生會醒過來,他現在的身體雖然已經虛弱到了極致,但是莫名的,他身體的元氣還是保留着那麼一點,這或許就是他醒過來的契機。”
林博宇也在一旁聽着簡郁的身體情況,聞言,他意識到了什麼,開口道:“會不會是補藥起了作用?”
陸執聽到這話,眸色也變了變。
一個醫生問林博宇:“什麼補藥?”
林博宇連忙解釋道:“在此之前,陸執讓簡郁喝過一年多的補藥。會不會就是補藥里的某一種成分鞏固了簡郁身體的元氣,讓他可以一直維持着生命最基本的特徵。”
醫生們聞言,都覺得這一點很有道理。
主要是簡郁的病症實在是太特殊了,至今他們也沒有特別明晰的方向,只知道大概率是腦部神經異常的疾病。
因此,簡郁喝的補藥中,或許剛好就有那麼一兩種葯起到了作用,讓他得以維持着生命體征。
只不過就算有這樣的推測,未來的一切也都還是未知數。
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等簡郁自己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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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就等了很久很久。
冬去春來,緊接着又是炎炎夏日,再是蕭瑟的秋天,然後又來到了冬天。
整整一年過去了,簡郁還是沒有醒過來。
他就那麼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從來沒有睜開眼睛。
他常年沒有接觸過陽光,整個人已經白皙到透明,他緊緊閉着眸子,纖長的睫毛像是永久停留的蝶翼,呼吸清淺,嘴唇也沒有多少血色。
陸執似乎已經在這樣漫長的等待中平和了下來。
他除了必須要去集團處理某些事以外,其餘的時間都待在病房裏陪着簡郁。
他連別墅都很少回去,這一年之中,也就回去過那麼一兩次而已。
他在病房裏辦公,看文件,審閱合同……
如果有電話打來了,他會選擇去外面的樓道接,接完才會重新回病房。
外界對這些事知曉得並不清晰,他們只是隱約聽說陸執的結婚對象好像處於昏迷中,然後陸執為了他,推掉了所有的應酬,沒有在大眾面前露過一次面。
人們對此的態度也不一致,有的人幸災樂禍,有的人惋惜,更多的人則是感嘆,他們本以為豪門婚姻都是做做樣子而已,沒想到陸執卻是一心撲到了簡郁身上。
無論外界如何評價,病房內始終是安靜祥和的。
這天,陸執剛簽好了幾份文件。
病房門就被敲響了。
陸執放下鋼筆,起身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着的保鏢躬身說道:“陸總,您父親來了。”
陸執循聲,朝樓道看過去,果然在樓道的盡頭看到了陸邵華。
陸執面無表情,邁步走過去。
父子倆已經很久沒見過了,縈繞在他們周圍的是一種疏離和冷漠。
或者說,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從未有過真正的父慈子孝的場景。
陸邵華聽到陸執走過來的腳步聲,背着手轉過身來,第一句話開口就是指責:“你還要守着這個簡郁多久?”
陸執神情冷清,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指責而波動:“不需要你管。”
陸邵華氣沖沖道:“什麼叫不需要我管?你可是我的兒子!我難道能眼睜睜看着我兒子走向不歸路,而不加以勸導嗎?”
陸執的眸色毫無波瀾:“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回去陪陪你的新婚妻子。”
陸執的話音雖然平平板板的,但是任誰都能聽出來裏面的諷刺。
陸邵華一時面色有些掛不住。
他和趙慕雅離婚後,沒多久就找了一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年輕女人,前段時間還結了婚。
想到結婚這件事,陸邵華有些生氣道:“你還好意思提這件事?我們的婚禮,你為什麼沒去?”
陸執冷冷道:“沒空。”
陸邵華一噎。
只不過他今天來,可不是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是為了簡郁的事。
他就陸執這麼一個兒子,可不能讓那個簡郁毀了。
陸邵華趕緊出聲說道:“那個簡郁不知何年何月才會醒來,你不許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可以出資,請一個最好的護工來照顧他。至於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整天待在醫院像個什麼樣?!”
他還有一些言下之意沒有表明出來,他本身就不滿意簡郁這個兒媳婦,可是之前礙於陸執的強硬手腕,他硬是沒找到拆散兩人的機會。
現在可好,這個簡郁一直昏迷不醒,正好趁這個機會,給陸執介紹其他的合適人選。
然而,陸執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只是用冰冷的聲音說道:“還有事嗎?沒事我先回病房了。”
說著就要邁步離開。
陸邵華慌了,連忙叫住他:“要是簡郁永遠都醒不過來了,你也一直守着他不成?!”
陸執停下腳步,稍微偏了一下頭,冷靜回復道:“對,就算他一輩子都醒不過來,我也會陪着他一輩子。”
說完,他不再停留,邁步離開。
留下陸邵華站在原地,萬分錯愕。
他沒想到陸執能如此看重簡郁,甚至願意一輩子守着不再醒來的簡郁。
在簡郁昏迷的期間,除了陸邵華以外,還來過兩個人。
一個自然就是秦衍。
秦衍本身就是那種控制不住情緒的人,他每次看到病床上的簡郁,都會沮喪到不行。
他來過幾次之後,就不敢再來了,他沒有他陸哥那麼強大的內心,能夠面對一直沒有醒過來的簡郁。
他要等到嫂子醒過來,然後再來看望他。
還有一個人就是陸老爺子。
他拄着拐棍,來到了病房裏,看了簡郁一會。
最後他把陸執叫了出去,無非也就是問陸執的打算,問他是不是要一直這樣守着簡郁。
陸執的回復和那天一模一樣,他說哪怕簡郁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他也不會拋下他。
聽到這話,陸老爺子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他嘆氣道:“我們陸家居然也養出了一個痴情種。”
最終,陸老爺子沒再多說,而是在司機的陪同下離開了。
時間繼續往前推移着,很快,再一次冬去春來。
春日暖陽,鳥語花香。
簡郁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醒過來的。
他躺在病床上,一開始只是睫毛輕微地顫動着,慢慢地,他睜開了眼睛。
剛醒過來的時候,他的意識還沒有恢復過來,身體也動不了,只是那麼睜着眸子,躺在病床上。
他的一雙眸子清澈漂亮,但是眼神卻毫無焦點。
直到幾分鐘過去后,他緩緩地眨動了一下眸子。
這一下,意識開始慢慢蘇醒。
他盯着病房裏雪白的天花板,一時有些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直到他輕輕地轉動眸子,看到了一旁的醫療設備,以及自己身上藍白格子的病號服。
他在醫院?
他為什麼在醫院?
簡郁的大腦好久沒有運轉過了,裏面像是生鏽了一般,只能一點一點地開始回憶。
他有點想撐着身體從病床上坐起來。
然而,他昏迷太久了,身體長時間沒有運動過,就連這麼一個簡單的起床動作都做不到。
最終,簡郁花費了極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坐直了身體,撐在床單上的手臂都在發抖。
他忍受住突然起身的那點不適,然後再次向四周打量了一圈,企圖恢復更多的記憶。
這是一間高級的單人病房,寬敞明亮。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靠窗的位置,居然安放了一張辦公桌,上面是一疊一疊的文件和資料。
簡郁有些疑惑地蹙了一下眉。
有人在他的病房裏辦公嗎?
簡郁有些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他的視線繼續掃視四周。
直到他看到枕頭邊的那個千紙鶴……
簡郁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隻千紙鶴,瞬間記憶全部回籠。
他什麼都想起來了,想到了他一年前的治療,想到了陸執對他的告白,想到了在他昏迷的這一年之內,總是迷迷糊糊出現在他耳邊的聲音……
這一年裏。
他一直處於極度的昏迷之中,只有少部分情況下,可以察覺到外界一些細微的情況。
他模模糊糊中知道,陸執一直陪着他身邊,不論晝夜。
也正是因為這樣,簡郁哪怕處於昏迷中,也一刻都沒有放棄醒來。
他像是處於一個黑暗混沌的地方,然後努力去尋找光亮。
他告訴自己必須醒過來,不然的話,陸執肯定也會一直難過下去。
好在,他現在終於醒了。
簡郁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醒來。
明明原身得了絕症死去,他繼承了原身的身體,也會死去才對。
到底是哪一個環節不一樣了?
或許只是一個細微的改變導致了結局的不同,就比如蝴蝶只是扇動了一下翅膀,就可以引起一場巨大的風暴。
簡郁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去想。
他現在只想要見到陸執,別的什麼都顧不上了。
簡郁好久沒有行動過了,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根本沒有一絲力氣。
他艱難地下了床,等到穿好鞋子,站起身來的那一刻,差點摔倒。
他連忙一手扶住了病床邊的柜子。
緩了一分多鐘后,他總算可以慢慢移動了。
簡郁幾乎是一步一挪,極其緩慢地來到了病房門口。
在他打開病房門的那一剎那,門口的保鏢還愣了愣,等到看清是他后,保鏢立刻瞪大了眼睛:“簡、簡先生,你醒了!!”
簡郁虛弱地笑了一下:“你好,請問陸先生在哪?”
那個保鏢還處於巨大的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好在這時另一個保鏢從樓道那邊拐了過來,看到了簡郁后,那個保鏢也是一愣:“簡先生,你終於醒了!”
簡郁對他說道:“我想去找陸先生。”
那個保鏢連忙說道:“陸總在樓下林醫生的辦公室,我們馬上帶你過去。”
簡郁禮貌道:“麻煩了。”
然後,簡郁就在兩個保鏢的陪同下,一步步地往電梯走去。
整個過程中,他幾乎是走兩步,就要喘一口氣,還咳嗽了好幾聲。
只是,去見陸執的衝動壓過了身體的不舒服。
他好想快點見到陸執。
秉着這樣的信念,簡郁艱難地往樓下移動。
樓下辦公室。
陸執身形頎長,斜靠在一張黑色的辦公桌旁邊,翻動着手中的一本醫學典籍。
這一年來,他只要有空,就會來林博宇的辦公室查找有關簡郁的病症,試圖能從中獲取一些有用的東西。
林博宇坐在辦公桌前,填完了幾張病歷單之後,丟開筆,然後看向陸執:“陸執,不是我打擊你啊,你此前從未涉足過醫學領域,想要憑藉看一段時間的醫書就掌握什麼,也太困難了。再說了,一年前專家團隊不都說了嘛,簡郁這種情況,已經沒法再進行治療了,全靠他自己醒來……”
林博宇說了一大堆,陸執總算是施捨了他一個眼神,只是那眼神足以凍死人:“你不是說要去查房嗎?怎麼還不去?”
很明顯,陸執是嫌棄林博宇廢話多。
林博宇嘖嘖兩聲:“怎麼有你這樣的人呢?你每天都來霸佔着我的辦公室就算了,還把我這個主人趕走?”
陸執垂着眸子,繼續翻看醫書,不理林博宇了。
林博宇自討沒趣,無奈地聳了一下肩膀,拿着記錄本準備出去查房。
他走了一兩步后,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任勞任怨地去給陸執接了一杯水,然後往裏面加了一點安神的藥物。
他把杯子遞到陸執面前:“喝一點吧,然後好好地睡一覺。你昨晚也只睡了三個小時吧?”
自從簡郁昏迷不醒后,陸執整個人的神經像是緊繃到了極致,雖然從外表並不能看出什麼來,但是從很多細節都可以察覺出異樣,比如他再也無法安然入睡。
今天,林博宇凌晨四點多去查房的時候,發現陸執已經穿戴整齊,然後守在簡郁的病床邊,一直默默地注視着簡郁。
那一刻,林博宇內心極具震撼,久久回不過神。
眼下,林博宇把杯子再次往陸執那邊遞了遞:“我沒開玩笑,你再這樣下去,身體肯定撐不住,趕緊喝了吧。”
陸執頭也沒抬,淡聲道:“不喝。”
說完,他繼續翻動了一頁書。
“你這個……”林博宇本來還要繼續勸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沒了聲。
陸執對此並沒有在意,一雙黑眸緊緊盯着醫書上的字。
有一點林博宇倒是說得很對,他此前從未接觸過醫學領域,對此完全是一片陌生。
但是他必須得找點什麼事情做,才能緩解內心那與日俱增的焦灼和不安。
他擔心簡郁會真的一直沉睡下去,然後再也醒不過來。
這時,水杯再次被遞到了陸執跟前。
陸執皺了一下眉。
林博宇什麼時候這麼執着了?
他剛要開口說什麼,目光在觸及到了端着水杯的那隻手之後,他瞬間沒了聲。
那隻手纖細蒼白,每一根手指都細細白白,格外的好看,像是最完美的藝術品。
陸執緊盯着那隻手,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那一瞬間全部倒流。
他差點連手中的書都拿不住,半晌之後,緩緩地轉過了頭。
下一秒,陸執就看見了站在他身旁的簡郁。
簡郁眉眼彎彎地對他笑着,一雙眸子如同春日波光粼粼的水面,那麼清澈,那麼明亮。
他就這麼笑着,軟軟地喊了一聲:“陸先生。”
(本章完)